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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绵山秘事
樵夫口中的山位于西北,因为连绵数里而得名“绵山”。虽然名字软绵绵,但山却比北邙山还要高耸陡峭,山上野物也多,因而樵夫多是去绵山砍柴,顺带着还能猎到野鸡野兔,免了一日吃食。
“陛下,慢点。”
高顺先将杨修拽了上去,然后趁着他看地图的空当,来拉刘辩。刘辩踩着石头,用脚尖试了试前方,才放心地被他拉了上去。
张辽殿后,动作却流畅得多,一踏一跃,就到了他们面前。
“往东面走,这个荒寺应该在半山腰上。”杨修打着灯,琢磨着手中的地图。众人都听他指挥,挑了灯芯将笼火燃得更亮些,往东边走去。
一路无话,刘辩感觉身边阴风阵阵,忙捡着话跟杨修说,“杨司空审查得怎么样了?”
杨修正对着地图寻路,没空搭理他,因而囫囵就答了句,“父亲的事我怎么清楚。”
阿九从他怀里蹦出来,嗅了嗅周围,突然向前面吱了两声。
高顺张辽当即走到前面,不确定地说,“深夜,应该是什么野物吧。”
刘辩紧张地吞咽下口水,杨修瞥了他一眼,咧嘴安慰道,“放心,不会吃了你的。”
“朕这是兴奋。”刘辩懒得和他打嘴炮,跟在张辽后面蹑手蹑脚就追了上去。
深山老林,自然不会有外人来,可前面确实有零碎的脚步声。张辽转身以指掩唇,令他们噤声,然后独自走了上去。
然后,便传来响彻山谷的尖叫声。
和一声刻意压低的低喃,“小点声,把那帮人引过来怎么办。”
高顺和张辽对视一眼,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火速上前压住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的嗓音还稍显稚嫩,被剑鞘抵在地上仍然不停挣扎,“我认得你的盔甲,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混蛋!”
刘辩若有所思地蹲下来看他,“你们又是什么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到绵山来干什么。”
“呸,”他不耐烦地喝出声,“贼喊捉贼!”
“你们要盗墓,打了洞却进不去,就掳了我们作先锋,替你们进去摸珠宝,还不承认!”
刘辩和他们面面相觑,皆在对方面上看到了不可思议。
“你说,掳你们的人跟我们穿得盔甲一样?”
“我又不瞎,”张辽剑鞘一松,他果断挣脱开,伸手指向了张辽腰带上的纹路,然后瞳孔一缩,“不对,你的这个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没有这么复杂。”
然后,他又绕着转了一圈,“盔甲的样式倒是一致。”
张辽当即就冷下眸子,凑到刘辩身边道,“应该是外编的士兵,虽然各中郎将校尉的部队纹路各不相同,但是腰带都有特质的纹路,若真如他所说,应该是外编的士兵。”
“比如?”刘辩不明所以。
“比如黄巾军和投降的匪贼。”张辽给他举了例子,刘辩恍然大悟。盗墓此举,普通士兵还是多多少少不能接受的,可黄巾军和匪贼不一样,他们受尽疾苦,烧杀抢掠什么没干过,只要能活下去,盗墓算什么。
“你们一共被掳了三个人?”
刘辩回身去问那个少年,他正在和高顺一起救治晕过去的小伙伴。高顺掐了他的人中,片刻之后,他竟然咳嗽起来,然后胸部起伏着慢慢醒来。
“是,我们都是孤儿,他们可不敢掳那些士人官家的孩子。”见伙伴醒了过来,那个少年语气也缓了几分,“听说当今天子也没有多大,你说这群人敢掳皇帝吗?”
他压低了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刘辩当即一个“阿嚏”出声,偏过头朝笑成花的杨修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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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多的那个少年叫楼耳,晕倒的那个叫楼心,剩下的那个尖叫声特别大的则叫楼音。他们都是孤儿,一齐住在洛阳城外的破庙内,好心的邻里给他们取了名字,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涵义,但是乱世之中有名有姓活着的又有多少人呢。
“你叫修,修德修性,寄托了你父亲对你的希冀。”刘辩对杨修打趣道,可说着说着竟然想到自己,他父皇给他起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
杨修牵着楼音,用树枝探着前路,“你可曾读过《墨子》?”
刘辩摇了摇头,杨修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
“为你起名之人,希望你能成为明是非、察利害,杀伐果决,经‖国‖安‖邦的......”
“高官!”
楼耳突然接言道。
“其实我也希望能成为那样的人,很令人敬佩不是吗?”
“是。”
“当然是。”
刘辩颔首同意。
他与他的父皇很少交流,甚至可以说从未互相了解过,可也正是在他死后,重回一世,他发现,也许他的父皇还有他不知的另一面。
楼耳他们被掳上绵山后,就住在荒寺里,问起樵夫之事,他们都说不清楚,猜测想必是夜间捣鼓惊到了那人。平时他们都在较远的地方行事,可那日天气不好,就捡着近点的地方摸宝。
“就我们几人,也没必要上去了,等你们回去,就将此事散布到城里。”杨修聪慧,当即就想出了坏主意。
“然后,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他们。”
高顺张辽在前领路,他们下山也快。而等将他们送到城郊破庙,刘辩突然就问道,“鸿都门学,你们感兴趣吗?”
少年们兴奋地睁大了眼,齐齐转头看向他,“虽说鸿都门学门槛比太学低,可也不是我们能进去的。”
杨修也惊讶地看向了他,刘辩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笑,“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敲门砖,能不能通过测试进去,就要看你们了。”
回宫的路上,杨修很是不解。刘辩停在原地,眺望着高耸相对的太学和鸿都门学,脏腑燃起了一把火,重生的他任务是生存,愿望却有很多很多,多到若是以前,想都不敢想。
空旷的黑夜中,他的嗓音高扬,自信斐然。
“以后,太学和鸿都门学会有更多的学生,不只是洛阳,各州县郡国,朕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将子弟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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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山间鬼兵的传言不知不觉被匪贼盗墓给取代了。
百姓们群情激愤,拿着家里的农具就一起上了山,那群匪贼不敢再放肆,灰头土脸地消失了。
自此,绵山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山顶的文陵也沉寂了。
另一边,杨彪和荀爽探查了许久,终于理清了事件始末。
“舞女名叫丁延,是尚书丁管之女,因父亲被害而对董太尉怀恨在心。然后,她勾结了回京述职的胡封,以舞女之身偷入王司徒寿宴,谋诛董太尉。”
朝堂之上,杨彪拱手沉辞。
“不过董太尉最后去了客房休息,丁延跟随未果,加上胡封被抓,情急之下,她就生了陷害之心。死无对证,若不是陛下明查,恐怕董太尉还会蒙冤受辱。”
刘辩面前的旒珠微微晃动,将他的神色都掩在后面,薄唇嗡阖,他继续问道。
“那胡封为何要在庖厨放火?”
荀爽执着笏板,上前一步,“此事却有蹊跷,臣和杨司空猜测,胡封是在给丁延报信,因为当时晚宴已至尾声。”
“嗯,感谢两位爱卿,辛苦。”
“董太尉,水落石出,真是委屈你了。”
刘辩又转向了董卓,董卓的脸色忽明忽暗,眼冒怒火,可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他从李傕处得知了胡封与丁延确实相识,不过他也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丁管和他也算是老相识了,不过阶下血溅的举动让他彻底下了死手。株连全家,砍首示众,就是不知丁延是如何逃脱的。
他知道洛阳的云涌,也望见天子的动作。
没有人甘愿做一个傀儡,他长大了,心也大了。可是,他并不能领兵也不能治国,内里的弯弯绕绕玩的再花,也不能将他拉下马。
“全凭陛下定夺。”他谦恭地弯下了肥硕的身躯,拜的却不是天子,而是宝座、冠冕,乃至无上的权力。
昭宁元年十一月,白波军侵并了河东前线,民不聊生。牛辅一退再退,已是兵残粮绝。
隆冬的雪花飘飘扬扬,将天地染成无尽的白色。李儒裹着鹿皮大氅,立在相国府门口。董卓自拜相国后,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权势稳压过王允和杨彪,渐渐如日中天。
今日的他也是身着军甲,腰配宝剑。
“河东形势愈发艰难,再不支援,怕是撑不住了,”李儒跟在他身后,凝眸谏言。求援信一封接一封送过来,尚书台已经积了满满一叠,但是董卓还是毫无反应。
“婵儿可有消息?”
他被搀扶着上了车辇,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倒是对河东的形势完全不在乎。
李儒依言答道,“不曾。”
闻言,董卓倒是笑出声,笑着笑着嘴角完全撇了下来,恨得牙痒痒。董婵从陇西追到洛阳,再无声跑到河东,从未知会过他。
不过他心里知道,她的女儿去了河东的事,还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
“下雪了,也该给天子找点事情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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