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婚女子

　　“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是。”
　　齐佳让司机先走，然后转身进了身后的大楼。这里，曾经第一次给了她归属感，让她觉得自在。但是现在，齐佳对此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熟悉的玻璃门，还有熟悉的前台接待，甚至是空气里飘着的淡淡咖啡香都是熟悉的。
　　“小佳姐！”
　　李叶儿从里面出来，依旧是微微弯着的笑眼纯净如水。
　　“主编说你要来，我还不信呢！”
　　“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她在吗？”齐佳心里突然平静了，至少有些东西也许始终都不会变。
　　“在。”
　　李叶儿拉着她往里走，一路上看见些熟悉的面孔，又有人嚷着要让齐佳请吃饭。胡薇从办公室里探头出来，“好了好了！别闹了！一会儿我先替你们好好吃她一顿。”
　　“小佳姐我还有事儿做。”李叶儿做了个拜拜的手势离开。

　　“最近怎么样？”
　　办公室里，齐佳摔掉高跟鞋一下倒在沙发上，“我的天啊！真不知道廖单清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每天开会开会，见这个见那个，数据、报表我怀疑现在那些东西叠起来都快比我高了！”
　　“停！”胡薇坐在旁边，“我就一句话怎么勾出你这么多话来？”
　　“总之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齐佳光着脚站起来，在办公室里四处看，动动这个，碰碰那个。
　　“那天，我看见徐鼒了。”
　　“嗯。”
　　齐佳继续走来走去。
　　“她带着孩子。”
　　“嗯。”
　　齐佳终于坐回沙发上。
　　“你早就知道？”胡薇的直视着前方，看着窗外。
　　“徐鼒只告诉我了，连廖单清都不知道。你当做不知道就好。”齐佳说着从包里拿出之前负责的稿子交给她，“徐鼒这辈子很难再爱上别人，我只是希望我哥不要像张凯一样。再加上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幸福。”
　　“可宋阖早晚会知道。”
　　胡薇不愿意这样，每天担心着失去，像是拿了自己不该拿的东西。
　　“胡薇——”齐佳沉沉的叫着她，“如果你觉得——算了，听天由命吧！”穿上鞋，最后看了一眼呆坐着的胡薇，“也许我是错的，但你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齐佳出来时刚好看见李叶儿拿着包出去，于是紧走了几步追过去。大楼门口，李叶儿在一辆车前站着，开车的人走下来替她开门。
　　“喂，叶儿你已经走了吗？”齐佳看着李叶儿上车离去，然后拿出手机打给她。
　　“是，约了人。”
　　“男朋友吗？”
　　“是。”电话里，李叶儿很高兴。
　　齐佳笑着说：“那下次有机会再和你一块吃饭。”挂断电话，齐佳又打给李祥，“能帮我找一个人的资料吗？”她得到肯定的回答，“廖单清的助理齐平。”

　　“谁的电话？”
　　“是小佳姐。她今天过来找主编，说想和我一起吃饭的。”
　　齐平点点头，然后问：“想吃什么？”
　　“咱们去一个随便点的地方，不要每次都去那么贵的饭店。”
　　齐平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好，小管家婆。”

　　“喂，廖单清。”
　　廖单清听她的语气知道是来者不善，“齐董找我有事？”
　　“晚上老地方见。”
　　“好。”

　　所谓的老地方——夜鬼哭。
　　“老板，你的店怎么起这么个破名字？”
　　廖单清先到，没什么事做就坐在吧台边上和老板闲扯着。
　　傅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调好一杯酒放在他面前，“这一杯叫岁岁平安。”
　　廖单清的手机正好进来一条短信，拿出来看：齐佳看见叶儿上了我的车——齐平。
　　“嘿！”
　　肩膀被人突然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就是齐佳。
　　“偷偷摸摸的看什么呢？”
　　“没什么。”廖单清心想齐平怎么不早点儿说，“吃晚饭了吗？”
　　齐佳坐在他旁边，“老板，来一份意面。”
　　“咱们去吃点儿别的。”廖单清站起来，“哪有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虽然事出突然，但也有早就想好的说辞。
　　“我有事情问你。”
　　齐佳看着他，看了足有一分钟，“能把齐平借我用用吗？”
　　廖单清原本提着的心一下落了地，“李祥不好吗？”
　　“就是因为很好，所以我想让他帮我做更多的事情。”
　　傅久把浇了酱汁的意面放下，孟飞这时睡眼惺忪的从外面进来，两人就躲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齐平，我最近也是打算让他去跟一个项目，毕竟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廖单清想了想，“这样，我让白翼先跟着你。”
　　“是谁？”
　　看齐佳并没有坚持，廖单清开始觉得齐平是不是搞错了，“他是分公司的一个职员，爷爷觉得还不错就让他来接替齐平。”
　　“那我不客气喽！”
　　齐佳开始埋头吃面，因为中午也是随便吃了点儿面包所以现在很饿。等到吃的差不多有七八分饱，她突然问：“齐平和李叶儿是怎么回事？”
　　“噗——”
　　廖单清一口酒全喷在了刚巧过来调酒的孟飞脸上。
　　“红酒面膜，祛斑美白。”齐佳端起傅久刚才给自己的红酒嗙的一声放在廖单清面前，“再喷一次以弥补你的过失。”
　　说完，齐佳从包里拿了钱仍在吧台上就走。
　　“齐佳！”
　　廖单清只能追出去，在夜鬼哭门外才拉住她，“你干什么去？”
　　“廖单清我告诉你！你和齐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感兴趣！但叶儿是我朋友的朋友，既然在我眼前我就要管！你刚才的反应证明了你知道齐平在骗叶儿！”
　　廖单清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人在敲鼓，头疼的厉害。他分不清更辨不明到底哪一个谎言戳穿了齐佳会更生气，还是不论哪一个都会让她转身离开。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不经意间撒的谎是不是还有就会扳回来？
　　“齐佳听我说——我——”
　　“好，廖单清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和齐平从一开始就没什么，那都是你自己胡乱联想的。”廖单清摆出一副落寞的样子，但这也确实是他眼下的心情写照。
　　“你一句话我就信吗？” 齐佳甩开他抓着自己的手转身就走。
　　“那你随便。”廖单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就算是真的，我和齐平真的有过。你去告诉李叶儿，她会怎么样？”
　　齐佳停下来，双拳紧握着转回身看着他。
　　廖单清继续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真相。你以为你自己可以，但是你真的可以吗？”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齐佳——”廖单清走过去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掰开她的手指，“如果谎言能一辈子不拆穿，也就无所谓谎言了。”这话，是对她说，却也是廖单清在告诉自己。
　　然后是另一只手，廖单清抚摸着有些发红的关节。
　　齐佳抽回手，“我不是叶儿。”
　　这时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并且替齐佳开了车门，“我还有事先回公司。替我告诉齐平，别辜负了叶儿，更别背叛。既然已经决定，就别反悔。”

　　等到再也看不见车灯才收回视线。
　　廖单清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齐佳，至少他知道她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知道她其实希望得到一份真挚的爱情可又害怕受伤。
　　他更知道，关于背叛和谎言齐佳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恨。
　　可廖单清自己却偏偏那样做了。对她说的谎言，没有哪句是完全假的，但也不完全是真的。
　　有一句真话想告诉她，却又不敢说出口。

　　看着车窗外灯彩掩映的夜色，齐佳心里一阵一阵的烦。忽而像是想通了什么，又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对。
　　“算了，不回公司了。去紫阳路。”

　　“阿姨，你说姥姥去了天上就不回来了是吗？”
　　“姥姥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就不回来了。”徐鼒抱着刘妍坐在沙发上，整个人轻轻的晃动着。
　　“那姥姥要是想我了怎么办？她在天上能看见我吗？”
　　“能。”徐鼒的声音有些哽咽，说：“那么高，姥姥能看见所有地方。不论你到哪里，她都能看见。”
　　刘妍突然坐起来，小手搂着她的脖子，“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姥姥说妈妈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在地球的另一边，她怎么也不打电话回来？那里没有电话吗？”
　　“她是太忙了，忙着赚钱才能给妍妍买漂亮的裙子。等到你长大了，她就会回来。”徐鼒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好了，到时间睡觉了。”
　　已经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徐鼒抱着刘妍进卧室，按着她的习惯留了昏黄的灯光才出来。

　　“喂，我在楼下。”
　　“上来吧。”
　　几分钟之后徐鼒打开门，齐佳什么也没说，包就随意扔地上脱了鞋光着脚走进来，然后整个人扑倒在沙发上。
　　“是和廖单清吵架了？”
　　徐鼒坐下，缕了缕她散着的头发。
　　“是。”齐佳转过脸看着她，“我不爱他。”
　　“嗯——还有呢？”徐鼒靠在沙发扶手上，侧身听她继续说。
　　“我讨厌他！”
　　齐佳狠狠的摔了一下抱枕。
　　“嗯。”徐鼒点点头，“说完了？”
　　齐佳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仿佛刚才摔东西的不是她，“我好了。”
　　徐鼒打了个哈欠，“那你随意，我睡觉了。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
　　“我今晚住这儿！”齐佳翻身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说：“你和他都算是我的什么朋友？一个只管跟我对着干，一个不闻不问，真是交友不慎。”
　　徐鼒拿了一条毯子，“那就早点儿睡，明天还要上班。”

　　真的是累极了，齐佳闭上眼睛就睡过去，直到阳光照进屋里刺痛着双眼才醒过来。
　　翻了个身准备坐起来，却正对上一张胖胖的小脸，还有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阿姨，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睡沙发，没有床吗？”
　　齐佳猛的坐起来，闷闷的不想说话。看时间还早，就想回住处换了衣服再去公司。
　　“你不吃早饭吗？”
　　“我没带她的份。”徐鼒从厨房出来，“妍妍，以后再看见这位阿姨睡觉别过去知道吗？”
　　“徐妈妈，阿姨不用吃早饭吗？”
　　因为那个称呼，徐鼒不自觉的心头一紧，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齐佳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忘了自己要走。
　　徐鼒过了一会儿说，“廖单清在楼下等你。”
　　“嗯。”

　　看见她，廖单清立刻从车里下来，手里拎着纸袋问：“咖啡蛋堡？”
　　“咖啡对皮肤不好。”
　　齐佳向前走，不打算理他。一会儿却听见身后有人匆匆跟上来，并肩和自己走着。
　　廖单清并不说话，只是在她身旁一起走。
　　清晨的一切带着淡淡的水汽，齐佳心里渐渐的静下来，安静的像是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自己和廖单清。
　　偶然间的抬头，看见满眼的绿色中已经开始有片片金黄，浓密的树叶似云如盖一样绵延到远处。
　　“这里是不是很眼熟？”廖单清停下来问她。
　　“是。”
　　齐佳记起高中时教学楼前的那条林荫路。
　　廖单清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豆浆油条。”
　　齐佳没有接，而是看着他，然后看着他坦然的回视自己，“廖单清，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需要一个人陪着我一起。哪怕——她不爱我。”
　　“好——”齐佳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我陪你。”
　　就算是心里有再多怀疑，至少，有一点齐佳从来没有怀疑过。
　　廖单清永远都不会是害她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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