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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沐恩这一趟，全是为着试探而来的。这目的不新鲜，说不得如今这内廷里的人，哪个不想来试试这位四公主的底呢？
皇上钦赐圣旨教导，若说早前特派了一位教养姑姑来单独训导，可说是走了回运，不能当的一回事。只是这回却真能说的上是圣宠了——钦赐的圣旨，这后宫里的女人，莫说妃嫔美人，就是公主们除了一辈子定有的一道赐婚的旨意，长日里连和皇上没说过两句话的都是有的——沐恩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尤其是，这圣旨还是准了让沐德读书念字的，让满后宫的找书，甚至批准可随意在内廷走动，这简直就是听都没听说过的特例。
若现在还有人说四公主沐德天生命贱，迟早招惹皇上厌弃，那可真就是谁都不能相信的了。
沐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本能的不舒服，说是嫉妒也好，或是别的什么，因着一直与沐秀混在一起，对沐德没少欺负，那就是打心眼儿里的觉得沐德生来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若真要让沐恩说出个什么理由来，那也是没有的。只是从小就是这样的习惯，她们许多人在一起，加上那些高门贵女们，偷偷的议论嘲笑着沐德的蠢笨，就好像是件本就该存在的道理一样的自然。
小孩子们，大人们是如何相处的，她们也就是如何相处的。因着环妃总和恪淑贵妃走动，而恪淑贵妃又时常宴请高门贵妇们来话家常，久而久之，她们就像是一个不知不觉被组成的小团体一样，有着相似的喜好，相似的认知，就连讨厌的人也是相似的，就比如说那个总是冷冷清清，不爱跟人玩闹的沐德。
没人知道她们究竟为什么这么讨厌沐德，也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沐德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被她们这个小团体议论好久，主要就是为了能找着些错处来刻意嘲笑。
“就和那位恪贤贵妃一样，整日觉着自己母家后台硬，不屑于和咱们这些人物来往似的，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这是沐恩听见恪淑贵妃和自己的母妃看见沐德时说的话，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那时候才本能的觉得沐德一定是个坏孩子，不然有为什么能让母妃和恪淑娘娘这般厌恶呢？
因此后来，嘲笑沐德，找她的麻烦这样的事情，就好像是做了就能得到奖赏一样的令她们感到快乐。
却不想，如今竟是这沐德得了圣宠。这在沐恩的认知里，就像是一直站在她们对立面的敌人，不知道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突然打败了他们获得胜利一样的心里不舒服。
原本还想着要去找沐秀她们商量商量，这回又该如何找茬，却不想却突然被母妃给叫住了，警告说日后万万不可再像是以前那样对待沐德，甚至要恭敬些，并找来了些书，左挑右挑的挑出了这么一本，然后让自己拿过来送礼。
“为何突然这般行事？”沐恩当时不明所以的追问，“她是公主，我也是。就算母妃不如恪贤娘娘那般尊贵，只是咱们却也是不差的，何必这般巴巴的见风使舵，这让女儿以后还能怎么做人？”
“你怎么做人？你才多大的个玩意儿，这又能损害着你什么？你却不想想，等过两年你议亲的时候，和着你大姐姐一道的相看，就凭着母妃这点子身家，哪里有那个本事去和你父皇讨个恩典，给你找个舒心的婆家？还不就只能看着你大姐姐挑剩下的给你？”环妃说着，不似在外那般和蔼，那时候殿里的侍女都被屏退的差不多了，却依旧小心的压低着声音说道：
“母妃长和恪淑娘娘混在一起，那就是没能有别的安身立命的本钱，指望着人家手指头缝里露出来的赏赐，让咱们能踏实的活在这宫里头，那边恪贤娘娘与皇后娘娘那高门大户的出身，母妃这小家小户养出来的女儿是攀扒不上了才出此下策······只是如今你眼看着大了，若是现在不抓点紧，回头你父皇一个不在意的给你赏赐到不知道哪里去，那母妃就是坐在宜事堂门口哭个三天三夜，也不能去帮你去！”
沐恩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因着有长姐必须先出嫁的规矩在，自己议亲的事也随着从明年拖到了两年之后。之前父皇的确曾说过到时候将她与沐临一起议亲，如今听了母妃的话，想来自己的确也只能是去当个陪衬的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问道：“那去找四妹妹又能有什么用？她才不过个7岁的娃娃，能做得了什么主，至于我这般的赔礼道歉？回头让沐秀知道，别说是我了，就是母妃也要跟着在恪淑娘娘面前弄个没脸的。”
不想环妃却答道：“能不能弄个没脸的，那是母妃的事。到时候只说你是去试探的，再露给恪淑娘娘几个消息也就是了。与沐秀也能这般糊弄，她个小孩子，可不比大人那般精明······只是如今看来，你四妹妹像是将来要有大出息的，你父皇心里也是惦记着的，你常去她那里走动，说不准的能顺带着让你父皇多看你两眼······尤其是，恪贤娘娘到底是高门大户的出身，你且不知道，就连皇后娘娘，都指望着能让沐临嫁去个润月的王孙贵族的享福呢！可不知如今像是穿了一条裤子似的同声同气。那恪淑娘娘到底是南边来的，就算是真能给应承了，你还指望着嫁去南边，从此母妃想看你都看不着了不成？”
这话说完，环妃已经是梨花带雨的啜泣上了，看的沐恩也是跟着无奈。想想这话说的也的确是对，宫里头见风使舵本就不是新鲜事，如今沐德眼看着要得宠，自己不过是给送堂礼，连带着多走动走动，日后收敛些作为，若能沾点光来捡个便宜，那也是和算的事情了。
也是因此，这天才有了沐恩上珍宁殿拜访的事情。
沐德坐在椅子上，因这是在自己殿里，与沐恩虽然关系不好，但也是个熟人，就放松的拿着块酥油点心吃着，一边等着看沐恩的打算。
“说起来，听说前些日子四妹妹去了恪淑娘娘那里请安，还带了些首饰玩意儿的送去，惹得恪淑娘娘欣喜非常，逢人就夸四妹妹懂事呢。”沐恩看着沐德吃点心吃得香，自己端了碗茶水来喝，然后说道：“我便也想着来瞧瞧，四妹妹得了父皇的圣旨，实在是让姐姐心里羡慕的紧，就觉着是不是如今这风向要变了，回头该是要有个读书念字的日子过了才好？”
【哼，你这消息倒还真是灵通，定是沐秀告诉你的，说不准的跟着编排了我一阵呢】沐德心里这般想着，却是咽下了嘴里的点心，然后回道：“二皇姐这是哪里的话？纯粹是父皇看我顽劣不堪，怕日后出去丢了人，才这般教导，怎能说的上是圣宠呢？二皇姐还是快别打趣妹妹了吧。”
“瞧妹妹这话说的，也真是谦虚了。”沐恩却掩嘴笑着说道：“要我说啊，定是妹妹做的事情正巧和了父皇的心意，才终能得了这道旨意，不像姐姐却是个不行的，父皇平日里都没怎么来见过，哪能像妹妹这般的出息呢？”
“二皇姐这才是谦虚了，怎样的妹妹也终究是个妹妹，若是没有姐姐们的教导，我这妹妹当然无论如何也是不行的了。”说着，就让芍药拿了一盘子首饰进来呈在沐恩面前，“这是前些日子恪淑娘娘给的赏，恪淑娘娘出手阔绰，一连赏赐了我不少东西。沐德心里知恩，却实在是怕因着年幼，再辜负了这般情谊可就真是不好了。正好今日姐姐来了，这盘子东西就拿着，权当是帮妹妹分担分担这大福气了。”
沐恩看着眼前的这盘子东西，心想这沐德心里果然是怨怪她过去做下的事情的，只叹这盘子里的东西也真都是些拿的出手的，满内廷的也就恪淑娘娘能这般不在意的赏赐人了。
只是如今，原是母妃让自己过来能和沐德热络热络的，不想这沐德却是没这个打算，还这般的羞臊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心里正为难着，却听坐在主位的恪贤贵妃突然开了口，“即是这般的心意，二公主不妨就先拿着，权当是帮这混不吝的东西分担分担·····想着今日因着皇上的这道圣旨，这孩子正蠢笨的不知如何应对，心里慌得紧。原是为着孝心才去恪淑妹妹那里请安，不想恪淑妹妹竟这般疼惜这孩子，给赏赐了不少东西，如今却怕是东西拿的多了，这孩子不知道如何捧着，回头再烫了手就不好了。”
沐恩转过头，看向了恪贤贵妃。只见恪贤贵妃眉宇间尽是慈爱，看着她说道：“二公主只管这般拿去，能有人给这孩子分担分担，才真是她的福气呢。”
这回，沐恩也真是说不出个【不】字来，直接起身给恪贤贵妃行了一礼说道：“即是有这般的说法，那我就拿了这东西回去，等着来日若妹妹再碰上什么难的，要找什么书的了，我这做姐姐自然也是要紧着帮衬的。”
沐德笑了，看着沐恩身边的小侍女接过了那盘子东西，也起身给回了一礼，“如此这般的，也真是要谢过二皇姐通情达理，想来日后定是要常去劳烦二皇姐的了。”
“你这孩子，说你胖你还喘了！难不成还真要去给你二皇姐惹些麻烦不成？”恪贤贵妃听了，笑着嗔道：“罢了罢了，这话一说，到底今日二公主是来给我请安的。我若是单拿了恪淑妹妹的东西来做人情，也显得我忒的狡诈。”
说着，就让管事姑姑又端来两盘子的金银首饰，“二公主不要客气，这些都是些常见的东西，只是工艺算得上巧妙，虽比不上恪淑妹妹的东西好看，却也称得上实用······这东西，一盘子是给二公主的，想是能看着新鲜，把玩着心里喜悦，一盘子是托二公主带给环妃妹妹的。平日里两家宫殿离得远，走动的少了，这就当是给个见面礼，再说我这里别的东西不多，只是时常能得来些新茶喝喝，还请二公主帮着给带个话，就说我这珍宁殿平日里人少，欢迎环妃妹妹随时过来热闹热闹。”
沐恩听着，这才觉着心里舒坦了些，连忙又是行了一礼说道：“恪贤母妃这是哪里的话，原本母妃就常让女儿来这边拜访，也是女儿懒惰，这才让恪贤母妃误会了······女儿定将这些话都带到，想来母妃也是要高兴的。”
“这般便好。”恪贤贵妃听了，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们二人说道：“你们姐妹两个平日里不常能有机会在一起说话，刚才我看着，像是我在这儿让你们不自在了。我也是倦了，这就先进屋去歇息歇息。”又看着沐德说道：“你就在这儿好好招待你二皇姐，想是你二皇姐也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说，你们姐妹两个的，可要好好的相处。”
说完，见沐恩要行礼，就朝她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进了寝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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