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迟

　　听到这句话，有些同学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我看一下你们的成绩。” 竞赛老师从包里拿出她的手机，点开文件。

　　“我看看。”

　　教室里安静极了。

　　只剩下了大家的呼吸声，以及夹杂着的一点点书本翻页的声音。

　　大家屏息凝气。

　　盯着老师滑动手机。

　　仿佛她不是在点名。

　　而是在遏制在座的每一位同学生命跳动的脉搏。

　　“第一名，是南城一中的。” 女老师突然笑了笑，“这么巧，是我高中的母校。”

　　角落里的几个人纷纷看向迟木可。

　　迟木可在一瞬间感觉到好几道目光落过来，默然地抬头。

　　“那就请南城一中的迟木可同学为我们解答一下吧。”

　　“迟木可同学坐在哪里？”

　　迟木可愣了几秒，沉默地站起来，一瞬间大家都向这个角落看过来，望着他。

　　“好，上来试着解一下题目吧。” 女老师笑着说，“大家都试着写一写，待会儿我下来一个一个看。”

　　大家的目光迟迟落在迟木可身上，迟木可感到浑身不适，微微蹙着眉，深吸一口气又松展。

　　祝音绝担心地望着他。

　　迟木可注意到祝音绝的目光，心情很复杂，无法言喻。

　　压下心里的酸涩和情绪的异常。

　　“上来吧，迟同学。” 老师还在讲台上催促，同学们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迟木可边看题目边走上台。

　　题目确实很难。

　　迟木可微退开几步，远远地看着这道题的整个步骤，理清思路。

　　然后，拿起粉笔，提笔继续。

　　老师满意的点了点头，眉眼都带着肯定。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声， “后面计算量很大，可以在旁边计算。”

　　迟木可没有停顿。

　　迟木可几乎是一气呵成。从拿起粉笔落笔时开始，就没有再停下或者纠正过。

　　洋洋洒洒地一路写下来。

　　底下的同学在他写出第三步时就开始惊叹不已，庞大的计算量，迟木可没有打一笔草稿。

　　女老师嘴角压都压不住。

　　大家都佩服不已，但是良好的教养和端正的学习态度使得他们压下了想要开口赞叹的声音，大家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时不时跟着他的思路开始自己的解题。

　　祝音绝看着台上发着光的少年，眼眸漫着笑意。看着其他同学佩服的目光，和老师慈爱的眼神，由衷地为迟木可骄傲。

　　十分钟过去，迟木可落笔。

　　“老师，我写完了。”

　　“好好好，那么我们先鼓个掌吧。”女老师调侃地望着大家。

　　掌声如雷。

　　从下面看迟木可的答案，没有一笔涂改的痕迹，字体隽丽工整，思路清晰。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宴。

　　迟木可走下来，付寄里直接给他比了个赞。

　　唇语道：“牛逼！”

　　迟木可默默地看向祝音绝，祝音绝刚好低头错过，迟木可低落地握紧拳头。眼眶发酸。

　　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座位，低着头刷着题一言不发。

　　“我们来看一下迟同学的答案啊，其实不说大家也都知道，从他的写题过程我们几乎可以判断他的答案绝对不会有误。”

　　“从第一步到最后一步，全程心算，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思路清晰，这样的答案就是我要的。”

　　“现在我们来讲一下这道题…”

　　“迟同学的心算能力很强啊，他的解题习惯值得大家学习。”

　　铃声响起。

　　“除了迟木可同学，其他人把你们的解答过程都交上来。一个一个来，报上你的名字。”

　　同学们一个一个交上去。

　　祝音绝和宋辞年是最后两个。

　　“宋辞年。”

　　“嗯。辞年是吧，名字不错。”

　　“祝音绝。” 祝音绝把附有解答题的那张纸递上去。

　　女老师闻言抬头，“祝音绝？”

　　祝音绝点了点头。

　　“南城一中的？”

　　“是。” 祝音绝很疑惑但还是回应了。

　　女老师笑了笑， “我知道你，老王跟我说过你。听说成绩很好，我看看你的解题思路。”

　　说完，就拿着祝音绝的答案看起来。

　　老师眉眼染上笑意。

　　“不错，这个方法是自己想的？”

　　祝音绝点点头。

　　“可以。图它步骤少是吧？”

　　祝音绝没有说话，对于可以通过少的步骤得到答案的方法一向是他的偏爱。

　　“可以。你这个解法太超纲了，完完全全是高数的知识点了，不过对于竞赛题刚刚好。”

　　老师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祝音绝离开。

　　老师满意地看着他交上来的答案，喃喃自语了一句， “南城真是人才济济啊。”

　　——

　　专注地学习模糊了大家对时间的感知。

　　等到学习累了偶然抬头，发现原来已经很晚了。

　　陆陆续续地离开，悄悄地走。

　　迟木可麻木地学着，专注地学着。

　　没有一丝个人情绪，像一个学习机器。

　　付寄里几人的道别都没有注意，只是匆匆应下又低头仔仔细细地做着自己的事。

　　“我去！祝音绝又疯了！” 付寄里除了教室楼，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再也忍不住说道，“他个疯子，他听课的同时刷了六套卷子。”

　　宋辞年淡淡地笑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叶苏苏笑道：“要你们感受一下七班的痛苦。”

　　付寄里：“大可不必，太猛了，你们实惨！”

　　贺湛笑了笑，没有说话。

　　付寄里突然像打了鸡血般： “走吧走吧，回去学习。”

　　声音随风飘散，落在每个人耳朵里，传在通向未来的路上。

　　皎洁的月光撒在前行的路上。

　　贺湛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月亮。

　　付寄里大步前行，发现贺湛落后，反过头想喊他跟上，看到他的身影，却哑然失声。

　　贺湛一个人站在黑暗里，情绪落寞，身影孤寂。

　　抬头看的是月亮

　　又不是月亮。

　　——

　　南城一中。

　　贺谌和李晨风走在回家的路上。

　　贺谌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鸡腿。

　　“你今天已经吃了三个鸡腿了。” 李晨风淡淡地开口。

　　“我这么辛苦，吃几个鸡腿怎么了！” 贺谌大口咬下一块肉。

　　“我们两个走，我都有点不习惯。”

　　李晨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迟哥要是在，迟哥都会跟我一起吃的，哪像你就知道说我，烦！” 贺谌不满地吐槽。

　　“我随便你，到时候等他们回来，你胖成一个球。”

　　“你才胖呢！“

　　“我这是必须的，我不吃，我都快被数学吸干了。”

　　“那我怎么没你那么饿，我做的题也不比你少。”

　　“那不一样，你数学跟我数学能一样吗？我学数学是在渡劫。写出的每一题立体几何和导数都是用我的生命值换的。”

　　贺湛继续输出，“我死了多少脑细胞，我得补补。”

　　“反正我讲不过你，随你怎么吃，到时候吃撑了胃胀别给我打电话。”

　　贺谌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是真的又饿又累，不是馋。不会吃撑的。”

　　李晨风无可奈何，拦又拦不住，就看着他吃吃喝喝。

　　——

　　贺谌家。

　　“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饿不饿？” 贺母从报纸里抬起头。

　　“饿。” 贺谌放下书包，就往侧厅走。

　　“饿就吃，你爸爸给你煮了你最爱的番茄鸡蛋面。” 贺母跟在贺谌后面，贺父端着一大碗面从厨房出来。

　　“你这小兔崽子，又在外面吃了什么垃圾食品，嘴上的油都没擦干净。” 贺父把面条放在他面前，看着他说。

　　贺母坐在贺谌对面，看着他。

　　贺谌笑着说：“吃了个鸡腿。”

　　“妈？你看着我干嘛，你吃吗？”

　　“我当然不吃，我又不饿。”

　　“好吧。”

　　贺谌低头看着碗里的面条，愣神几秒，就吃起来。

　　“刚刚怎么发呆？”

　　贺谌摇了摇头，“没事。”

　　“你爸做的不好吃？我说了我来他偏不，你将就将就。” 贺母慈爱地摸了摸贺谌的脑袋。

　　“没有，挺好吃的。” 贺谌闪躲了一下目光。

　　“我就说嘛，你爸的厨艺不会差。好吃就多吃点。”

　　贺谌点点头。

　　回到卧室。

　　贺母看着贺谌走进房间，拉着贺父肯定地说道：“你儿子有心事。”

　　“怎么看出来的？”

　　“都快写在脸上了。你还问我怎么看出来的。”

　　贺父听出贺母言语里的微怒，讨好说道：“别担心，贺谌这小子心大，肯定不算事。”

　　“就是越大大咧咧，我就越担心，到时候给你憋个大的，你这个做父亲的后悔都来不及了。”

　　“哎，没事，他都多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也正常。怎么你还要他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你的腿哭啊。”

　　贺母瞪他了一眼，后面想想也有道理。

　　贺父看着妻子好像听进去了，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继续说道：“关心是关心，过犹不及。”

　　贺母点点头，“知道了。”

　　“不知道贺湛那小子怎么样？”

　　“他啊，就更不要担心了，你天天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怎么不担心，他一个人去参加冬令营。离我们这么远。还是封闭式的，联系又联系不上，报个平安也好啊。”

　　“你呀。”贺父无奈地笑了笑，“哪里是一个人，你还有两个干儿子也去了哒。”

　　“是哦，音绝和寄里也去了，那我就不担心了。”

　　“我说了你别想那么多，想着想着就多虑。”

　　“是啊，我这毛病要改。” 贺母拿了一块小毯子盖在旗袍没遮住的腿上，“我等着就行，以后谌儿和湛儿成家立业，我就彻底放心了，偶尔给他们带带孩子，等你退下来，我们回到老家去，时不时带着孙子孙女到处走走，和姐妹聊聊天，逛逛街，这日子就不错。”

　　“是的。我们慢慢等他们长大就行。”

　　“快了。” 贺母看着挂在客厅的全家福，贺谌才四岁，贺湛五岁，两个人手拉着手分别坐在贺父贺母的腿上。

　　贺谌听要去拍照，就迈着小短腿去找贺湛，拍了好多，集成一本相册。

　　房间里。

　　贺谌放下手中的笔。

　　外面皎洁的月光吸引着他的视线。

　　皎皎明月。

　　他看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想起词老师讲的：“月亮是寄托思念的载体。”

　　想得出神。

　　“寄托思念？”

　　“思念的载体？”

　　沉沉地望向夜空，月亮倒映在他的眼底，可以清楚地看出它的轮廓，而眸子里溢出的情绪却叫人看不清。

　　脩然。

　　贺谌自嘲的轻笑了一声，随即就拉上了窗帘。

　　心想：“还是别寄托了。”

　　注定没有结果就不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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