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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孙家队伍行进之时,四喜林的另一侧,一辆马车正急急忙忙的行进,车上满载一只只大木桶,赶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秃顶汉子,生得浓眉大眼厚嘴唇,一身衣服像是从污泥里泡了一晚上,一只脚有三个指头顶破了鞋子,但从那只鞋的磨损度来看,到像是只刚做出不久的新鞋,针脚清秀娴熟,可惜这主人不爱惜物件,大大小小的洞不像是磨破的,像火烧出来的一个个洞。汉子换了个姿势,露出另一只脚,竟是一截木头,再细看,原来这汉子的右腿自膝盖部就全是木头了。
汉子一边赶着车,一边咧开嘴大骂:“他娘的死兔崽子赶紧给我跑,老子我平日待你不薄,今儿个都痴了,连个路都不会跑了?老子我回去扒你皮抽你筋泡酒!”
汉子骂的唾沫星子飞溅,赶车的牲口是匹瘦马,被鞭子抽的叽哇乱叫,吐着沫子喘着粗气。
车上忽然传来咯咯的笑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桶堆里传出来:“你平时也不喂马,此刻又想让他日行千里,不是大白天的做梦么?咱多少马都被你糟蹋死了,就剩这一匹又老又瘦的,你还要宰了下酒,啧啧,敢情它上辈子做了不少孽才讨了你这么个主子!”
“呸!”汉子啐了口唾沫,“要是叫人家追上来,咱俩没一个好过的!”一边仍是骂骂咧咧,但明显不那么粗野了。
一匹瘦马,一辆车,粗野的汉子,和酒桶堆里的女子,就在鲜有人烟的林子里奔驰前进。
而另一边,马上的孙善闻忽然一声令下,孙家的队伍骤然停下,竟没有滑行一分一厘。
四喜林仍是一片寂静,连一丝风也没有,林中一片碧绿,绿色深似海,美如画,孙善闻却眉头紧锁,一双眸子仔细的审视着林子的每一个角落。
孙鸿展也同样觉察到了异样,安静的林子实则暗藏杀机,只是敌明我暗,且我方长途跋涉,敌方以逸待劳,敌方占尽了天时与地利,又这一片寂静创造了声势的先机,眼下的情形实在有些棘手,但也许为自己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于是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者周围的景色,思考万全之策,一边暗自琢磨,孙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
可马背上的孙善闻此刻却忽而眉头舒展,骑马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拨弄了身边的树枝,扯下了片叶子,又快速骑马回到队伍,微微一笑:“兰生可在?”
队伍末端的兰生应声赶来:“小姐有何吩咐?”
孙善闻道:“兰生,路途遥远,坐骑有些累了,我看前面的树长得枝繁叶茂的,采些树叶来喂马你意下如何?”
大敌当头,竟想喂马?这位大小姐卖得什么药?孙鸿展心里有些犯嘀咕,但还是打心里觉得孙小姐的行为应该自有道理。
兰生微微一辑:“小姐可是让兰生摘些枝叶?”
“正是!”孙善闻玉手一指,“你可看到右边第八棵树上的绿叶子了吗?依我看,这棵树上的叶子长得既繁茂,颜色又好看,金刚吃了肯定毛色发亮,就要那棵树上的叶子?你看清了吗?”
兰生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定睛顺着孙善闻的手指方向看去,忽然眼睛一眯:“小的看清了!”
孙鸿展皱起了眉头,虽然还是信任孙小姐的能耐,但眼下这奇门遁甲之阵是最安全的,现在派一人孤身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看这兰生虽精干,但身材瘦小,不知武功如何,就这样孤身走过去,实在危险。
当年孙德海在家教子之时,晓以侠义之心,勉励其效仿名家侠士,以匡扶正义为己任,见到有人白白送死,心中极为不安,又为兰生感到不值,虽是奴仆,主人的话说一不二,必须执行,但这样的任务真是危险,他很想替兰生执行这个任务,但又觉得这样太丢自家的面子,犹豫了一会,闭紧了嘴,心想:“若有危难,我出手相救便是!”
兰生却并不急于走过去,而是眯起了眼睛远远地盯着那棵树看了一会,然后朝孙善闻又是一辑,不紧不慢的向队伍前方走去。
孙鸿展的手忍不住去摸身后的剑,兰生始终走得很慢,步伐稳健,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面带微笑,后背微驼,宽大的袖子随着两手的摆动自由的下垂,马背上的孙善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边抚弄马背上的鬃毛,一边摆弄刚采下来的几片叶子,甚至整个队伍都没有人露出焦急的神色,每个人都站得笔直,眼看着兰生一步步走远,没有人劝阻,也没有人协助。长长的队伍,安静的像不存在一样。
孙鸿展想不明白,也没有机会明白,若不是仇家发现了父亲的行踪,他永远都是百安村上的普通农民,那是一个比涂岭镇还安静的村落,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更谈不上江湖上□□白道的各种纷争,如果不是雪梅二人派出门下九大杀手之一的“万里毒烟”李云雾,那个村子还会存在,他们一家人会一直宁静的生存下去……但耕牛、乡邻、茅屋都不存在了。
就在兰生要走出队伍的一刹那,超乎孙鸿展意外,他的双眸忽然发亮,两臂忽然向前伸出,和刚才那个安安稳稳的伙计相比,瞬间判若两人,强大的变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他宽大的袖子里似乎打出了一枚东西,速度之快,甚至连看的机会都没有,没有向后发力的动作,打出的东西难道仅凭内功向前推送?兰生的内功看来实在不浅。
再看那枚东西,飞入前方无影无踪,可不一会,右手边第八棵树上的一片小小的叶子,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好准!”孙鸿展几乎要喊出来了,可瞬间就对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宁静的前方,忽然如漫天花雨一般,从两侧的树上射下无数只暗器,诸多暗器飞向四面八方,数量之多,速度之快如飞沙走石一般,铺满了前方整个道路,队伍若是再向前行进几米,也难逃这漫天飞雪般的暗器侵袭,就是不死,也是元气大损。
可在这一片暗器雨中,忽然飞身而起一个影子,竟是一个轿夫,这轿夫一跃三丈高,扔出一把飞刀,待他回落,暗器雨也随之结束,一片安静后,杂乱的暗器堆里,躺着一个右手流血不止,被飞刀射中眉心的人。
孙善闻仍然安稳的坐在在马背上,头也不抬的说:“来人,看看前方的人可是铁翎帮中‘七十二路百密无疏’徐百密?”
刚才那个飞身而起的轿夫回过身,深深一揖:“小的刚才看清了,正是那徐百密!”
孙善闻微微一笑:“徐百密百密无疏,这次还是疏忽了一点,我们继续赶路。”
走过奄奄一息的徐百密时,孙善闻忽然停下,向着徐百密微微抱拳:“铁翎帮徐百密先生,若不是您要加害于我,孙某自然不会向您出手!”说罢一扯缰绳,不再多回头看一眼。
孙鸿展走近那片被打落下来的叶子,诧异这叶子是用什么打下来的,小时候也常听父亲说,江湖高手以铜钱、沙粒作为武器,可这片叶子根部干涩,似乎扯下来有几个时辰了,不像是刚被打落的样子,孙鸿展回头看看徐百密血流不止的右手,一下子明白了。
兰生并不是想打下这片叶子,而是打中了攥着这片叶子的手,而这片叶子就是周围树上安装的漫天暗器雨的发动机关,打下了这片叶子,机关提早触动,免了队伍的一场劫难,而凭借孙家的实力,这场暗器雨怕是伤不了武艺高强者,这暗器雨只是个幌子,树丛中的徐百密才是最危险的,可徐百密被打中右手,疼痛异常,空门大开,被队伍里的轿夫瞅准时机,扔出飞刀正中眉心。
仅仅两个下人,就轻松地解决了大名鼎鼎的“七十二路百密无疏”,队伍中到底隐藏着多少个高手?而这孙家大小姐却一直未出手,想到这里孙鸿展感到有些脊背发凉,孙家的实力到底有多强,自己实在说不准。
孙鸿展更想不明白,这么强的实力为何还要用掉包来确保父亲的安危,再看孙善闻的脸色,似乎不像刚才那般轻松,似乎刚才只是一小段插曲,下面才是重头戏,想到这里,孙鸿展略微一寻思,慢慢上前。
“小姐的眼力实在令在下佩服,孙家手下果然无弱兵!”
孙善闻压根没想到孙鸿展会过来跟自己说话,猛然间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说道:“鸿展兄言过了,不过是雕虫小技,您见笑了。”言语温和,似大家闺秀,又似飒爽的江湖侠女,略一停顿,又道,“鸿展兄可愿骑马?”
“不必,我们乡下人早就习惯走路了,在下想请教一事。”
“鸿展兄但说无妨。”
“敢问这四喜林是不是少有人烟?”
“四喜林常有猛兽出入,虽是必经之路,但行人都是午时统一时段结伴而行,此刻,不会有人。”
“猛兽?若是有急事等不得午时可如何是好?”
“若是这样也不必惊慌,猛兽不会爬树,即使夜间通行只要够机灵,爬到树上也会无事,鸿展兄问此事作甚?”
“多谢,无事!”
看到孙鸿展又急匆匆的折了回去,孙善闻也实在想不通这位表兄到底在想什么。
经历了一小段插曲,队伍又行进的平稳紧张,似乎未曾有人察觉,一个披蓑衣的人牵着一条瘦马,马上有另一个身着蓑衣的人在树林中闪过一个影子,披蓑衣的人看起来弱不禁风,消瘦的马儿也似乎走几步就要倒下一样,队伍中没有人看见他们,但在他们消失的一瞬间,牵马的人抬起斗笠,向行进中的队伍看了一眼,而也在同一瞬间,马背上的孙善闻忽然回过头,向那个方向,同样看了一眼。
可别忘了前面那个赶着一车木桶的汉子,赶了长长的一段路,他的衣服湿了个透,他到处抓了抓,最后把鞋子脱了下来,用鞋背忘额头上一抹:“他妈的热死了!”
“热死了就喝酒啊,就这一双鞋了,怕是牲口也不会这么糟蹋,弄坏了我可不给你做!”酒桶堆里的女人带着半嘲弄的口气说。
“你他妈的!又想把我灌个大醉扔在这等那些人抓我进衙门,自己把剩下的酒掺了水自己运回去是吧!”
“哈哈哈哈哈!这可不怪我,谁让你一沾酒就非要喝个死醉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跑一个是一个,再说,就凭那衙门里的破地牢能关得住你么?”
“你这臭丫头!”秃头汉子仰天一笑,“让我上去歇会,你来赶车!”
“我可不赶,你想歇着就在这歇着!反正我是不去!”
“你他妈的不要命啦?你这个死狗养的!”汉子忽然怒了,他的嬉笑怒骂似乎都在一瞬间完成,“跟你说啊,你别在这嘴硬,咱俩可是一条船上的,别以为有那么几分姿色就能逃!给我下来!”
车上的女子一点都不惧:“呵呵,也罢,偷个酒坐个牢,我就再加上一条,我本是哪个镇哪个村的普通人家,而你郝笑强抢民女,杀我全家,再霸王硬上弓,逼我就范,可怜我无亲无故,唯有逆来顺受,量我年纪轻轻忘官府大人从轻发落!然后再掉几滴泪,你说,是你坐牢还是我坐牢?”
那秃头汉子的脸都变绿了,双目像要瞪出来一样,握着鞭子的手不停的颤抖,却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说得好!不愧是我郝笑的女儿,你扯起谎来比吃个饭都顺溜,演起戏来比他娘的戏子都真!好,我赶车就我赶车,我心甘情愿!”
说罢飞一般坐上车,握起缰绳,刚才的劳累一扫而空。
“可是你别忘了,”叫郝笑的秃头汉子忽然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人,“你再能扯谎再能演戏,也比不过你娘吧,她跟我说了几句谎话,演了几场戏,我就把她剁成了多少块肉丁!”说罢回过头继续赶车……
孙家的队伍仍在行进,路上再也没有打尖歇息之意,却没有一个人气喘吁吁,每个人都像刚启程时那样精神抖擞,孙鸿展已经见识到了孙家的这批人浑身上下的硬功夫,也就一点都不奇怪,此时他的疑虑也消失了大半,江南孙家,金字当铺,除了它还有几个门派或武林家族能训练出这么一帮武艺高强的家丁为自己卖命呢。
“小姐,前方似乎行人要通过四喜林,莫非午时已到?我们是否到右边行进?”听到兰生的声音,孙鸿展抬头一看,果然,前方较远的地方黑压压一片,似乎是结伴而行的人。
“哦?有行人?”孙善闻向前看了一会,眉头忽然皱紧了,握缰绳的手也开始微微抖动,似乎判断出了前方来者何人,“那不是行人!”
“小姐请吩咐。”兰生少言语却平静如斯。
“保护好孙老爷和兰家妹子!”孙善闻刚刚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高高的抬起头,恢复了平静,轻轻一拉缰绳,马儿快步小跑起来,不一会儿,就行至队伍前方。
孙鸿展略一沉思,快步行至蓝□□的小轿前,寸步不离。
前方黑压压的人影越来越近,孙鸿展定睛一看,竟是和孙家的队伍颇为相似的另一支队伍,连家丁的数量和衣着也颇为相似,队伍中也有三鼎小轿,唯一不同的是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英气,女的俊俏,乍看也是江湖中少有的少年俊才。他们的队伍一动不动的立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
眼看两个队伍越来越近,孙善闻打了个手势,所有人员立刻止步,两个队伍面面相觑,似大军交战前的相对而视。
对方却迟迟不说话,孙善闻骑马上前几步,向对方抱拳:“在下江南孙家金字当铺孙善闻是也,今日有要事,路过贵地,敢问诸位兄台可否借路通行?”
对方却仍是沉默。
这个世上有时候最可怕的时刻是沉默的时刻,因为沉默代表未知,人若明知死期,虽遗憾,终会释然,倘若死期未知,便会忐忑不安。未知之时,人总会尽可能的想象各种可怕的结果,就像此刻。
孙善闻见对方没有回应,就接着说道:“敢问几位兄台是何方来路,缘何挡住我方道路,可否报上家门,待他日必将登门造访!”
“哈哈哈,公孙小姐,你的易容术又精进了不少。”马上的男子双目似电,直直的瞪着眼前人。
“公孙小姐?”孙鸿展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其中有什么变故。
“那边的鸿展兄,□□妹子,这个人根本不是孙善闻,快点保护好伯父,我们接驾来迟,被这妖女抢了先机!”马上的女子向远方队伍中喊道。
这个回答一出,队伍中的孙鸿展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忽而烟消云散,同样惊愕的还有轿子里的蓝□□,虽然中了迷药全身无力,但神志还是清醒,听到这些话惊得几乎要晕过去。慢慢回想来时的各种经历,孙鸿展似乎也发觉了破绽,比如为何路途既是如此危险,孙家大少爷却不前来接驾,徐百密心狠手辣想置整个队伍于死地,为何孙善闻却饶他一命,一个轿夫既然有正中眉心的功力,为何在船上时能那么轻易的被自己打下水……一个又一个的迷惑萦绕在心头,眼前的孙善闻愈加可疑,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愈加为父亲感到惊恐,他几乎就要断定这个孙善闻是冒牌货,但前来的一男一女真的就是是孙家兄妹吗?
孙鸿展放眼四周,周围全部都是家丁轿夫,若是这个孙善闻是冒牌货,自己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这少年虽然身负一身武功,但毕竟临敌经验浅薄,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们是,”领头的男的说道,声音清亮浑厚,可传至方圆几里开外,足以见内功之深厚,“江南孙家,金字当铺,孙道杨!孙善闻是也!”
“今日我们在此捉拿在我们队伍里下了迷魂药,偷了我们朱红血玉,赶在我们前面迎接伯父和表兄表妹的妖妇百变娘子公孙媚!”女的开口说话,声音同样悠扬辽远,也是由内而外的深厚内功。
听到这个回答,孙善闻显然也是惊愕不已,虽然面子上只是水杏眼狠狠一瞪,但□□的坐骑站不稳打了个踉跄,“兄台……”尚未等到孙善闻说第二句话,前方的一男一女忽而飞身而起,男的已经抽出了佩剑,直击马背上的孙善闻,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还未等兰生上前护驾,剑尖已离孙善闻不足一尺。
孙善闻立刻向上跳起,立刻发觉不妙,怎知这“孙道杨”发出的这一剑乃是虚招,还未碰及自己就已经收手发出第二剑,而上方有两枚飞刀正向自己飞来,竟是那个“孙善闻”与“孙道杨”前后联手,诱逼自己向上跳起,实则想用飞刀置自己于死地,即使可以躲过飞刀,仍免不了下落,彼时,那“孙道杨”又可击出第三剑,即使功力再高强的人,也难保在这飞刀与剑的双重攻势下,全身而退,更谈不上回击了。
“孙大小姐究竟是真是假?”孙鸿展似乎来不及多想,一场混战已经展开,眼下既然难以判断,他没有迟疑,一个箭步冲进蓝□□的轿子,抱起半昏半醒的义妹,一跃进入树林,快步向前奔去。
奔了有几里的距离,孙鸿展才停下,看□□的表情也是惊恐万分,一下子会意了,回头看看,层层的树林间见不到双方的激战,孙鸿展长长的舒了口气,想起父亲的安危,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那“孙家大小姐”所说的调包一事是否属实,无论虚实都需要回去才可知道,又想起方才孙善闻说的,四喜林平日少人烟,若遇猛兽可至树上避难,于是赶忙向四下环顾,找了一棵高大的树木,一跃而起,在树顶上,孙鸿展安顿好蓝□□:“兰妹,我回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说罢向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鸿……鸿哥……”蓝□□的心里此刻真正是翻江倒海,担心义父的安危,又因为迷药的作用昏昏沉沉,此刻真希望身边有个人陪着自己,当然想的更多的还是孙家大小姐究竟是真是假,眼下的危机如何化解,此刻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四下一片静寂,孙鸿展又急匆匆的赶回去了,真是急在心里却不知如何是好。
焦急之中,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响,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秃顶汉子赶着一车的木桶急匆匆的向这边行驶过来,边行驶边骂着难听的话,用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跟前的牲口,行至自己藏身的这棵树边,狠狠地拉了一下缰绳,马停了下来,口里吐着白沫子。
“他妈的!”蓝□□在树上静悄悄的看着,她不知这汉子为何这么大的火气,从车上跳下来,拎起车上的一个木桶,一拳砸了下去,就把木桶砸了个碗口大小的洞,顿时酒香沁人,一仰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与其说是喝,不如说是倒,一大桶陈年好酒少说有一半倒到了地上,看他喝酒的样子,必是个嗜酒如命的狂徒,可若是嗜酒如命的狂徒,见这种浪费,肯定会气的暴跳如雷,即使是不爱酒的一般姑娘家,也不会把好端端的酒倒在地上,这汉子难道是疯癫么?
“哈哈哈哈哈,好酒,痛快,痛快啊哈哈哈!”刚才还骂骂咧咧的汉子喝完了酒,却忽然变得红光满面,刚才的愁心事一扫而空,走到吐着白沫的马身边,抚弄了一下马的鬃毛:“哈哈,好马,好马啊!一路上辛苦你了,哈哈哈哈哈,回去慰劳你!”
笑着笑着,这汉子忽然又变得面目狰狞:“加害我郝笑的人,我郝笑饶不了你!”说着,攥紧了拳头,狠狠地朝身边的树一击,碗口粗的树干,立刻咔嚓一声折断倒在了一旁,随即又是那汉子响彻天际的狂笑。
树上的蓝□□看的心里发毛,此刻自己四肢无力,这一会笑一会怒的汉子也不知是善是恶,若是被他发现可如何是好,眼看那汉子砍树的兴致越来越旺,笑声也愈加狰狞,这样下去,自己藏身的这棵树怕是也难逃此劫。
那汉子一转眼已经砍倒了四五棵树,啐了口唾沫:“今天真他妈的带劲!晨光,还不下来看看,爹的功力丝毫没有退步,你看见那个又粗又壮的树了没有?现在爹一招就给砍断!”话音未落,紧握的拳头就重重的劈在□□藏身的树上,□□吃了一惊,随着树干狠狠的一震,紧接着,树干吱呀一声从中间断成两半,□□大气都不敢出,慌忙拉紧了枝丫,随着树干的跌落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好在这棵树生的繁茂,土地也算松软,从数十米跌下来,仅擦了点皮,□□稍稍舒了口气,可紧接着,心又凉到了底,透过树冠上缝隙,清楚的看到,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看那秃头汉子的力道,不像是一般的田间莽夫,自然是眼力非同一般,纵然□□一声不吭,也早被他看到了,虽不至于一眼看穿她的来头,但也能看出这女子貌似柔弱,但自幼习武,拳脚功夫也不弱,可不是当地的娇气女娃儿,脚不及三寸,行不过一里。
一片野兽不时出没的林子里,忽然冒出个女娃,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不用说,那汉子就是方才的郝笑,见了树上的□□,居然也不管那浓密的枝枝丫丫,就一把把□□从树枝堆里拎小鸡一样扯了出来,啪的一下子扔在地上。
晕晕沉沉的□□,从刚才的郝笑的一劈、再一扯,最后是这么一摔,额头上已经磕出了几块淤青,身上的衣服也被树枝丫子划破了不少地方,有的地方都划出了血口子,但最难受的还是胃里一阵翻滚,咳了两下,一下子吐出一堆黄色的液体。
其实这蓝□□自幼体弱,不仅不能像鸿展那样日夜习武,平日里也要加些药膳调养,身体自然是经不起太大的折腾,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再被这么一摔,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已无力去想这汉子要如何对自己,忽然又觉得被狠狠一踢,痛的清醒过来,这才微微睁开眼睛,见那汉子怒目圆睁眼角眦裂,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死他妈的婊子,是那边人弄过来的吧?就这等货色我一脚把你剁成肉酱!”说完就抬起那只木脚,狠狠地朝□□的脸踩下去。
□□想起身,身子骨却一点都不听使唤,这劈树如劈豆腐般的千斤力气一踩下来即使不当场毙命也难以喘息半日,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义父兄长的面容,还有娘亲临死前的话语,唉,蓝□□啊蓝□□,十余年来欠下义父的恩情怕是还不上了,义父的毒能解得了么,娘亲临终的嘱托也没办法完成了,还有兄长若是见了一会的自己怕是要悔过的要命,唉,我命若是绝于今日,唯有来世再报恩情了,想着想着,一滴泪水流了下来,这少女大难来临之际想的竟全是他人的恩情,若说有一点点私心,那就是,定下婚约的夫君还未曾见过一面。
那噩梦般的碾压却没有到来,□□觉得自己的头被人揪了一下,那力道不大,只是稍稍扯了一下就松开了,紧接着就听到了木头嵌进耳旁的泥土中的声音。
得救了么?□□睁开眼仍看见那个满脸横肉的恶狠狠的面容,此刻添了更浓重点怨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唇外翻着,露出一口大黄牙。只是这目光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瞪着旁边的位置。
□□挣扎着睁大眼睛,转了转头,顺着那汉子的目光寻去,先模模糊糊的见到了一只手,应该就是这只手方才扯了自己一下,□□只觉得这只手纤细得很,不像是男人的,腕上还扣着个银镯子,但那手却是黄草的颜色,不似姑娘家的白皙细嫩,待要细看,那手竟向自己移了过来,轻飘飘的扣在自己的眼睛上,触及肌肤,感觉甚是粗糙。
继而又听到了说话声:“死呆子!越活跃不规矩了,哪有这么干的?你这么踩上去不明摆着告诉人家你是谁么?”果真是女人的声音,“苏阳城有几个木脚啊?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杀了人是不是啊?”
“滚一边儿去!宰了她扔河里喂鱼!”
“喂鱼?扔哪里喂鱼去?一会儿那梁家庄的人就追过来了,你又倒酒又砍树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过这不是?现在又想搭上条人命,这么短的时间你担待得起么?再说,你知道她是谁么?平常人家的女儿就罢了,若是什么大人家,人家追究起来,可怎么办?”
“呸,肯定是梁家庄那帮人派来的!”
“梁家庄派来的,你长点脑子好不好?在这么个破地方派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女孩子让你先奸后杀啊?”
“那她是谁?”
“管她是谁,快点走吧,你撒了这么多酒,香气到处都是,梁家庄的人就要来了,这女的赶紧弄到树上去,好运的话,梁家庄的人见不到,一切就好办。”
“不行,至少把她打残了,别让她把今日之事说出去!”
汉子说罢又是一掌劈了下来。
但同样没有劈在□□身上,那只又瘦又黄的手,硬生生的横在了□□面前,接了那掌。
□□分明听到了骨节撞击的声音。
“你有完没完?赶紧收拾你的残局去,你就活得这么不耐烦呢,这交给我!”
那汉子虽然恶狠狠的,但好像很听那个女人的话,跺了跺脚,竟然真的走开了。
□□虽然惊魂未定,但至少可以转过头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却在刚转头的一刹那“啪”的一下子挨了一个嘴巴!
“不许回头!”还是刚才的声音,但硬邦邦的,不近人情。
只听那声音接着说:“你听着,若是别人问起你,你就说遇到了苏阳城口的郝家父女,偷了梁家的酒,把你打成这样的!”
□□一惊,暗自寻思:“必是有名号的江洋大盗,竟被我碰上了,他们平日里必定作恶多端,为霸一方,今日竟想牵连无辜百姓,孙家子弟众多,必定他日可以诛罚,我且套出他们的名号。”
于是稍一定神:“多谢女侠相救,必铭记于心,救命之恩,溢于言表,小女子……”
没等□□说完,那女子却伸出手在她的脖子上摸索了一下,竟掏出了一枚碧绿晶莹的玉佩。
□□心里一慌,要知这玉佩是生母遗物,曾有一年大旱,自己忍了几天的饿也不舍得把这玉换出去,虽然这女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玉佩对自己委实重要,而对方也终究是匪徒,心里有些心疼,又有些着急。
那女人收了玉佩,接着跟她说:“这玉晶莹透亮,实在是好东西,看来是老坑的上等货,看你这女娃的打扮也不像什么贵族大小姐,看来不是祖传就是偷的。若是祖传的,我救你一命,你就该用这个报答我,若是偷得,那就便宜你了,借花献佛倒也可以!”
那女人的声音就像锅里炒的黄豆,一点不带拖沓,把这一堆字吐完却没了动静,只听见车子吱呀吱呀的声音和马蹄子击地的声音。
□□回头看,人影竟在百米外,一个秃顶的汉子死命的抽着那匹瘦马,摇摇欲坠的车后面坐着个女孩子,一根长长的辫子飘在脑袋后面,手里拿着自己的玉佩把玩,突然那长辫子的女孩子回过头来看自己,但奈何距离太远,已经看不清面容。
□□惊魂未定的看着那车子走远,诧异那女孩子的身手,离自己这么近,竟在一转头的瞬间跳上百米外的车子不出一点声音,这样的轻功,看来,必是官府头痛的大盗无疑了,只是不知她武功如何。四喜林里又变的寂静无声,□□弱弱的倚靠在拦腰斩断的树丛中,先是心疼自己的玉佩,转念一想,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吧,也不再寻思了,继而开始担心义父和兄长的安危,此时自己无力行走,无法折回去助兄长一臂之力,于是,她开始细细的思考这一路上孙家大小姐的各种迹象,希望能找出点头绪。全然忘了自己刚刚死里逃生,却很可能再陷险境,因为对她而言,义父的安危才是最重大的。
忽然,□□愣住了,因为她看到,在树林深处,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
那孙鸿展安顿好□□,急匆匆的奔回去,他自幼习武,打下一身的硬功夫,区区几里路,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不一会,又奔回了队伍之中。
只见两边并没有大型的激战,仍是走时的一男二女的打斗,孙鸿展略一沉思,知这是武林中人过招的规矩,无需混战,仅需主将出马一决高下。“当下敌我不分,我且坐山观虎斗。”
那一男一女的剑法柔韧灵活,同时配合暗器,显得游刃有余而且招招狠毒,绝不给对手任何还手之机。
反观孙善闻这边却有些吃力,她剑法轻盈,一抽一起之间如同一只燕子,手中的长剑如一段丝绸,在刀光剑影用穿梭自如,但苦于要同时打两个人,显然占下风。
孙鸿展微微皱了下眉头,像这样两边实力相近的比武,最后也就开始拼体力了,即使孙善闻剑法略高一筹,长久的战斗下去,也会渐渐体力不支。他转过头去看兰生的面容,兰生目不转睛,只盯着三人,似乎也有些紧张,眼见那一男一女渐渐占了上风,剑风愈来愈密集,孙善闻手中银光闪闪的长剑似乎要消隐在剑风中。
而兰生却舒展了眉头,又变得平静麻木,孙鸿展看不明白。
就在一瞬间,一道银光自上而下,硬生生切断了这股剑风,孙善闻渐渐慢下去的身影忽然变得比豹子还迅猛,借着手中长剑切出来的空档,嗖的一下子从二人的剑法中抽了出来,回过身一甩手中的剑,把那女子刚扔出的暗器接了个净,顺势剑尖点地,飞身而起,攀上了身边一棵柏树,稳稳地立在枝干上。
那一男一女却刚回过神来一般,正要追赶,却听树顶的孙善闻开口说道:“万事通华容夫妇,久仰大名。”
那男的二话没说,立刻飞身而起,那女的却原地一愣,待起身之时,却晚了半步,半步而已,足以致命,半步的空挡,已见孙善闻手中银光一闪,那男的一声惨叫,向后重重的摔了下去,那女的更是吃了一惊,顾不上孙善闻,慌忙扑了下来,把男的接住,定睛一看,又是吃了一惊。
方才自己扔出去的飞刀,被孙善闻扔了回来,直插胸口,血流不止,只见刀口直没到了刀柄,无论准头还是力度,都炉火纯青。
那女子正欲回头,一柄剑却已架在了脖子上,剑后是孙善闻凌厉的眼神:“华容夫妇,孙某得罪了。”
地上的汉子一声冷笑:“哼,果然是孙家,好一个‘火凤逐苍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孙家大小姐年纪轻轻,竟然眼力惊人身手非凡……”
孙善闻却不为所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子,手中的铁剑一刻也不松懈,丝毫不在意那男的嘴里嘟囔的什么,一字一句的对着那女子说:“你的右手现在若是再敢动一下,以后就再也别想动它了。”
那女子低下了头,打开了右手手掌,三根细小的银针落在地上,她转向地上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华容啊,莫在念叨了,对付一般的山野莽夫有用,对孙家,没用的……我看你我还是把实情都说了吧……”
那汉子叹了口气,开口道:“孙家小姐,我华容……”
孙善闻忽而厉声道:“闭嘴!”
那汉子吃了一惊:“孙家大小姐难道不想……”
孙善闻的铁剑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女子:“我让她说。”
汉子勉强撑起身子开口道:“我华容夫妇一向夫唱妇随,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我华容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何必欺人太甚,逼我妻儿啊。”
孙善闻叹了口气:“痴情汉子负心女,你们真以为自己是那鸳鸯侠侣华容么?我方才早已看出你的身份,故意说你们是华容夫妇,就是为了迷惑你们,虎鄂夫人,你本已退出江湖,你过去的恩恩怨怨早就随你一并而去了,况且能遇上了这么个真心待自己的人,你又何必再来阻挠孙家,现在我不杀你都难了。”
那原本一缩成一团的妇人忽然抬起头,笑了:“你以为你真的杀得了他么?”目光中带着狰狞,不似方才的温婉可人,说道最后两个字,声音忽然变得粗哑,像男人一样。
孙善闻心中不禁一动,难道……
孙鸿展略一迟疑,暗道:“不好!”,紧接着来不及多想飞一般的掠了出去。
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汉子忽然一个鲤鱼打挺,活力十足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分水峨眉刺。
孙善闻赶忙抽回箭横下来挡那两把峨眉刺,那女子也立刻直身而起,飞一般向队伍正中的花轿略了过去。
孙善闻一边抵挡着峨眉刺,一边暗暗叫道:“不好……”暗暗运力,想要抽出身去,奈何这两把峨眉刺像草丛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灵巧,若是单身一人,还可以与这汉子一争高下,奈何自己已经分了心,此刻根本分不开身顾忌周围人的安危。
孙鸿展略一沉思,抽出了肩上的木剑……
那飞身而起的女人不再似女子的娇柔轻巧,那步法分明是一个汉子,只见他在空中大步一迈,劈剑向那花轿而去,可不想剑劈到一半在空中硬生生的顿住了,回头一看,竟是一把银光雪亮的钳子,钳子柄部是一双手,有些粗糙,但青筋暴起,少说有几十年的功力,这“女子”正想抽回剑,手中的剑却似千斤重,牢牢地黏在了钳子上,奈何不得,正要挣脱,那拿着钳子的手却翻了过来,一股强烈的酸痛顺着剑传到手上来,瞬间失去了力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兰生收起了钳子,摇摇头:“多好的一个汉子啊,奈何贪恋美貌丢了性命,年轻时莫迷恋于色啊。”说完转过身去不在看。
地上的汉子一把揪下了粉面行头,竟是个俊美少年,眉目之间颇具罡气,他立刻拾起地上的剑:“还没结束,不要过早断言!”
兰生眉宇间毕恭毕敬的奴相消失殆尽,八字胡翘到了眉毛上,轻蔑的神色暴露无遗:“你不配我出手!”
那少年抄起剑就要冲上去,却被另一柄剑拦下了,顺着这柄剑望过去,只是一个刚刚抛下行李担子的脚夫。
少年瞬间感到气不过,拿起剑就劈头而去。
兰生微微笑了笑,目色又变得平静。孙家的队伍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家丁轿夫纹丝不动,一如兰生的表情。
少年火气上涌,只想一剑劈下去完事,可无论怎么劈都奈何不得这个脚夫,他灵巧的像个猴子,比起来,自己的剑就像秤砣一样笨重,黄豆大的汗珠咕噜咕噜的下涌。
兰生摇了摇头:“傻孩子,真以为你能打赢么?方才你跟小姐交手时真气已大损,况且我们已看出了你的武功门路,又被我的瓷金钳伤了经脉,损了七成功力,你胜算何在啊……”
那少年听了这话,脸瞬间变了颜色,手中的剑一抖,那脚夫瞅准时机,一剑刺了上去,正中小腹,少年受了重伤,单膝而跪,无力反抗。
兰生慢慢走向前,一脸惋惜的样子,从怀中抽出了那把亮闪闪的钳子……
“慢着!”只听一声娇喝。
孙善闻早已结束了那边的战斗,“莫伤他性命,他不过误入歧途。”
“哈?误入歧途?”那少年仰天一笑,一股黑血却喷薄而出,少年的脸色变得狰狞,“怎……怎么……”兰生也吃了一惊,脸上满是惊愕,孙善闻目光闪动,一剑刺了下去,那个少年俊美的容颜带着恐怖狰狞的面容,慢慢化作泪水,最后看了孙善闻一眼,永远地闭上了。
“不想虎鄂夫人,竟是如此恶毒……”孙善闻轻轻的说。
“小姐受惊,”兰生微微一拜,“你那边……”
“那人自是不敌我,可是我刚拿下他就嚼舌自尽了,看他的年纪像极了五年前失踪的九华山大弟子慕容刚。”
“那你看这人呢……”
“他……”孙善闻看了看地上的俊美少年,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我看不出,这年纪,看来是初出江湖不久,我料他不会被那魔女迷惑过深,不至于嚼舌,留他性命,可问出一二,不想虎鄂夫人已下毒给他,看来此次事关重大,九华山散尽千金苦寻大弟子,却间接死在我剑下,这个少年虽然初出江湖,但必是个名门子弟,此刻为我所杀,又寻不得虎鄂夫人对峙,这次孙家怕是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原来这夫妇二人,都是男子假扮,那狡猾的虎鄂夫人连面也未露一下。
“九华山是名门正派,应该会谅解吧。”兰生问道。
孙善闻摇摇头:“但愿如此,可此番事情又岂是这般简单?”
“简单得很!”草丛里走出一个衣衫破烂的身影,却挂着迷人的微笑,像阳光洒在树叶上。
“何以见得?愿闻其详”孙善闻回头一看,喜笑颜开。
走出的人正是孙鸿展,左手的木剑从中间断成两段,这才见那木剑里面还有剑,青碧色的剑锋发着寒光,是一柄剧毒之剑。
孙鸿展的右手提着一个小香袋,袋上挂着一枚木牌,刻着一个“虎”字。
孙善闻伸手接过香袋,微微叹了口气:“虎鄂香,催魂香,醉生梦死,活来死去。”稍微顿了顿,又问道:“那虎鄂夫人神出鬼没,鸿展兄是如何发觉虎鄂夫人的?那虎鄂夫人本人呢?”
孙鸿展摇摇头:“方才我见这二人功力不足以与孙家抗衡,这二人必是诱饵,虎鄂夫人不过是要坐享其成,必在附近苦守,可惜此番我觉察到她的踪迹时已暴露了行踪,那女人奇香无比,让我不得靠近,只砍得了这番小香。”
孙善闻一听,立刻打开袋子,兰生慌忙惊叫:“使不得!”孙善闻却熟练地又系好了袋子,微笑恢复如初:“错不了,此刻孙家可以解释清了,兰生,你吩咐下去,速将两具尸体带回孙家,再做处置。”
孙鸿展却分明看到孙善闻脸上闪过的不安。
孙善闻熟练地跨上马:“诸位启程!”
“慢!”孙鸿展道:“可否等我片刻,我速去速回。”
孙善闻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好,只是此番危险,鸿展兄……”
话未说完,孙鸿展已经消失在四喜林里。
孙善闻皱紧了眉头,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香袋。
兰生向前一步:“小姐还在担心虎鄂夫人又寻来?”
孙善闻把香袋收入怀中,微微一笑:“兰生,你真是明察秋毫,速速清理路上的血迹,莫要留下一丝痕迹。”
孙鸿展飞奔至蓝□□藏身之处,从头凉到了脚,眼前一片狼藉,哪还有□□的身影。
忽然,系在枝丫上的一条青色的头巾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不是□□的吗?急忙扯下来,那上面隽秀的字字字处于□□的手笔:“妹安,先一步至孙家,兄莫愁。”那字迹工整干净,一点也不潦草,再看那头巾下面系着一块丝帕,这丝帕不是□□的。
孙鸿展疑惑了,若是□□出了意外,她不会留下这条丝巾,这字迹也不会这么工整,只是,这丝帕是谁的?
“鸿展兄莫愁!”孙鸿展一回头,只见孙善闻尾随而至,“善闻以性命担保,□□妹子不会有事,只是,下次鸿展兄不可如此鲁莽。”
孙鸿展仍然锁紧眉头:“□□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孙善闻嫣然一笑:“不只是遇到了人,而且,遇到别人我还会心急,就算遇到什么江南十大剑侠,芜湖义士,我也不会放心,可是遇到了他,别说什么虎鄂夫人,狼鄂夫人,就算是阎王爷带领一帮邪教天下所有帮派一起来要人都抓不走她。”说罢扯下了青丝巾上的白色丝巾,比对了一下青色的头巾,竟一般长短,略带意味的说:“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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