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的方向

　　余翡盯着电梯不断上升的楼层。她的手已经被林择言捂热了，甚至出了汗，她很想挣脱，可惜对方握得有些紧。

　　电梯到达顶层，余翡终于抽出了手，稍微松了一口气，谁知林择言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出了电梯。

　　这一层完全打通的，没有任何走廊，出了电梯，就是一扇大门，推门进去，就是偌大的办公室，装修风格冷淡简约。余翡目不斜视，只看向落地窗。

　　从这里看出去，几乎能看到安城大半的景色，远处的山、河，在地平线外若隐若现，令人生出荡雄层云，凌云揽山之感。

　　林择言站在她身侧，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余翡摇头，又问：“你呢？你平时站在这里，会看什么？”

　　林择言说：“我不喜欢看。”他带着她去沙发上坐，问：“想吃点什么？”

　　余翡说：“你这里的食堂，招牌菜是什么？”

　　林择言让卢俊去买饭菜，很快就送上来了。这一回没有分中式西式，而是餐厅招牌菜：水煮牛肉、大盘鸡、麻婆豆腐、时令水果沙拉，还有两碗米饭。

　　看起来不错，余翡不客气，开吃，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然后又吃了一碗。

　　“味道怎样？”林择言只吃了几口麻婆豆腐，然后就开始喝茶。

　　余翡看出来了，这人不能吃辣，吃一点喝三盏茶。

　　“很好，”她说，“就是辣了点。”

　　“那下次让少放点辣椒，”林择言说。

　　让人收拾好碗筷，林择言带着她进了休息室，“我在外面办公，你先睡一会儿。”

　　余翡点头：“好。”她设置了20分钟的闹铃。看出来，林择言的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或许他根本就没怎么睡过，所以她躺上去了。

　　林择言出去前，为她关好窗帘。重回办公室，卢俊已经在等着了，快速将网上最新进展告诉了林择言。

　　小耳朵妈妈跳楼牵连出来的事情持续发酵，热度根本没有递减。甚至还生出了无数的“瓜”和“谣言”，许多视频博主抓住热度制作视频，网上的各种人就像埋在了瓜田里一样幸福。

　　“取证，让律师那边处理，”林择言说。

　　“那要不要降热度？需不需要让法务这边的人想办法让人删除视频？”卢俊问。

　　“不用，”林择言摇头。

　　卢俊并不会怀疑林择言的决定，又说：“刚才和星尘那边的漆蕤蕤聊过了，她查到，在陈建东发视频之前，有一个新注册ID名为“正义的诏令官”的用户，发了一个视频，并且@了陈建东。不过那是个新号，没什么粉丝，所以现在还没什么人注意。”

　　他视频发给林择言看。

　　视频里，是一个头像被换成卡通人物的人，看不出男女，声音也是处理过的。他爆出的内容，是暖心昕慈善机构，和陈建东之间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其一，暖心昕曾经是做动保公益的，因为捐款数额不合规，捐款使用不透明，被人举报过。其二、暖心昕机构的负责人出狱后，与陈建东取得联系，开始利用小耳朵的病情大肆宣传炒热度，建立捐款渠道，同样的问题，捐款去向不透明。其三，他手里握着暖心昕的部分款项流水细目，还会曝光更多内情。

　　卢俊说：“我推测，陈建东就是看到了这条视频，才决定曝光并闹大小耳朵母亲跳楼一事的。”

　　林择言的脸色非常难看。

　　卢俊说：“我已经让人去查这个人了。”

　　“不用，我知道是谁，”林择言直接给人打了个电话，通话结束后，对卢俊说：“让林择意这段时间不要出现，最好让谁都找不到。”

　　卢俊颔首，立即安排人去办。

　　林择意又说：“你不用去了，我亲自打电话说。”

　　卢俊知道，林择言平时根本不屑于处理林择意的事情，若不是非常重视，他铁定不会亲自打这个电话。

　　这边林择意打电话处理好之后，卢俊又点出一个网站，说：“这个网站有个论坛帖被置顶了，帖子的内容讨论的是……余总的事，盖了很高的楼。”

　　林择意滑动鼠标快速浏览，帖子里没有曝光余翡的照片，但把余翡的过往或真或假爆了一遍。

　　不外乎余翡家亲戚赌博，把家底赌光；余翡为父还钱，卖身给某老总；还有余翡曾经那些男友，都真真假假的，什么劈腿、玩男人、抢人男友等都让人说了一遍。

　　林择言越看越平静，冷冷一笑。

　　他真是没想到，用这样的方式了解了余翡的前男友。而且还记住了那个余翡交往时间最长的。他自认为了解余翡，知道余翡这些前男友都已经是过去，但…他既气又酸又不安。看到最后，他直接关掉网页，说：“想办法让人删帖，把发帖人的账号禁了。”

　　这种事情非常好处理，让法律部，直接举报帖子造谣违规就好。

　　很快，帖子不见了。

　　“另外，”卢俊蹙眉，有些焦虑，“网友在星尘账号下骂人，骂得……”

　　林择言进去看了看。

　　“做公益慈善的居然不给人捐钱，不会把钱贪了吧？”

　　“居然讽刺人家绝症孩子的妈妈卖惨，余翡，你这种人怎么不去X！”

　　“毫无同情心，利用绝症儿童吸引眼球，根本就是披着公益的外衣，干着吸人血的事！”

　　“余翡，人血馒头好吃吗？”

　　“余翡，出来说话！不要在背后做人血馒头！”

　　“别人都快死女儿了，你居然还说人家没走到山穷水尽！”

　　“你这样的人，家人赌博，自己劈腿，甘愿卖身还父债，居然做公益，你别侮辱了公益！”

　　“滚出公益界！”

　　“别干公益！别做慈善！”

　　“滚出！”

　　“……”

　　这些只是留言评论，还有直接开直播和做视频骂的。

　　林择言一一让人留存证据。

　　卢俊收到了一条消息，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林董，有关部门的公众号发了文章，写了佳宁康入医保降价的事。不过公众号没什么人关注，没有热度。”

　　“没事，”林择言关了视频，不去看那些评论，“先别管。”

　　他想到20分钟已经过去了，余翡也可能醒了。便去了休息室，一进门，就看见余翡躺在床上看手机。看的还是刚才那些他看过的恶毒评论和咒骂。

　　林择言把她的手机抽掉：“怎么不睡了。”

　　“睡醒了。”余翡说。刚才漆蕤蕤已经给她打了电话，她也猜出了陈建东利用小耳朵母亲跳楼事件炒热度的导火索。

　　现在这几家网络大平台，其实也有老白公司的股份，安排人处理一下，很快就能把热度压下去，但余翡并不打算这么做。现在网上的声音一边倒，许多正义的网友坚信自己站在了正义一边，对星尘公益以及佳宁康口诛笔伐，恨不得把键盘敲烂。她现在让人压热度，就越发显得欲盖弥彰，让人更加反感，引发更大的众怒。

　　这不仅仅是对星尘的重击，更抹黑了无数做公益和慈善的人。

　　这种时候，就要趁热度最高的时候，给对方致命一击！

　　许多半路进来看热闹的网友，根本不明真相，若是有“反转”、“打脸”之类的戏码，才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所以，趁着此次事件的热度发酵到一个小高峰时，她用自己的平台账号发了一段文字并@小耳朵爸爸陈建东。

　　“小耳朵父亲，节哀。小耳朵现在生命垂危，最需要家人的陪伴和关爱。她已经失去了妈妈，请你不要让她每次醒来时，只看到医院的护工和义工阿姨们。”

　　她还配了一张她与小耳朵手牵手的照片，没有露脸，只有她的手，轻轻握住一只干瘪枯瘦的小手。

　　林择言是看着她把这段文字发出去的，他下意识想要阻止。他甚至现在网络的可怕程度，一个莫须有的谣言都能置人于死地。余翡这段文字，粗看起来没什么，可肯定会被网友误解，到时候给她带来的，只有更多的谩骂。

　　不到十分钟，余翡的这条微博下，就有了几千条评论，全是骂她的，她活生生被骂上了热搜。

　　余翡依旧没有放下手机，而是面无表情地一条条地看，她眉头轻蹙，似乎在盘算着。

　　果不其然，网友将余翡的文字当作了对陈建东爸爸的威胁。

　　“用人家女儿的生命来威胁捂嘴！真不要脸啊！”

　　“当真不知死活，到这时候还嘴硬！连句道歉都没有！”

　　很快，各个平台的热度差不多引到了余翡这条微博下。

　　余翡看向林择言：“能让人帮我统计和预估热度吗？”

　　“可以，”林氏集团下有做公关的子公司，林择言安排人去做。交代清楚后，他回头，看见余翡半倚在床头。

　　因为刚才要躺下，她取了发夹，黑发轻柔的铺散着，衬得那张脸雪白，瞳仁清黑。她依旧盯着手机，屏幕的光照着她眼下的乌黑，反而衬得她目光炯炯。

　　此时，林择言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黑猫，每当它遇到猎物或兴奋时，就这样眼瞳放大，目光如炬。

　　他接触过不少做媒体和网络的人，自然也知道网络暴力的厉害，还知道有人因此而抑郁或自杀。却不知原来有人面对如此事件，却依旧满心盘算。仿佛那些评论、谩骂、质疑、各种视频帖子，都只是随她操控的棋子。

　　终于，林择言接到消息，网络上关于余翡、星尘公益和佳宁康医药研究所的热度和讨论都，到达一个峰值，流量甚至与前年国民男神入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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