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水不寒

　　“可生气了？”步撵内，赫连紫宸揽着朔溪，在他耳边轻声问着，带些讨好的意味。一旁的小太监低着头，狠狠瞪了一眼步伐有些不稳的，抬步撵的人，众人忙收回心思，不敢多听、多看。
　　朔溪打着哈欠摇摇头，没必要，这样的人活不了多久，自己只要护着赫连紫宸不遭毒手就好。景王大智慧没有，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倒会不少。
　　赫连紫宸笑笑，挪动身子，让朔溪躺的更舒适些，以致到达太后的寝殿时，步撵停下，惊醒了刚刚睡着的朔溪。
　　“到了？”皱眉揉揉眼角，朔溪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慌乱，想着是没睡好的原因，未在意。
　　“不舒服？”伸手探了探朔溪的额头，没有发热，赫连紫宸皱眉，怎么觉得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摇摇头：“没事，进去吧。”扫了一眼小太监，自己要是没记错，这人之后深的赫连君尧器重。
　　太后的寝殿是后宫中最大的一所宫殿，内置几乎都是宫里的珍品，其奢华程度自不必一一细说，朔溪只觉的自己恍若进了国库，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后宫里的人，能依靠的就是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过……朔溪无声的笑笑，自己也喜欢。
　　“母后，皇兄……”
　　赫连君尧打断要行礼的二人，看赫连紫宸这掩不住的喜色就知道二人互通了心意，心叹自己弟弟的痴心未曾枉付，对朔溪更是好奇，这人，到底生了颗怎样玲珑剔透的心？
　　“等你们半天了，怎么来的这么晚？”太后还是无法接受赫连紫宸强娶男子，只是碍于赫连君尧和朔溪，记得父亲和哥哥的警告，才不得已接受，等着让自己不高兴的人，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赫连紫宸低下头，认错道：“宫门口遇到了二皇兄，聊了几句，耽误了时辰。”
　　“和景王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
　　“母后。”赫连君尧开口，笑道，“朔溪都站半天了，母后还不赐坐。”
　　太后一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收回眼里的不屑，对着朔溪招招手，笑道：“是了，是了，来，朔溪来……母后……这里，昨儿忙的不轻，没时间好好看看你。”
　　朔溪低头应了一声，顺从的坐在太后的身边，面上依旧是一片淡然，心里道，不喜欢自己，何必委屈自己。
　　平日里在街上要是看到朔溪这样的表情，众人怎么也会夸奖两句“宠辱不惊”什么的，只是太后本就是勉强，看到朔溪不言不笑，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更是气赫连紫宸强迫朔溪，不然怎会连笑都不笑？都是儿子的错。
　　想到这太后不由缓和了有些僵硬的笑容，和蔼的问道：“可曾用过饭？”
　　朔溪点点头，道：“用过了，劳母后惦记。”母后二字说的甚是顺口，像是叫过千百遍。
　　赫连君尧叹道，好一个淮南王世子，道：“朔溪在京城可住的习惯？吃的如何？”
　　朔溪想了想道：“不比南方，京城更燥些，却比南方更热闹些，来京城时带了厨子，吃的还算习惯。”
　　“那就好。”赫连君尧笑道，“紫宸可要好好照顾朔溪，没事多陪朔溪出去游玩，总归你现在没什么事。”
　　赫连紫宸道：“自然。”
　　“哀家昨日还尝了些京郊庄子上的新鲜水果，倒是不错。”太后拉着朔溪的手，见朔溪没有丝毫躲闪，本就对朔溪存有愧疚和讨好之意，一下子就觉得朔溪比赫连紫宸更乖巧些，对朔溪多了几分喜爱。
　　“你母亲哀家也见过几次，是个温和的人儿，朔溪与你母亲性子一样，讨喜。”
　　一提淮南王妃，朔溪倒笑了笑：“难得母后还记得母亲，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
　　太后本是无意提起，可朔溪却笑了，想起和自己见过几面，十分温和的在御花园赏花、作画的女子，一时间回想起以前，红了眼眶。
　　“母后……”
　　太后回过神，见朔溪稍稍皱着眉，眼里藏着担忧，忙笑道：“看哀家，吓着朔溪了，提起你母亲，哀家对兰花的喜爱还来自你母亲，原来她同你外公进宫时带了些稀奇的兰花，哀家一见就喜欢上了，只可惜后来虽有专人照顾，水土不服还是都枯死了。”
　　“我与瑞王爷进京路上带了些稀奇的兰花。”朔溪道，看了眼赫连紫宸。
　　赫连紫宸道：“在皇兄那，过几日就给母后送过来。”
　　朔溪乖巧，连带的太后对赫连紫宸的气也消了不少，只要不给皇帝惹麻烦，对于一直有些亏欠的二子，太后向来都是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
　　“有心了。”笑着拍了一下朔溪的手，对着身后的嬷嬷道，“将哀家藏的那几件古人字画送到瑞王府，放在哀家这儿也没人赏。”
　　“是。”嬷嬷垂首应下退下了。
　　赫连君尧挑挑眉，自己可没想到朔溪会如此得母后喜爱，那字画貌似是父皇赏的。笑着开玩笑道：“母后这么喜欢朔溪，紫宸怕是要生气了。”
　　“他？”太后瞥了赫连紫宸一眼，道，“他就是被你宠坏的，什么都应着他。”
　　“瑞王……”朔溪忽然开口，想了想继续道，“瑞王很好，封地里的事都是瑞王帮忙解决的，我……母亲去的早，外公离的远，难免有些孤僻，瑞王见的多，知道的也多，和我很投缘。”
　　太后见朔溪为赫连紫宸说话，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孩子，只是委屈你了，这浑人坏了你的名声。”
　　朔溪笑笑：“又不是女子，名声又如何？我不在乎，人生难得一知己，而且母后很和善。”
　　“真是个好孩子！”太后不由爱怜的摸了摸朔溪的头发，她这会儿真的十分疼爱这个孩子，后宫向来都是尔虞尔诈，吃人不吐骨头，自己虽有父亲，也幸运不到哪去，都是一身血，一步一步爬上这个位置的，没有依靠在淮南王府挣扎的朔溪像极了自己，不由十分心疼。
　　“今儿留下吃午膳，哀家这里没人说话，冷冷清清的。”笑着将朔溪揽在怀里，十分亲昵。
　　“好。”朔溪弯了眼角。
　　赫连君尧有要事，自然不会一直陪着，坐了一会儿就去处理政事了，等午膳的时候再过来时，只觉得大概朔溪才是太后亲生的，夹菜，盛汤，都是宫女做的事，太后却亲力亲为，赫连紫宸也沾光得了块鱼。
　　“母后，时候不早了，您该小憩了。”赫连君尧笑着看着强打精神的太后道。
　　“过几日再来看您。”朔溪仍是不温不火的语气，太后偏偏觉得舒心，笑着点点头，让嬷嬷扶着去歇息了，走时还不忘又赏赐了朔溪一些东西。
　　二人等也向赫连君尧告退，花了两刻钟回到了瑞王府。
　　朔溪躺在软榻上，脱下朝服，穿着里衣，盖着毯子，看着书，这会儿并不困。
　　赫连紫宸坐在一旁，偶尔喂朔溪几粒葡萄，若有所思。
　　“怎么？”朔溪坐直身子，“想问什么？”看赫连紫宸这样，自己也没了看书的心思.
　　“母后，你不必讨好的。”朔溪是什么样的性子，自己很了解，今日虽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可连见过朔溪一面皇兄都看出不对，临走时对自己说“幸”。也就是对朔溪一点不了解的母后看不出来朔溪刻意的讨好罢了。
　　朔溪无谓的笑笑，还以为什么事呢。
　　“没有讨好，毕竟是母亲。”没有讨好，只是念当初自己害死赫连紫宸时，一夜白发的太后的恩情罢了。
　　太后的确对赫连紫宸不算疼爱，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只是将皇帝放在了对儿子的爱前面，像及了母亲，将对父亲的爱放在了儿子前面。
　　而且，想想前世，让太后不喜的一直是赫连紫宸强娶自己这件事，而不是对二人的不喜，反倒为安慰自己，安抚外公，暗中让娘家平复流言蜚语，明面上赏赐不断，自己在朝中也是太后的哥哥一直护着。
　　自己是不会替她哄儿子，也不会用对待无关紧要的人的态度对待她。
　　“何其有幸，得君如此。”赫连紫宸笑着抱着朔溪，手臂不由收紧，不期望母后的爱，却还是喜欢母后的温柔的，毕竟，是母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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