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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君燚他太耀眼了。
冰弦曾以为君燚是个沉着冷静,但又有些腼腆的小孩儿。从不曾想,他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对于政局更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甚至比他爹考虑的更加全面。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确实是一把老骨头了,自己弥足深陷于往事中而时常伤怀不已,是否真的还配的上来教这个向光而生的少年呢?
如果君燚生在人间,那他也一定是一位明君,在神界,以后也同样可以是天帝的左膀右臂,最不该出现的地方就是魔界。
这地方太脏太暗,不该把他的一身光给玷污了,给遮掩了,可冰弦又希望,他是唯一一颗为魔族的永夜而生的星星,能够就此带领他们走上繁荣昌盛,领略与众不同的山河风光。
于是他对着君燚笑道:“让为师与你同行,好吗?”
“哎?阿弦的意思是?”君燚有点受宠若惊,他好像明白师尊的意思,但又不敢道破,生怕自己误会了。
“我之前说过,要帮你,你还记得吗?”冰弦又道。
“记得!阿弦的意思是会和我一起对付君无纪吗!”君燚惊喜道。
“嗯,不仅仅是他,保护自己的徒弟是师尊该做的事情。我指的是政事,如果你需要我的话。”他笑着抚了抚君燚那一头柔顺的黑发。
“好啊!能得师尊助力是我人生第一大幸事!”君燚自然是开心的不行,但他又有些愧疚。
谁都不希望把自己的心上人卷入朝堂纷争中去。
这时,窗外起风了,帘幔被微风卷起,轻纱之下是一片春光明媚。屋中二人相谈甚欢,却不曾想世事本无常。
这天夜里,君燚笑眯眯地告别了师尊,躺到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半宿都睡不着。
一脸沉重。
他这乖徒弟演的太久了,久的他甚至就想这样一直下去。可是他不能了,他的师尊今天说自己想要踏入他的世界,还要保他的王位。他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他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真的没有师尊想的那么好,他太害怕师尊会失望,会离开,什么都不给自己留下。
反正也睡不着,君燚干脆爬起身,随便捡了一件玄衣穿,像是大半夜的要出门行刺。
“旻坠,开门。”
一只巨大的红瞳瞬间于君燚面前张开,尺寸正正好能容下君燚的身子,猩红的魔气奔腾着踊跃于其中,君燚丝毫不畏,竟是一脚踏进了瞳中,整个人霎时消失不见。红瞳闭合后,屋中恢复常态,毫无痕迹,冰弦睡得正熟,完全没感知到这院子里少了个大活人。
乌金殿宇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王座扶手上镶着的两颗血红宝石于月华中映出诡秘的色泽。座上隐隐可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正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似是挪动着身子探寻哪种姿势靠着睡更舒服。
与此同时,殿中蓦地出现一个黑影,清脆的脚步声于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着,如死神降临般步步踏在人的心弦上,碾碎一切求生的欲望。
“哟,回来啦。”王座上的那人嬉皮笑脸地招呼道,伸了个懒腰便步履轻快地走下台阶。
“嗯。”黑影淡淡应道,完全忽视了他的热情。
“喂不是吧君燚,好不容易见你回来一趟干嘛掉着脸子啊。”那人从声音上听上去像是个凡间二十出头的青年,生气勃勃,然稚气未脱。
“有什么可高兴的吗?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几日金燧又干了些什么好事?”君燚有些不耐地道,与他一同立于窗边,月华撒了一身,才瞧的清二人的模样。
青年亦是一头如夜色般沉寂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束于脑后,留了一条俏皮的小辫子于耳侧,旁边戴了个金灿灿的发饰,看上去就贵重无比。额前的刘海被他蹭的乱七八糟,把一双灵动的眸子遮了大半,却挡不住眼中的笑意。
“金燧嘛,老家伙啦,他一直都是君无纪的狗腿子呀!偶尔挪些粮饷给君无纪在人间的那些走狗呀,就是所谓魔教嘛你也知道的。所以说今年户部上报的账务又是做的啦,然后呢他还觉得自己像以前一样在朝中一手通天,没人察觉,猖狂的狠。前几天早朝的时候把靖安侯都给骂哭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说他和哪个神女通奸,连带着把你也给讽刺挖苦了半天呢。”琥珀色的眼睛眨巴眨巴,看起来天真极了。
“君无纪在朝中就没动作?”君燚问道。
青年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他不都派人去杀你了吗,哪还顾得上啊?应该是想找个借口说你在人间不幸遇害之类的吧。毕竟你这些年做了不少好事,百姓们都爱戴你,说书人都快把你夸成天王老子了。要是说什么你和火凰真璃勾结意图谋害百姓的利益,似乎也说不通?而且魔族虽说有极其浓烈的民族情怀,总是嚷嚷着要把神族怎么怎么地,有几个真的有胆子干架啊?都惜命的很。”
“那你还真别说,君无纪要是现在一煽动,不说所有人,至少半个魔界都会站出来要和神族抗争。且不说战力如何,他们哪个不是提着脑袋过日子?命都攥在各族君主的手里,只要主子们说要刮风,那就得下雨,不然以后有的是他们好看的,谁若还敢忤逆那便下去见冥王。”君燚轻描淡写地道,像是在唠家常,月华勾勒着他匀称的侧脸,于鼻尖处点下一抹星辉。
“你说的好像大家都不捧你只捧君无纪似的,哪有那么惨啊?你不是卖惨卖习惯了吧?你多能啊,登基大典才过就把雷神给打跑了,完事了还举国欢庆,请大家吃王家夜宴,把老百姓哄得跟啥似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吹你的。什么银钏君啦,什么爻侊君啦,对你可都是赞不绝口。”
“闇魔和氓魔自古便是忠义之辈,而且都不喜惹是生非,自然不会倒戈相向,但这不代表其他人都这么想。”
“你意思是我们犾魔就不效忠于你啦?”殷长珙颇为不满地道,很介意他把自己的族群排除在外。
“给你个筐你就把自己往里头套?我不信任你我还让你替我打理朝政?殷长珙你以后说话前能不能过过脑子?”君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殷长珙抱臂道:“我又咋了,这不变着法给你找自信呢嘛?而且君无纪那几个心腹的势力早就被咱们架空了,你压根就不用担心那么多啊?难不成孟尧那几个废物还能难为你魔王陛下不成?要知道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抵不过半个雷神。”
窗外骤然间刮起一阵狂风,扫着一地落叶和灰尘扑面而来,君燚抬手遮了遮眼睛,又道:
“我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些,是君无纪马上要在齐国称帝了,如果他要在凡间大肆传播魔教,最终背锅的一定是我们。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挑拨的神族下派人手来魔界征讨,到时候遭殃的就是魔族百姓,还有我们这群看门狗。”君燚将手放在镶金的窗沿上,看着窗外明月高照万里河山,十分自责地闭上了眼。
“齐国现任皇帝不是那什么百里氏吗?我好像没听说他有什么动静啊,他不是被龙神的凡胎给收拾过吗?”殷长珙不解地蹙起眉头,被束起的长发飘逸柔软,随风舞动,如水的月华浮于青丝之上,皎洁明亮。
君燚耐心答道:“你口中的百里氏就是龙神本人,他迟早要回到神界去的,而君无纪早就在齐国扎了根了,他称帝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协助神族根除他在人间的势力。你在人间这些年也算是大概摸清了他的老底吧?”
殷长珙站不住了,在窗户旁边的阴影中踱来踱去,活动筋骨,似是跃跃欲试。
“嗯,上次回来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先前在齐国任左相,后来被龙神收拾了以后就跑到缙国谋乱朝政。现在五国十二郡都有他的人,我之前去到北国江临一代,那边的魔教教徒大部分都有一半魔族血统,他为了同化那边的凡人,专门掳了不少育龄女子去给他的手下生孩子。”君燚转过来看着他,神情肃穆。
“不至于吧,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知道自己以后连轮回都入不了吗?天泉眼还是黄泉路都容不下他们,死了也不能被超度,最后不就成了游离人世之中的孤魂野鬼吗?”殷长珙显然是理解不了这种做法,脸上也藏不住事,眼里写满了诧异。
“是了,天泉眼只接纳魔灵,黄泉路只超度生魂,他们哪也去不了,变成鬼都没人要。如若将他们的魔灵从凡人的生魂里抽离开来,人也同样会一分为二,直接灰飞烟灭。但是君无纪才不在乎这些,这些混血好用的很,还听话,他没有理由就为了这些人死后的事情而停滞不前。但是神族若是知晓他不停地在凡间大肆繁殖这种死后无法超度的生灵,不让他脑袋搬家是不可能的了,到时候我们同样有连带责任。有仙家那群人在那夸大其词,煽风点火,魔界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君无纪打得一手好算盘,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君燚分析道。
“那他现在干什么非要派人杀你?直接等那些神仙动手剿灭魔族,到时候你作为魔王肯定是首当其冲,不死也得落个半残。”殷长珙还是想不通,总觉得这老滑头没有这么好对付,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是想看看我这些日子为什么这么安静,再一个就是阻止我和冰弦走的太近。”
“冰弦是谁?你之前传信跟我说的那个师尊?”
“是,他和一个叫垐渊的人是熟识,那个人长得……”君燚说到这眯起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殷长珙询问道。
君燚犹豫了半晌,答道:“有点像魔尊。”
“所以君无纪是在忌惮他们,怕他们干涉他的计划?”
这回逻辑倒是理顺了,但君燚的师尊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叫君无纪怕成这样?
殷长珙把那碍事的刘海理了理,这会儿总算看上去精神不少——面如冠玉,是个俊俏的儿郎。
“按我的推测,他所忌惮的应该只有冰弦一人,魔尊当年和神族闹成那样,肯定是不会阻止君无纪的,但他却很护着冰弦,甚至出手替我们挡灾,那说明他和冰弦的关系匪浅。”君燚淡淡道,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白发身影,与垐渊的身型渐渐重叠在了一处。
糟了,难不成垐渊真的就是魔尊?只不过他把自己的头发给变成黑的了,但自己为何当时没想起来?难道是垐渊有意为之,暂且抹去了他的记忆?
“哈?他连你都不怕还能怕谁?我看你就不该大发慈悲把魔尊从天泉树里放出来,魔族没他不也过得好好的?非说什么魔族不可没有信仰,你可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殷长珙说罢叹了口气,显得颇为无奈。
君燚越想越觉得不妙,魔尊跑去人间厮混,自己怕不是还真的如同殷长珙说的,养虎为患了。
魔尊如果不插手君无纪的事情,那就相当于是在包庇他肆意妄为。
下一步棋该落在哪?君燚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他转念一想,定了定心神又道:“非也,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倘若真的要和神族开战,有魔尊在魔族尚有一线生机,光靠我们这些后生肯定是不够死的。倒不是说我们就没这个能耐,但是没有魔尊,至多也就是个两败俱伤。只是假设神族真的要赶尽杀绝,有魔尊在或许,我们还能扳回一局。”
“啧啧啧,也不知道今天是谁还在自己师尊面前义正严辞地说自己要和神族和平共处呢,这会儿就露出真面目了?”眼前比君燚高了半个头的殷长珙露出两颗虎牙,在月光底下耀武扬威。
“你还偷听我?”君燚气的额前青筋暴跳,生怕这个人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怎么啦,就允许你平时带着传音石旁听朝政,就不许我听听你在干啥啊?”殷长珙仍旧把君燚当成自己的好兄弟,半点儿也不曾畏惧过他的地位,抬手指了指他发间绑着的那串五光十色的宝石,直言快语道。
君燚深吸一口气,不想跟他计较:“我只是说,如果他们把事情做的太绝,我们也没必要留太多情面。这个世界不是离了光就不能活,就算是魔族统领的黑夜,也可以仅仅有条。”
“行,明白了,但胤恒如果动起真格来可没人打得过,估计还能弄个山崩地裂,到时候谁都没得活路。”
“他不会舍得的,在他眼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说他自己,而是天下苍生,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能让黎明百姓睁眼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他的为人我还算是有所耳闻,和君无纪完全就是两种人,你不用太担心这些。”
君燚说罢便朝着殿外走去,身影穿过几根气势磅礴的顶梁柱,在一片黑暗中缓缓前行。
“好吧,不过你这是要带我上哪去?你不回去看你的师尊了?”殷长珙赶忙追上前去。
“你得和我一起去趟藏经阁,我要查查一个叫做寂灭的人。”君燚答道。
“寂灭?寂灭你不知道?”
“你知道?”
“圣魔始祖啊,君无纪给你换了十几个太傅都没人告诉过你?”殷长珙惊讶极了,没想到他连这么有名的大能都没听说过。
“还真没有。”君燚淡淡撇了他一眼。
“不过也是,这算是一个禁忌了,没人敢提,据说惹得那位生气了会魂飞魄散的!”殷长珙见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嘴脸,故意夸张地道。
“他有这么厉害?”君燚难得配合道。
殷长珙自然是给个台阶就下,立即解释道:“是啊,洪荒年代初期,大家都管他叫魔神呢,魔界甚至还给他修过像神庙一样的宫殿,说是他心肠好的很,大家都很爱戴他。你想想看,就夜魔那群野兽一样的东西都去庙里拜过他,可想而之当时他在魔界的影响力。世间五大种族平分天下以后,魔界也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内乱,远古三大魔族死的死,灭的灭,其他小种族更是不用说了。传说魔神连杀了七位来自不同族裔的首领,终于把叛乱平息,但人也就销声匿迹了,不知道上哪云游去了。”
“圣魔?为什么先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种族?”君燚终于端不住了,吃惊道。
先前师尊制服孟尧那群人时,他的魔灵就呈现出一种魔族身上不该拥有的圣洁感,难不成正是出自于此?
按照师尊的实力而言,在魔界绝对是凤毛麟角,自己如果和他比试一次,都不一定有把握能够取胜。这样强大的族裔怎么可能历史没有记载?
思及此处,君燚突然变了个方向,出了殿门便朝着北边的鎏金长廊走去。
“因为他们早都灭族了啊,好像就是那场内乱导致的吧……唉!君燚你走这么快要去哪啊?不去藏经阁了吗?”殷长珙被他弄的快没脾气了,困的哈欠连连,却不得不紧紧跟随。
灭族??
开什么玩笑?师尊不是还活着?
等等……难不成……
就剩下师尊一个人了?!
“极北边境是不是有一处破旧的宫殿无人修缮?之前就有所耳闻,我还奇怪为什么始终无人管理此事,现在我倒是知道缘由了。你现在就跟我去一趟。”年轻的君王回头责令道,目光凌厉,一时愁眉不展。
“啊,行吧行吧,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会了啊……”可怜的仆从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
接着,殷长珙在走廊的大理石板上踹了两下,脚下突然出现一个圆形的巨坑,复又对着君燚道:
“行了别用前头那什么石狱门了,大晚上的声响太大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我送你,赶紧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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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探秘开启》》》
(捉虫过!看了之前版本的姐妹注意,是五大族裔不是六大,笔误!忘记只有神魔人妖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