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苏萝
察觉到女人手心滚烫的温度,白鸢蓦地低头看了苏萝的手,见她指甲涂的嫣红,带着纱网手套,却掩盖不了一道狰狞的刀疤覆在手背上,那伤疤似是还未愈合,被手套磨出了些血痕,白鸢皱了皱眉“你真的被打劫过?你的伤口还没好,你在发烧!”
“喂!”苏萝一愣,下意识抽回手,心下更是觉得怪异“我怎么样管你什么事啊?这位小姐,你出这么多钱,是要我陪你喝酒呢,还是陪你跳舞呢,嘁,反正你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今天这单子好赚,我就当送上门来的,你可别后悔~”
白鸢闻言,不禁微恼“你的意思是,为了钱,就算病着,也乐意做其他事?”
“嘁”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一边大笑,一边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一手搭在白鸢肩上,一手搭在苏萝肩上,口齿不清的说道“嘻嘻嘻,你们两个,不如一起和我回去,我来和你们做些其他的事情~”
周围有几桌人,一齐发出了些不怀好意的笑声。
白鸢发觉几乎所有人都在注意她们,立刻意识到失言,她厌恶的拿开男人放在自己和苏萝肩上的脏手,反手便是两个耳光“你嘴巴放干净一些!”
“你敢打我!”这两个耳光像是醒酒一般,男人东倒西歪,血红无神的眼睛却看出了愤怒。
白鸢不想惹事,她靠近苏萝身边,贴在她耳边道“苏萝小姐,我们借一步说话可好,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桌上那些钱都是你的,但你现在要和我去医院,我送你”
说罢,白鸢扯着苏萝的手臂就往外面走,刚才那嬉笑的气氛和苏萝的情况,让她想起了一些她不愿回忆的往事,所以她不想在那里久呆。
“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啊,是来找乐子的还是来打听民间疾苦的啊!你放开我!”苏萝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她挣扎着,尖声道“我12点前不能离开这,你放手!”
“等一下”
清亮沉稳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文先生...”苏萝立马态度大转弯,收起了刚才那副泼辣相,细声细语的朝后面打了声招呼“这,这位小姐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我没说要走”
所谓的文先生绕到白鸢面前,一身笔挺的白衬衣套着马甲,头发向后梳的一丝不苟,犀利的眼神透过镜片,打量着白鸢许久,露出了一个儒雅的笑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文颂”
白鸢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松开了扯着苏萝的手,回握了文颂“你好文先生”
“这位小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我已经破了例让苏萝来招待你”文颂点燃了雪茄,淡淡道“你不能再破例在她上班时间把她带走”
“她在发高烧”白鸢丝毫不畏惧这个男人身上强大的气场,因为她早年就是陪在张大帅身边的,而后又结识了更歹毒的地头蛇石六,这个文颂比起前两个人,非但让她没压力,反而显得有些正气“文先生难道听不出刚才那首夜来香,唱的有气无力吗?以她这个状态,就算留在这,也会砸了文先生的场”
“她在这砸我的场总好过场上没有人吧”
“百乐门这么繁华,文先生这应该不止她一个歌星吧”
“可今天是苏萝的专场,一会她还有三首要登台,你要让那些等她的客人白等吗?”
“你放她回去休息,我来替她唱”
“哈,哈哈”文颂顿时觉得好笑“开什么玩笑!这位小姐,我尊重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客人,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可就要把你请出去了!”
说罢,他身后的几个身着西装的保镖已经一拥而上,皆是目光冷冷的注视着白鸢,白鸢不慌不忙,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她转身,在几个保镖间一闪,如风般穿过几个还在饮酒作乐的卡位,跳进了舞池,虽然穿着高跟,仅是用手撑了下,整个人就欣欣然的站在了舞台上,文颂见她身手漂亮,暗自心惊“都回来,别追了!”
“喂,喂,咳咳”戏子白清了清嗓,试了下面前的立麦,顿时,场下互相依偎在一处跳舞或是还在搂着女人饮酒的客人都抬起了头,注视着台上这个陌生的女人。
“今天苏萝小姐身体不舒服,不能给大家唱歌了,下面就由我,给大家带来一首,民族之光”
“文先生,这!!”文颂身边的何经理急了“这可如何是好,您还由得她继续胡闹?”
文颂双手一摆,做了个停的手势,台下本要上去将白鸢揪下台的保镖都面面相觑,退了下去,台下的乐队微张着嘴,只是给了白鸢简单的一点乐调声,文颂嘴里的雪茄忽明忽暗,面上却是饶有兴致的注视着舞台上的白鸢,因为就从他这个视角来看,白鸢身段纤长,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间有着万种风情,像是早就见惯了舞台一般,一点都不紧张,她笑颜如花,却毫无风尘之意,而且,她竟然要唱民族之光这种歌!
这是周小红的成名曲,现在的周小红改名周璇,已经是这大上海滩的当红歌女,不过自打她成了名,开始为上流社会走专场演出时,她便不再唱这种会给自己添麻烦的歌了,而是完全顺应了时代,开始唱些供人玩乐欣赏的乐曲。
小提琴婉转的音调响起,白鸢闭上眼,而后又睁开,她双手捧着面前的立麦,高声唱着:
“帝国主义逞凶狂,神州大地遭了秧,乌云怎能遮太阳,我们要发扬民族之光
.....”
“心如潮一样涨,一齐上战场;
血如火一样烫,冲锋往前闯;
杀!杀!把一群群倭奴撵回鸭绿江;
打!打!把一队队矮兵轰进太平洋!
勇气不可挡,一直打胜仗!
凯旋齐声唱,民国增荣光!”
她的脸映在璀璨的霓虹灯光下,曲着结实的小臂,随着自己歌声中的节奏,挥舞着,台下的人似乎被感染,皆用掌声附和着节奏,霎时间,灯红酒绿,烟酒弥漫的地方,响起了整齐的合唱声“杀!杀!把一群群倭奴撵回鸭绿江;打!打!把一队队矮兵轰进太平洋!”
文颂眯起眼睛,觉得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热血沸腾般,他身边的何经理不可置信的看着百乐门的客人,心中大骇,这若是惹来了租界的巡警,可不是闹着玩的。
待一曲唱完,台下爆发了轰鸣般的掌声,白鸢长舒了口气,在口哨和喝彩中,看着苏萝呆若木鸡的样子,朝她眨了眨眼,随即,刚才停下来的乐队像又蓄满了能量一般,奏起了欢乐颂,白鸢向台下鞠了一躬,十分乖巧的退到了后台,只见刚才所有的保镖都等在那里,文颂站在他们中间,面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抱歉文先生”白鸢也知自己放肆过了头,为不引起太多误会,先声低头。
“小姐干嘛要道歉,你给我唱歌,让我的客人开心,还给了我百乐门这么大的噱头,按道理,我该付你薪水才对”文颂朗声大笑,让何经理遣走了保镖,将一旁的苏萝,引到白鸢身边“不过小姐刚才点了苏萝,我是个生意人,这样吧,今晚苏萝就给你了,这样我们两清了”
“文先生果然是人中豪杰”白鸢见文颂非但不为难自己,还给了苏萝假,不觉对文颂大为改观“改日文先生若有何需要,白鸢也定会将这人情还了文先生”
“白鸢”文颂一愣“你是白鸢?!!”
“文先生认识我?”白鸢明知故问一般,调皮的道。
“哎呀,向晚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我不知道唐夫...”文颂激动不已,却被白鸢刻意打断“好了文先生,今日打扰了,改日我自来拜会,眼下,我还是先把你这个台柱送去看医生把,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这岂不是你的损失”
白鸢朝他挤了挤眼睛,拉着苏萝,风风火火的离开了百乐门。
文颂眼神发亮,面上十分愉悦,见身边的何经理苦着脸,莫名道“你这一副什么表情,快让露娜上台顶了苏萝就得了”
“是,文先生”何经理看着文颂今天像变了个人般,一边纳闷,一边去安排了。
苏萝任白鸢拉着,心中不是滋味,她刚才听白鸢唱歌,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怎能不知白鸢的气息和歌喉一听就是专业干这行的,待二人走到百乐门门口,上海春日的夜风将本就高烧的她吹的一个浑身激灵,她顿时甩开白鸢的手,冷眼道“行了,别装了,今天算我倒霉,以后我的场子,怕是要给你这妮子了”
“呵”白鸢笑着看她“我今天是真心想帮你,这个情随你领不领,你家在哪,家里有药吗,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有钱,叫的起车”苏萝白了她一眼,还真是不领她的情“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不是上海人,不会在这呆太久,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知道你没力气和我吵架,既然你不说,就跟我走吧”说罢,白鸢直接将苏萝打横抱起来。
“喂!!你干什么!”苏萝惊呼着,脸色大窘,一直挣扎着。
白鸢大步流星的朝一边已经排成一条龙的黄包车走,将苏萝向头一辆车上一放,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师傅,国都宾馆”
听到国都宾馆四个字,苏萝吃了一惊,她怎能不知这是政府专门用来接待的宾馆,平日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从刚才文颂对这个女子的态度,苏萝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这女子,并不是好惹的人物。
“好勒”车夫将毛巾往脖子上一挂,拉着车便跑了起来。
车愈快,风愈凉,身边的苏萝瑟瑟发抖,抱着双臂,白鸢皱了皱眉,立刻解下身上的披肩给她披上,路过黄浦江时,白鸢直接将手臂从她身后穿过,将苏萝揽进了怀里,替她遮挡着两边的江风。
苏萝此时也放下了防备,她闻着身前女人的胭脂香,心中微暖,更多的,还是莫名其妙,她干嘛对自己这么好?
到了国都宾馆门口,白鸢架着她进了包间,苏萝似是终于不用强撑,她摇摇晃晃,直接倒在了洁白的床榻上,脸颊烧的通红。
“啧啧”白鸢抱着臂,悠哉道“现在不装了?如果今晚我不带你走,我看你怎么办”
苏萝抬眼瞟了白鸢一眼,并不说话,只是用手臂抱着双肩,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这股子倔强,还真是有些似曾相识。
白鸢晃了下神,见她是真难受,也不再打趣她,她给苏萝盖上了被子,喊来了侍者,请来了国都宾馆里专门当值的医生,为高烧中的她处理伤口,还喂她吃下了退烧药。
待一通折腾后,苏萝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白鸢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朦胧的月色,心中空落。
唐向晚去开会了,可是只是开会而已,用得着不眠不休吗,他彻夜不归,是去了哪,又和谁在一起?
心中明知答案,却又无可奈何,白鸢苦笑着,伏在床前,不知过了几时,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上海的春意,便是那两岸纷飞的柳絮,清晨枝头长鸣的鸟声。
当那股晨凉,让睡梦中的苏萝睁开眼睛时,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置身在一方她从未感受过的柔软床榻间,她揉了揉眼睛,看到了一抹青灰色的身影,翘着二郎腿,坐在已经大开的窗户旁,似在闭目小憩。
那人本是微长的短发已经完全梳到了脑后,五官简单而精致,嘴角微微翘着,甚是好看,窗外的晨光恰到好处的洒进来,称的她格外白皙。
看清楚了此人是谁,苏萝吃了一惊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她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戏子白缓缓睁开眼,高挑着一边的柳眉,戏谑道“醒了?笑什么?”
“哈哈哈哈,你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子?”苏萝虽是难掩笑意,但却觉得新奇,扮青衣的戏子她不少见,可她还是第一次见扮先生的女子呢。
“我一会要去见个人”戏子白起身,膝上的青衫顺势垂了下来,她纤长的身段被这身青衫完全显现了出来,神形若水,她走近已经卧坐起身的苏萝旁,直接捏住了苏萝的下巴,刻意压低了她婉转风流的声线“烧退了,你可以走了”
苏萝微愣,随即有些恼了,她打开戏子白的手“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戏子白眯起眼,非但没把手拿开,反而将手抚上苏萝的脸颊“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让你看看我能干些什么”
察觉到了眼前的人似乎和昨夜那个一心护着自己的女子判若两人,苏萝心跳如鼓,她急忙起身,奈何本就虚弱,眼前不禁一黑,戏子白一只手顺势圈住她的腰身,将她箍在怀里,立刻低头,尝了下眼前的樱唇,另一只手,直接随着旗袍间没有扣上的边隙,探了进去。
瞬间的错愕,苏萝瞪圆了双目,脑中一片空白,竟然不知自己该怎么做,而就在这一刻,包间的门响起了钥匙拧进锁眼的声音,随即咯吱一声,房门开了。
戏子白这才松开苏萝,她轻咳了两声,用手背,擦着残留在自己唇上的口红,苏萝惊魂未定,脸色发白,似是没缓过来,她偏开眼,见一个英俊的男人,穿着姜黄色的军装,平静的走了进来,他只是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自己一番,根本没任何惊讶的表情,似是早就习以为常。
“你走吧”
刚才行为火热的戏子白,此时的声音,冷静的出奇。
苏萝一向懂得察言观色,她再笨也看得出这其中的猫腻,只是冷笑了一声,整理好了衣衫,拿起手包,便出了门,顺带将门狠狠一摔。
唐向晚深吸了一口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先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绕到坐在床畔的白鸢身后,将她搂进了怀里,一手则开始解她领口的青衫扣。
“没快活到?”白鸢似笑非笑。
他就是这般,常年如一日的彻夜不归后,清早便要来撩拨她。
“谁让你一大清早,就费尽心思勾引我?”唐向晚的声音难掩笑意“我难得想了,你总不能不救火吧”
“你快一些,我一会要去见梅大哥”白鸢已被他放倒,声音却没任何感情。
“快慢是我能控制的吗”唐向晚微喘“不是想要孩子吗,我尽力”
..............
虽说上海的春日,尚带一丝凉意,可这广东的春日,却完全看不出春的特质,四月刚至中旬,便是已如盛夏般燥热而潮湿,周寐坐在老爷车里,身着浅绿色的丝绸旗袍,她的短发刚被修剪过,还是乖巧的放在耳后,她一手拿着松香扇,正有一遭没一遭的扇着面前的空气,石六就坐在前面的副驾,嘴里叼着烟斗,对襟短衫的领口仍是紧紧系着,额上,时不时的落下汗珠。
他们一路经佛山到顺德,已经走访了十余家缫丝厂,如今正在去往广州丝绸市场的路上,这几年,广东的丝业随着世界战争的爆发,已经逐渐没落了下去,外商对于供应量的需求锐减,只剩不多的丝厂靠此维持生计,还有些场子,千方百计的拖关系,和军工厂合作,直接出产军服,以此牟利,生逢乱世,本本生意经,愈发的不好做。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