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年

　　运动过后，两人互相搂抱着等待喘息平静下来。姚璟紧了紧手臂，在丹玄耳边轻道：“宝贝儿，咱们俩的配合越来越好了啊。哎呦！”
　　姚璟夸张地揉着自己的肋骨，丹玄横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真是的，再大的事到他那里都能轻描淡写的过去。不过也真管用，心里的悲伤全不见了，想想自己刚才大哭一场都觉得有些可笑。
　　姚璟卷起丹玄一缕头发，缓缓地道：“丹玄，人世间有句话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一点不仅对人，对妖、对神，对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是通用的。你吃了离朱，这的确是错了，可是你是因为自己要死了才去吃的，这是一个不得已。你不得已而为之，又有悔过之意，这只能算小过而非大恶，所以天谴才会让你守山而不是魂飞魄散。况且你入世完成离朱的心愿，本身就在为自己赎罪。丹玄，你是个善良的小妖精，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丹玄皱了皱眉头，嗔道：“也只有你会这么说。”
　　姚璟嘿嘿一笑，道：“你夫君可是当朝宰相。”又正色道：“丹玄，你是我的妻子，我定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人世自然不必说，你夫君还是很有能耐的。你的世界我虽然不熟，但也不是不可以闯闯。”这人身居高位多年，即便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也有几分纵横捭阖的气势。
　　丹玄扑哧一声笑了。
　　姚璟看着夫人笑靥如花，心中欢喜，加把劲儿继续问：“丹玄，你要怎么完成离朱的心愿？是和太师府有关吧？要不要我帮忙？”
　　丹玄道：“这个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就要看他们各人的造化。毕竟命数还要靠他们自己去选择。”又叹口气，道：“我便看着离朱度完这一世，就当还债了，可谁知又牵扯上一个你。”
　　姚璟亲了亲她的鬓角，笑道：“你既然牵扯了我，便不能丢下，乖乖陪我这一世吧。为夫要努力活长久些。”
　　日子流水般一天天地过去，安稳而平静。丹玄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每日侍弄侍弄花草，摆弄摆弄儿子，光阴静谧悠远，带着淡淡的幸福。
　　看着儿子在软榻上爬来爬去，丹玄笑了，果然像个小肉虫子呢。一把把儿子拖过来，抱在怀里，捏他软软的小屁股。姚恒正在撒欢，突然受制，咿咿呀呀地扭动挣扎起来。丹玄觉得十分有趣，起劲儿逗弄。
　　姚恒两个肉嘟嘟的小胳膊举起来，上下晃动，好像雏鸟初张的翅膀，笨拙而可爱。见挣扎不过，姚恒着急了，嘴里叫得更响，唔唔唔咿咿咿，最后竟蹦出了一个字：
　　“娘——”
　　丹玄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只觉得有一股热气从心底升上来，漫过喉头，涌上眼睛。她能分辨出这种感觉与面对待姚璟时是不一样的。看见姚璟，她愿意以自己百年的时光陪他一世；而对于怀里的小肉团，她甚至产生了用自己的千年道行换他一生安乐的想法。
　　真是奇怪呢，一个妖精居然会这么想，更奇怪的是还觉得很幸福。这也是情爱的一种么？
　　“离朱，要不是你的执着，我也不会有体验尘世情爱的念头。如今，我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你即便做了妖精，即便死了两次，也对这里念念不忘。我现在过得很好，那你呢？重新回到那个人身边，你觉得幸福吗？”丹玄对着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低语，“对啊，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很着急吧？咱们这就一起去看看，看看另一个你，那个重新做人的你，看看你这回能不能别那么傻。”
　　将儿子交给绿儿，丹玄换了身衣服，坐上轿子，进了宫。
　　刚进椒兰殿，就见李碧瑶的宫女流苏站在那里抹泪。丹玄心里一急，径自向里走去，刚推开门便看到李碧瑶兀自坐在那里对着镜中出神。
　　“碧瑶，你这是怎么了？”丹玄问道。
　　李碧瑶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慌乱，看到丹玄，仿佛有了主心骨，心里一松，眼泪就留下来了。梨花带雨，霎时楚楚可怜。
　　“启禀姚夫人，今天陛下在椒兰殿打发了一通脾气，娘娘正在伤心呢。”流苏擦干了眼泪，进来伺候。
　　丹玄一听便火了，拉着碧瑶的手问：“他凭什么欺负你？”
　　李碧瑶连忙捂住丹玄的嘴，她知道妹妹一直都不喜欢皇上，说话也没个分寸。
　　李碧瑶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原是哥哥的不对。他自从升了兵部侍郎，说话行事都不注意了起来，一些钻营逐利的人一求他，耳根子便软了，办了几件错事，有些事还是借着我的名头。皇上知道了，心里自然生气。”
　　“你哥哥做的错事，他为什么要气你！真不讲道理。”丹玄一生气，连自己也是李家的干女儿的事也忘了。
　　“妹妹，这进了宫，自己便不是自己了，我便是李家，李家人做的事便跟我脱不了干系。如今皇上对李家恩宠浩荡，这满朝的眼睛都盯着李家呢，变着法地想让你恃宠而骄，好揪出错来。这些我原本也不明白，爹爹一说才知道，我跟陛下哪有那么简单。”
　　“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不管，碧瑶，你开心么？你还想守着那个陛下么？你若不喜欢，我马上就带你走。”
　　李碧瑶柔柔地笑了，她拉起丹玄的手，道：“又说胡话了不是？你怎么能带走我？丹玄，当初是你说要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如今我在陛下身边，心里是满足的。”
　　“他养着那么多女人，他因为别人的错怪你，甚至他将来负了你，杀了你，你也不后悔么？”丹玄的眼睛因怒火而熠熠生光。
　　李碧瑶又扯出一抹笑来，道：“瞧你说的，哪里能够呢。当初不也是你把我推到他身边的？在庙里的时候你是故意不见的吧？我回去一想就明白了。妹妹，当初你选择了他做你姐夫，现在为什么又这么没信心了呢？
　　丹玄着急，道：“我选他是因为——哎，算了，现在的你不明白的。”她看着李碧瑶温柔的眉眼，问道：“碧瑶，到那时你真的不会后悔么？”
　　李碧瑶躲开她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梅花，轻道：“真要那样，我也不后悔，这一辈子能在他身边，够了。”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①
　　丹玄看着李碧瑶的侧脸，暗暗地道：“离朱，你看到了么，她还是那么傻。不过，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她跟你似的那么凄惨。”

　　①出自韦庄词《思帝乡》
　　原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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