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老虎遇到猎物时，会寻找掩体，藏于晦暗处，伏低身体，缓慢潜近，等到猎物进入攻击距离内，突然跃出，将猎物扑倒在地，咬住咽喉，一击致命。
在小区楼宇间的阴暗处，潜藏着失踪多日的黄臻。
他一把将李榆的口鼻捂住，看着她在他怀里慢慢瘫软，从她惊恐的眼中猎获第一缕快感。
醒来时，李榆头痛欲裂。
她动了动身体，感觉手脚都被捆缚着。
她眨了眨眼睛，低头查看——衣着完整，四肢俱全，手脚被反绑在椅子上，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伤口，。
她咽了口唾沫，嗓子干疼。
“黄臻！”她“喊”了一声，发出的声音却如蚊蝇，像极了晨起喊“宝鹃”的安陵容。
她想，自己平静无波的生活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可真是太刺激了，她快被刺激死了。
她环视四周，确认是在黄臻的家里。
听方梓桑说，杜鸣被黄臻坑得破了产，警察一直没找到这个人，这下好了，让她找到了。
不对，应该说，她被找到了。或者更加实事求是地说，她被拘禁起来了。
房子里很安静，她听见有门锁扭动的声音，然后，黄臻从那个上锁房间的方向，微笑着朝她走过来。
他似乎一切如故，身姿挺拔，长相周正，一副好人模样。
“你醒了？喝点水吗？”他说着，走到开放式厨房，从料理台下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到李榆嘴边。
新拧开的矿泉水，让李榆稍稍安心，而且真的太渴了，她就着瓶口喝了小半瓶，才算把嗓子眼里的火熄灭。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想见你，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你请过来了。”黄臻在李榆跟前蹲下，视线与她平齐，语气温和平静，像是情侣或朋友之间的寻常对话。
李榆没搭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对策：她被绑在这里，绳子不细，绳扣系得很紧，而且嗓子哑成这样，喊也喊不出来，想自救是不太可能的了。窗外黑蒙蒙的，应该是深夜了，很快就要天亮了吧？等到约定的时间，秦浩宇找不到她，或是再早一点，他们发现她不在群里说话的时候就觉察出不对劲，应该就会来救她了吧？那么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尽量稳住黄臻，不激怒他，保全自己，等待救援。
“你知道吗？现在好多人都在找我，杜鸣，警察，还有我以前律所的合伙人。”他轻蔑地笑笑，“可他们大概猜不到我会回来，回到自己的家里，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李榆，你知道吗？我也没想到我会回到这里，这段时间我东躲西藏，连大桥下我都过过夜，我受够这种生活了！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去过崭新的人生。”
李榆还是不说话，她实在不知道此情此景下该说什么，她只能听着，伺机而动。
“在我离开之前，我冒险回到了这里——这套房子，是我的人生从无到有，从一个山里的穷小子到受人仰慕的大律师的见证，我舍不得它，我得跟它好好地道个别。你也一样，李榆，这么说吧，我真的喜欢你，对你动过心，想过和你结婚，过日子。直到现在也是这样的想法，我也舍不得你，也得好好地跟你道个别。”
李榆在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
“你很鄙视我，对吗？”黄臻笑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可就是因为你跟我分手了，我心烦，我喝酒，我头脑不清楚才会没看出合同里的漏洞！我不是故意要坑杜鸣的！他也是我的朋友！”
黄臻突然暴躁起来，猛地逼近，李榆避无可避，只能尽力往后靠，试图离那张骤然变得狰狞的脸远一点。
“人犯错就是这样，先是一个小错，然后越长越大，最终变成无法弥补的大错……我也不想事情发展成这样的，你相信我吗？”
信？！老子信了你的邪！李榆这样想，却点点头。
“你相信我？！李榆！你竟然会相信我！”黄臻表现得喜出望外，“李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去澳洲！去欧洲！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李榆做了个深呼吸，扯出一个笑容，“可是你绑着我，我很害怕，又怎么敢跟你走呢？”
“我可以放开你！只要你答应跟我走！”黄臻又一次逼近。
“你先放开我，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走。”李榆又往后仰了仰。
他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站起身来，声音恢复平静，冷漠的，无所谓的平静，“你不会跟我走的，你在耍我。”
李榆心道不好，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他……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李榆的思绪，是从那间上锁的房间传来的，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妈的！”黄臻骂了一句，疾步朝那个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又折返，将绑着李榆的凳子一并拖了过去。
金属凳腿在大理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叫声。
噪音戛然而止，李榆被扔在房门口，头和胳膊肘一起撞在地上，疼出了眼泪。
上锁的房门被踹开，于是，在剧痛过后，在这个九十度颠倒的视线里，李榆看到了足以震惊余生的画面——
房间四面的墙壁上被涂满了红色的、黑色的线条，杂乱无章，看不出是什么，却莫名令人心悸。
厚重的窗帘拉得不透一丝亮光，唯一的一个柜子倒在地上。
一个女人被束住双手吊在罗马杆上。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裙摆长至脚踝。她垂着头，及腰长发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她很瘦，赤足上经脉毕现，蓝紫色的血管更将皮肤称得毫无血色。
她应该是用尽全力才将那个柜子踢到的，脚趾破了皮，渗出殷红的血。
李榆觉得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上下牙齿磕在一起，震得鼓膜生疼。
黄臻站在两人之间，低头看看李榆，又抬头看看白衣女人，忽然笑了，“认识一下吧，这是李榆，我很多次带回家里来的那个女人，也是抛弃我的女人。这是孟媛，我的前女友，也是我大学同学，我跟你说过的。”
确实说过，在李榆第一次坐他车的时候，在李榆问他有没有长时间等待一个人的时候……李榆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听话，总想要逃，可她一个疯子，能去哪儿呢？没有什么地方比我这里更安全，也没有什么人会比我对她更好。”黄臻说着，俯身将李榆扶起来，又在她身边蹲下，“今天她又想跑，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出去，万一伤着人怎么办？我不能做那种不负责任的事。可我最近太忙了，忘记买新的镇静剂了，哦，对了，最后的那支用在你身上了。所以我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她吊起来，让她冷静冷静。”
黄臻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上李榆的脸，在她的脸颊、下巴、嘴唇上摩挲，“我要让她明白，我对她好是出于责任感，并不是非她不可。以我的身家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李榆，我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乖一点儿，只要你比她乖，我就不会伤害你。”
李榆仍是控制不住地发抖，呼吸急促。
“别这么紧张，放松一点儿，深呼吸，对，就这样……”他的手离开她的脸，滑至颈项，锁骨，然后顺着衬衫的领口继续往下滑。
李榆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躲，却只能做出左右扭动的动作，无济于事。
李榆情急，低头咬上了黄臻的小臂，狠狠地，用尽全力的，咬得牙龈发酸。
黄臻想抽出被咬住的手，但像是被铁钩刮住似的。于是抽出另一只手，用力地朝李榆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又一巴掌……
耳鸣将李榆包围，她渐渐失去意识，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在手臂的疼痛和手掌的火辣中，黄臻猎获又一缕快感。
仿佛在穿越一条漆黑的，看不见尽头的隧道。
隧道尽头似有光亮，但微弱，遥远，怎么追也追不到。
李榆觉得身心俱疲，她停下脚步，认真思考着放弃。
“就此躺下吧，把四肢神展开，把紧握的拳松开，把憋闷在心中的那口气吐掉，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一个声音这样对她说。
“不能放弃啊！不能倒下！要继续朝前跑！你的家人、朋友都在那头等你！”另一个声音这样对她说。
她烦躁极了，捂住眼睛拼命摇头，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置身深山茂林之中，一头猛虎在不远处眈眈相向，不时伸出舌头舔着嘴唇，像是在盘算从哪里对她下口。
她拔腿就跑，却被藤蔓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四周的大树灌木都不见了，她又回到了漆黑的隧道里，一束白色强光猛然刺入她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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