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如笙

　　我从未见过成亲的场面，对于那一片红色的喜庆着实新奇。我推推一旁的卫执笙，轻声道“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人家成亲你穿一身白衣这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卫执笙看看周遭的红烛彩带，说道“阿栩，这场亲事注定成不了.”

　　我疑惑抬头，心中暗想该不会是被他发现楚澜的计划了吧，犹豫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喜堂之上。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盖着红盖头的楚澜，她随着一旁喜娘的指示完成一道道礼仪，我想她心里肯定是十分高兴的。我看了看一旁的秦蓦然，他落在新娘子身上的目光是复杂的，我不知道我那番话有没有唤醒他的愧疚感，他会成这个亲想必还是对楚澜有着怨怒吧。

　　我从未知道北宣的成亲礼数，在喜娘说要一对新人牵手向在座宾客敬酒时候，我看见楚澜掩在衣袖中的手轻颤了一下。我偏头看看卫执笙，他目光深沉说道“阿栩，你们该考虑到这些的。”

　　我急得快要哭了，拉住他的衣袖“怎么办，楚澜手上有练武时候留下的茧子，秦蓦然会发现吗？”

　　卫执笙望了望我，只是示意我去看喜堂。

　　我忐忑不安的将目光移向喜堂之上，生怕有什么变故。

　　秦蓦然握上楚澜手的那一刻，脸色倏地变了，眉眼里是沉郁的怒气，却再不行动一步。喜娘又重复了一声，楚澜空出的那只手掩在衣袖中不停颤抖。

　　我想，秦蓦然再怎么狠心也该将这亲成完之后再去找楚澜论罪吧，可他却毫不犹豫地甩开楚澜的手。

　　秦蓦然环视了满座的宾客，目光停在我身上时狠狠瞪了我几眼，我也用几个白眼回复给他。楚澜后退两步，一把扯下头上红巾，她看着他像是能看进他的心底，开口冷声道“秦蓦然，你真是心狠，连场完整的婚礼都不肯给我。”

　　秦蓦然脸色不定“楚澜，你这是胡闹。娓娓呢？”

　　楚澜笑得明媚“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

　　我不知道楚澜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他，我刚想开口却被卫执笙阻止，周围宾客纷纷议论，楚澜却像没有听到一样，眼里满满都是他。楚澜又开口“她真的死了，我绝不会容忍你娶妾，既然你那么固执我也只好杀了她。”

　　秦蓦然旋身抽出一柄长剑，抵在她胸前两寸“你敢！”

　　周围人作鸟兽散想要离场，楚澜大声道“都别走，这亲还没成完”她看了看秦蓦然，笑的明媚极了“秦蓦然，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欠了我那样多，如今你欠我的婚礼也该还了。”

　　秦蓦然声音颤抖似是压抑极大的怒气“楚澜，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你已经害她失去一个孩子了，你不能那么残忍。”

　　楚澜冷笑说“你总觉得她的孩子是我害死的，我欠她许多，可你知道吗，我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它死的那么凄惨。我连一点点的关爱都没有给它，甚至于它的父亲都不知道它的存在，那这些是谁欠我的，谁又偿还得了啊”她望了眼抵在她胸前的剑“你想杀我，真希望你下得了手。”

　　秦蓦然愣住，对于楚澜刚才的话明显消化不过来，他想仔细看看楚澜的眼睛，却只看见她满脸的痛苦。他颤抖着低下头，只看见楚澜握住剑柄的手，有妖娆的红从上面滑落，他不可置信的抬头，却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坚定。

　　我看着那把利刃刺破嫁衣，穿进她的胸口，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送入洞……房，礼成……”周围人群熙攘，纷纷离去，秦夫人大惊失去意识，我站在那里，看着楚澜倒在秦蓦然的怀里。

　　卫执笙阻止我向前，我偏头，忍不住哭了“放开我，楚澜她快死了……为什么不让我阻止这一切……”
　　他将我抱在怀里说道“她从一开始便想过这样的结局，这对她来说是好的，她难过了这么长时间是该结束了。”
　　我看着秦蓦然颤抖着手抱起楚澜，像是受到极大震惊。

　　他颤抖着手，说：“楚澜，你不用骗我，我不会相信的。”

　　回应他的只是越来越急的血流，秦蓦然颤抖着手捂住他的伤口，干涩的笑着，却笑的眼睛通红。

　　他说：“楚澜，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去死。我欠你的，还有没有，你怎么舍得死。”

　　他吻一吻她的眉心，从未有过的温柔“楚澜……”他渐渐红了眼眶，却不知道该再说什么，该质问她是否杀了息娓，还是该问一问他们的孩子。

　　楚澜躺在他怀里的样子就像睡着了一样，他看着她少有的温顺，突然间便觉得发慌，他颤抖着声音喊着管家请大夫，将她送进卧房之后，他无力地瘫坐在门口，卧房里大夫正忙碌着，他只是呆呆的看着。

　　我擦擦眼泪走过去说道“秦蓦然，你确定你想要的便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没有回话，只是抬头看看我。

　　我压抑着极大的愤怒，连声音都不由发颤“楚澜她骗你的，她根本就没有杀息娓，是息娓自己写信要悔婚的，楚澜只是想要一个婚礼罢了，你却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她嫁来千度，哪里都很好，你却从来就看不见她的努力，你以为息娓的孩子是她害死的，她连想要反驳的力气也没有，你知道吗？在她去襄宁寻你的路上她失去了你们的孩子，你却把那么脆弱隐忍的她一个人丢在那里……”我捂住眼睛，哽咽着“她那么爱你，你却总是欺负她。”

　　秦蓦然闷声道“我从未知道这些，她总是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

　　我看清他眼底的慌乱难过，心里却更加难过“她以前对我说过她嫁给你唯一没有想过的便是后悔，她是那么用心的爱你。失去孩子她不是没想过寻求你的安慰，可是她怕你会难过，只好一个人守着那份伤痛过日子。秦蓦然，等她醒了，你应该好好补偿她的。”

　　秦蓦然握紧手，心中巨大的悲痛，他想起第一次遇见楚澜的情景，那个执拗的姑娘脸红气急的样子是那样的好看，他给她挽了发说要娶她，他想起楚澜一身素缟站在喜堂之上时的决绝，他想起她在花下弹琴时候的认真，他想起那夜她吻上他时候的轻颤犹豫，他想起她站在苍茫白雪中抱住他的珍惜，他想起好多好多。

　　原来，在这漫长的怨怒对抗中，他忘了这么多重要的事情。

　　他抬起头看着我，声音带着压抑的疼痛“终归还是我欠了她的……”

　　庭院里的梨花纷落了满地，像听到不知名悲伤的曲调，终于还是陷入了巨大的悲伤。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