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舞·蔓延

　　太妃见了太后只是微微一笑,简单一个低头行礼道：“姐姐好兴志，难得来我这儿坐坐。”一句姐姐道出了不少玄机，年轻对于女人来说就是与生俱来的武器，宫中都传太后苍老愚钝，太妃威严精明，其实同为后妃谁都有风光过的时候，年轻的只不过胜在风光得更及时更长久些。

　　太后也笑回：“妹妹国事操劳，姐姐理应多走动来看你。”

　　游太妃对太后的虚情假意丝毫不搭理，只是转头看向我们：“琛哥儿，咱这冬至节是预备上多少个曲目啊？”说着便走向我们，李相女也跟了过来，

　　“回太妃，十乐十舞十歌十武。这是前代皇帝定下的规格。”

　　“哦……”轻而高的长叹让人不寒而栗，太妃的气场早已击败全场，尤其是太后。

　　“不过，太妃娘娘，我们当下的问题不在准备节目，应当先将节目当日的治安部署一下。”

　　“哦，这不难，传哀家的懿旨，调南军一千，虎贲五百，羽林五百分别看守北定门，凤仪宫，以及会场后院。”

　　“是！”话音未落，数名男子不顾太后的诧异便领话走人。

　　“太妃娘娘，臣有话请奏,臣兄弟汪洋学过武艺，现担任侍卫，可否让他跟几位大哥去锻炼一下？”如此唐突的提问让在场众人都捏了把汗，这微王是得有多不会说话啊？

　　“娘娘还没有分配，哪轮得着你先说话了？”李相女叱到。

　　太妃扬手息声“琛哥儿莫气。哀家倒是想问问微王，这可是你爹的意思？”

　　微王也不犹豫“这是我和兄弟的意思。”

　　“哦，那为什么不让你兄弟自己说呢？”太妃饱含笑意，却句句让人紧张。

　　微王凝神想了想，忽然转过头说：“对啊，汪洋，你怎么不自己说呢？”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太后、太妃俩人忍不住狂笑起来，大家才敢跟着笑几声。我握着嘴巴瞅向微王，他身后的汪侍卫脸通红地从后面挤上来跪下，实在不知如何收场。看到这一幕，我也不禁笑得大声了。

　　“啊呵呵……罢了，罢了，那哀家再问你，为什么你不为自己要个什么职务去？”太妃笑累了才问道。

　　微王早就急了，见太妃又问便想也没想答道：“是我爹非叫我来的，我不想干呗，要什么职务啊？”

　　太后又是一阵大笑，身子都站不稳了，崔仙忙扶她到正榻上坐着，自己也忍不住颤两下身子。秦寿一行人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了，谁知太妃这次却无丝毫笑意。回头给李相女一个眼色，李相女便清了清嗓子说：“咳，咳！娘娘有话说。”顿时大家都静了，李相女貌似一直那么严肃，从没见过她有过多大情绪波动，如此一个木美人实在让人生畏。

　　“咱言归正传吧，今年冬至节由哀家主办。先帝大行两年多来这是第一次大节气，各路诸侯也都会来聚，想来不用说原因你们也知道这次有多重大。”太妃话中有话很耐琢磨，其实为何各路诸侯会来、为何此次时局动荡却依旧要节庆迎宾而且还异常重大，这原因我们不明白，但太妃不说我们也知道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作为下人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装傻充愣往往比事事深究要明智的多。

　　“哀家要求今年的节目筹办既有些新花样，又不能舍弃了老传统，负了祖宗的恩德。现在先找一个协助哀家的主办者。今日叫你们几个王子、侍臣来就是为此。现在你们先毛遂自荐吧，不过哀家话说到前头，此次庆典必须办得出彩，任务量极大还难以应付，没有几个新颖想法就不要在哀家面前卖弄了！”一席话说的全场肃静，那些个王子、谋臣互视无语都没了刚刚的神气之色。

　　“怎么都哑巴了？哀家听闻你们不是素来很厉害的吗？”

　　“太妃娘娘，臣有想法。”秦寿见太后皱眉便随即站了出来。

　　太妃抬起好似困倦了的细眉“哦？说来听听。”

　　“谢娘娘，臣以为……”秦寿开始说自己的策划，我又不争气地走神了，这游太妃可不得了，父亲是与官员较好的大商贾，14岁被选入宫，比众妃都要年轻貌美，16岁那年有幸怀一子，传言被其他妃嫔嫉妒陷害滑胎，借着悲愤与先帝的怜悯同年升妃，执掌后宫协理职权。没两年便联合家族势力，趁着先皇游山玩水摄入朝政，逐步有了自己的威望与势力。后来先皇仙逝，虽然将传国玉玺甩给了太后，但其它代表实权的东西却一件也没留给自己的正妻。朝野实权调度都靠虎符，虎符一分为二，两块却都不在太后手上。一块在太上皇在位时就给了宁王，所以宁王现在才能呼风唤雨。

　　明理人也难看出朝廷为何风平浪静，这便是第二块的蹊跷之处。自汉初吕后、窦后两位太皇太后起，另一半虎符便由宫中最年长者掌管，武帝曾自持过几年，后来又上传了。当我朝的尚丛太皇太后病故时，先皇正无心朝政，便无心那块虎符的去向，太后更是甩手掌柜，虎符握在手中也不知珍重，以致宁王蠢蠢欲动，将城门校尉换成自己人，调动大量地方军驻扎长安附近。不想当时游太妃直闯未央宫，硬生生将虎符从太后手中抢过来，后立即调动北军出城分营，与长安成掎角之势，遣南军包围宁王府，强逼宁王撤兵。如此之大的举动，满朝上下无一人敢非议，所以就成了今天朝廷势力均衡风平浪静的局面。

　　“想法很多嘛，琛哥儿，你觉得呢？”

　　不知何时秦寿已经说完了。

　　李相女细思之后说：“想法周密全面，花样百出。但臣有两个疑问。”

　　“讲！”

　　“一，如此耗资甚重，钱财可够……”

　　“国库财支哀家心里有数，这不成问题，说下一个。”

　　“二则是……秦大人，恕我问你一句，你刚刚话中反复讲，若让你为尚乐房领班，则换十口黄花梨古琴；若你为御药房领班，则加焚沉香安神；若你为司空长史，则竖起红蜡配翔云灯盏。敢问如这节庆由你来办，你想要什么职位呢，还是都想要？”

　　一段话顿时把秦寿问成了哑巴，“臣不敢奢求一官半职……”我暗道不好，想必是他表现得太急功近利了吧？尤其是这个目的不明的盛会，就算是想邀功也不该调这个机会表现。秦寿尴尬众人却也没人能帮其解围，又是一阵肃静。

　　太妃听在心里也没什么反应，只平淡道“好了，这都快中午了，别再哑巴了。哀家决定了，让你当副主侍。微王常正为正主侍。”

　　“啊？”微王又一次突兀地出了一声，我也有些惊讶。

　　太妃缓缓伸手，李相女便上前扶上前行“无需疑问，哀家不妨明说，向来不喜欢目的表现太明确的人。”走至秦寿身旁，锐利地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一时，秦寿忙低头默礼。

　　“太妃，臣这就去通报尚宫局新主侍。”李相女利索退下。

　　太妃不顾秦寿的怨气与群人的诧异笑着转头对太后说：“姐姐在我这儿是不是也坐乏了？不如咱先欣赏一下新人们的舞蹈？”

　　“嗯，如此甚好……”

　　“听闻新人里有个苏州来的李卿彦？”

　　我正出神，被太妃这一喊吓得魂飞魄散：“卿彦在，太妃娘娘有何指示？”

　　“呦，果然很有姿色，听闻你去过宁王府？”

　　这一句更是厉害，我竟是忘了宫中耳目众多，枪打出头鸟，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冒失，“卿彦去过，是王爷带去的。”

　　“不提这个了，你可是习舞的？”

　　见太妃不予计较，我只得老实回答：“略通而已。”

　　“那就给我们舞一段吧，要乐工咱这儿有现成的，要唱便自己来吧。”

　　我点头便轻声对怜星说：“速取我水袖来。”怜星为难不已，这么远怎么来的及啊？不想如此小声还是让人听了去。

　　“李小主，水袖我这儿有现成的。”崔仙笑着拿出两段白袖，我微笑回礼，在她的帮助下穿戴好边准备起舞了。心中一锅粥地乱，按理说第一次献舞不该是拿最好看的来，但如今局势怕是不跳好些，就难下台了。

　　右手悬于胸前再向上延展半遮脸，左手从腰下甩一个半弧停与肩齐的位置。半跪后开始唱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双手悬于面前以手腕为轴旋转，仰面下腰。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几句一个转身双手挽花至头顶，脚尖踮起开始旋转。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单腿坠地，右手探望出兰花指，将水袖轻轻挑起后用力甩开。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双腿劈开于地,轻声唱完,水袖优美打开在半空如两条水蛇般蜿转嬉戏。

　　太妃看得入神,见我起身行礼,微笑道:“凤求凰你这凰早晚是要被人求走的吧”

　　我脸色大变,自己是怎么了竟大意选了这么一个扎眼剌耳的曲子

　　“哀家看你天生丽质,只要努力一把,万凰之王也做得。”

　　此话嘲讽太过，我忙跪下“太妃娘娘说笑了,卿彦没那个想法。”口上这么讲,心里嘟囔着,若是借您吉言倒是太好了,只可惜我没那本事吧

　　“好了,晌午了,哀家也要走了。妹妹日夜操劳,中午还是好生歇息吧。”太后自觉没趣便欲先走。

　　太妃仍是简单作揖“谢姐姐关心,我就不送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众人都随太后散了，我跟在秦寿后面安慰他，或许真的是因为他做什么事，目的都太明显了吧。

　　“不必难受了，作副主侍也挺好的啊。”嘴上这么劝他，心里也实在想不明白，太妃为何要用微王这个傻子，给常齐王面子？哪里会？她连太后面子都不给。一抬头见秦寿走远了，忙追了几步。微王又是宁王看好的，更不应该啊？莫非……问题在宁王？对了！有的细节会被人们用常理去误解。谁也没说过宁王和太妃是敌对的啊？莫非年龄相近的他们关系很好？

　　正想着突然被撞了一下，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幸好秦寿抱住了我。我扶着他起来回头看是谁，只见微王追着一个金黄衣裙的女孩，嘴上直念叨：“我知道你肯定比他跳得好，只是太妃娘娘想看他笑话而已。沛沛，你别不理我，你别生气，我现在是主侍了，我让你上台，别人都不敢跟你抢的。”说着一把抓住对方袖口。

　　女孩被迫回头看他，无奈地说：“我哪里生气了，我只是烦你这么缠着我，成何体统，快放开我。”一甩袖子又要走，微王又是强拉，秦寿扑哧一声笑了，我也用袖子掩嘴眯眼偷乐。

　　微王闻声看到我们，然后生气地拉女孩来到我们面前：“韩沛沛，来！我要他给你道歉。”

　　“你疯了，人家怎么着你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韩沛沛一巴掌打在紧抓不放的手上，扭头就跑了。秦寿又是一阵大笑。

　　微王怒视：“笑什么笑？”继而转头对我说，“你给本王说，你叫什么？哪个宫的？”

　　“李卿彦，紫轩宫的。”我老实回答。

　　却不想微王一阵惊讶：“原来是去过宁王叔家的那个小主啊？本王还以为是谁呢？”

　　瞬间的和气让我十分厌恶，我冷声道：“王爷事忙就去准备吧，主舞愿意选韩沛沛就选，卿彦没什么怨言，也没资格跟你要！”甩袖走人，理也不理他的追问。如此一个无理取闹的傻货也来指责我，纵使你有宁王、太妃看好，前景一片大好又如何？要我屈就于你这蠢材？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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