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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返
习惯性天刚亮便起来,我在院子里呼吸了会儿新鲜空气,敲门声便响起。我打开门,门外的人递给我一个篮子。
“小姐,早点。”
门外有孩子躲在墙角偷看,我皱了眉,正要走出去便被拦住。
“小姐,大帅吩咐,小姐今日不得出门。”
“小顺,快去上课!”
“先生不去,我也不去!”说完,转身就跑。
“我去追孩子,马上回来。”
“大帅吩咐,小姐今日不得出门。”
我心急如焚,便对其中一人说:“你去追,追到了把孩子送去学堂交给学堂的先生,不许伤到他。”
“是。”
已经三天了,三天前我从学堂回来这些士兵就在了,前门三人,后门三人。我不被允许外出,外人也不被允许进来。我不知道元常显会派谁来接我,抑或是他自己来接我,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人来押送我回北平。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床边有人,我立刻警觉起来,随即想到前门后门都有人守着,又松了口气。
“你倒是挺冷静。”
“青宁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嘘——”陆青宁在床边坐下,小声说,“你赶紧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城。”
“出城?可是我明天……”
“我只问你,我来带你离开,你走是不走?”
她来得太突然,问得也很突然,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讷讷地看着她。
“走不走?”
“好,我跟你走,但是你得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
“好,你快点穿衣服。”
陆青宁带着元素素进了地窖,元素素搬进来之初就知道地窖的存在,她没进去过,并不知道这个地窖与隔壁小院的地窖相连着。她想,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喜欢地窖,并且喜欢把两处产业的地窖打通共用。
邻居家的后门面对另一个走向的街面,她们正好从那离开,一路沿小路出城。天慢慢亮起来,元素素不认识路,只能紧紧跟在陆青宁身后。
两个人都没有过多地交流,元素素比谁都清楚,她们不赶紧逃的话很快会被找到。
中午的时候陆青宁带着元素素到了一处山腰,她们在山腰的茶棚休息了会儿。小二送上一壶茶,陆青宁抿着嘴,看着不是很累,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元素素感觉有些累,喝了杯茶,随口问小二:“那边是什么村子啊,离江州城挺远的。”
“那是吉村,这里已经算是南方的地头了。”
“吉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走吧。”陆青宁起了身,将钱放到桌上。
“两位小姐要去吉村?”小二笑着问元素素,元素素也不清楚,转过头看陆青宁,陆青宁没有回应,径自离开。
“青宁姐,等等我……小二,再见啊!”
陆青宁转过头看了眼元素素,又快步赶路。在江州时元素素一直郁郁不乐,现在出来了反倒活泼起来了。
吉村在这片山的山谷处,村外有一片湖,弥漫着些许雾气,颇有些神秘色彩。
进村的路只有一条,元素素虽然不知道陆青宁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但还是跟在她身后进了村。
村子里的人好像因为什么事情集体外出了,陆青宁说她们今天要在这里借宿,敲了几家的门都没有人应门。
“青宁姐,我觉得这里很奇怪,现在还早,我们去别的地方留宿吧。”
陆青宁没有理她,自顾自敲了最后一户人家的门,没想到却有人来开了门。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形高大,长得还算周正,站在门里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们。
“二位小姐是?”
“大哥,我们想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陆青宁不说话,元素素只好上前一步询问。
男人想了想,笑着说:“当然可以,快进来,两位是外地人吧?”
“谢谢大哥,我们刚进来没遇着人,村里的人都不在吗?”
“是啊,都出去打猎了,我们这地方你也看到了,没什么营生,只能靠打猎囤积粮食,随便过过日子。刚好我这有两间房,晚上你们就住这吧。”
“谢谢大哥。”
自从出了江州城,元素素就觉得陆青宁变得跟平时不大一样,她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便觉得是因为她舍不得江州。其实元素素自己也舍不得,那里有她的学生,唠叨的简先生,她在的时候两个人尚觉得吃力,她走了不知道简先生一个人怎么教那么多孩子。
元常显肯定早已知道她离开得消息,她昨晚得知元常显正坐专列赶来江州,他此刻应该应经到了江州,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傍晚的时候陆青宁就躺床上休息,元素素以为她累了,便也不打扰。她在桌边坐到累了,便把门从里往外锁好,吹了灯休息。
半夜睡得正好,元素素感觉陆青宁在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正要开口,陆青宁立刻捂住她的嘴。门上的锁传来轻微的吧嗒声,太黑,她看不清,但是有微弱的亮光从门缝透进来,显然有人在外面试图做些什么。
陆青宁起了身,将元素素拽起来,两人轻手轻脚走到房间另一侧。陆青宁将几捆柴挪了位置,把元素素按进去,用木柴将她掩了起来。
“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元素素点点头,想到陆青宁可能看不见,真要开口,陆青宁已经转身走开,回到床上躺好。
过了一会儿,锁掉到了地上,门被打开,男人走了进来。他见床上有人睡着,便把灯放在桌上,想了想,又转身捡起地上的锁,把门锁上。
“小娘子……”一脸猥琐,与白天判若两人。元素素紧紧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做高兴的事了。”男人跳上床,制住陆青宁的手脚,“就你一个,罢了,先与你高兴,再去找你那顽皮的妹妹。”
元素素仍旧紧紧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她见陆青宁被男人紧紧制住,一动不动。
“真是听话的小娘子。”男人的手开始解陆青宁的衣服,她偏了头,正好对上元素素的视线,仍旧一动不动。
元素素在她眼里没有看到任何信息,心里有些微慌乱,不知道陆青宁是怎么想的。她一直死死盯着陆青宁,期盼她会有什么举动。直到最后一刻,男人得偿所愿开始在陆青宁身上起伏,元素素僵在原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后她在陆青宁眼里看到了厌恶。
“素素丫头,你听说了吗,城外吉村被一帮土匪占了,现在那一带人畜都不去了。”
简先生的话传入脑中,元素素如梦初醒,她推开面前的木柴站了起来。男人正在兴奋处没有察觉,元素素捡起门边的垫脚的砖,快步走到床边,照着男人的后脑狠狠拍下去。男人身体一顿,失去了知觉。
元素素扔掉手中的断砖,把男人从陆青宁身上拽到地上,然后敲开门锁,将男人拖了出去。这过程中,她没有看陆青宁一眼,而陆青宁在元素素眼里看到了泪水,她一直睁大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想眼泪流出来,还是想看清楚什么。
陆青宁面无表情地坐起来,慢条斯理地穿起衣服。
外面已经微亮,元素素把人拖到院中,去厨房取了猪油盆,把猪油全部扣到男人身上,然后进屋用干草在油灯上取了火,把干草全部扔到男人身上。火迅速在男人身上蔓延,只一会儿,男人清醒了过来,在地上翻滚嚎叫。元素素一直蹲在一边看着,男人试图靠近她,烧得焦黑的手在她的脚边蠕动。
元常显站在门边,想进,却迈不动步子。他刚下火车就赶去元素素的小院,看守的士兵跟他说,人凭空消失了。等他找过来,就成这样了,院子里一具焦尸,烟还未消,元素素坐在一边,仿佛失了魂魄。
“大帅,是小姐。”魏真在后面提醒,元常显大步走到元素素旁边蹲下,将她揽入怀里,捂住她的眼睛。他看了眼魏真,魏真微点头,立刻有人上前来把尸体抬走。
元素素的泪透过元常显的白色手套,传到他的手心,也传到他的心里。她什么也没说,挣开元常显站了起身,步履有些不稳地走进屋内。
陆青宁穿戴整齐地站在桌旁,她出神地注视着柜子上的瓷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何必做到这一步。”
陆青宁没有回应她,元素素有些自嘲地笑笑,转身离开。她走过元常显的身边,元常显没有拦她,后面的人也不敢拦她,她就这样走出小院,走出元常显的视线。
“青宁,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
“愿闻其详。”
“素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北军百万雄师,却只得一位女军官。陆青宁,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即使在江州这样的小地方指挥北方下三省的密探工作,也不愿意改名换姓。
元素素在多年前就问过元常显有关陆青宁的事情,元常显让元素素见到陆青宁,也是为了让她知道,遇到了事情,可以向陆青宁求助。
元常显离开以后,陆青宁对着院子里的一团焦黑发呆,很久以后才问了句:“她为什么要同我出来?”
“因为昨晚小姐问我你为什么离开军营,我跟她说了实话。”
陆青宁没有再开口,她随军部的车进了江州城,下车的时候她看着魏真,有些疲惫地说:“魏真,你也恨我。”
元素素漫无目的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她太喜欢山谷里的那片湖,便沿着那湖走了一圈又一圈。她每一次转身都能看到元常显,始终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混着湖边的攀腾的雾气,有些不真实。
“你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太久没有见过素素。”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怕把素素吓跑了。”
“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傻事?”
“是。”
“我刚杀了个人,有点害怕。”
“恩。”
元素素一边走一边问,元常显一边走一边答,两个人保持着几步距离,一直走到太阳高照,雾散去了些,元素素停住脚步,站在湖边发起呆来。
魏真送了陆青宁回去,又回来接元常显。他站在远处,看着那对父女,心里滋味莫名。元素素在江州安顿下来是意料之外的,这个地方看似平静,其实是北军密探的一个秘密据点。陆青宁在发现元素素的时候便向元常显请示,元常显让她就近保护。
房子是陆青宁安排的,学堂的工作也是陆青宁安排的,小城里为数不多的不安因素也是陆青宁亲自铲除的,江州的安泰祥和,都是做给元素素看的。这一点元素素怕是现在也不知道。
魏真昨夜先一步赶到江州见了元素素,他劝她回家,她以这点要求他说出陆青宁的事情。陆青宁离开军营的原因是因为流产,魏真没有多说,只这一点就足够让元素素伤感的了。她跟陆青宁离开,是真的想找个地方好好照顾她。她不知道陆青宁离开军营只是因为元常显另派了任务给她,她以为陆青宁在军营受了伤害,她是真的心疼。
所以说元素素在遇到陆青宁时,只以为是巧合。昨夜她肯听话躲起来,也是因为她知道陆青宁的能力,她不想妨碍她,没想到陆青宁自始至终没有反抗,这让她内心受到极大打击。她带她离开,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事情的厉害,好乖乖回家。陆青宁并不知掉前一晚元素素已经见过魏真,已经决定第二天等元常显来了,就跟他回去。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一切的发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爹地,抱抱。”元素素歪着头看元常显,张开手臂。
元常显将她抱起来,慢慢向魏真的方向走去。
“想明白了?”
“还差一点点。”元素素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元常显好笑地摇摇头。
天亮前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为了她受辱,天亮时她活活烧死了一个人,天亮后她见到了元常显。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她用微笑粉饰了内心的悲伤,然后跟着元常显踏上回家的路。
这一切,仿佛成了一场闹剧。闹剧中有人设局,有人入局,有人欺骗,有人被欺骗,有人被伤害,有人伤了心,然而生活还在继续,我们不能做自己想做的,就该做好自己能做的。
“爹地,魏真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去?”
“他还有事。”
“什么事?”
“剿匪。”
“可是就他一个人啊!”
“足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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