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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上)
看在开头:与清源醉寻欢正文无关的一个脑洞,二哥对小探花(寻欢)的养成,中间有玩脱了的极速飙che做菜(感谢@紫金玲2015 的提议为纯刀里加糖了233),扬刀大会交文(因字数超乎预料,会分几次发)
“寻欢,你身体太弱,得先细细调养才可修行武功,切不可急功近利。”
“寻欢,我教你一套修身静气的心法吧。你应牢记,在任何时刻都要保持沉着镇定,切不可心焦气躁,否则难成大事。”
“寻欢,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会总是这样宠着你。”
“寻欢,你要知道,我并非凡人。于我来说凡人的一生不过白驹过隙,凡间一年,天上不过一天,时间这种东西于我来说是漫长又无尽的。但对你来说却并非如此,所以你万不可浪费生命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你想要跟我走?不,我不可能答应你,你不过是个凡人。而且神仙的生活是远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幸福美好的。神仙与凡人并无太多不同,神仙也有神仙的烦忧。你要记得,摆正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你在什么位子上,就会有相对应的责任需要你去承担。高处不胜寒,凡人不过需要操心琐碎小事,最大不过一个国家的民生。而神仙,呵,神仙的责任可比凡人大多了。”
“你要记得你需要对你的父亲,对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负责,我不会带你走的。”
“你暂不适合耍枪和剑这种较大型的武器,毕竟你自小体弱,而凡间的武器又是如此脆弱,配不上你,不如我把我这副金弓银弹赠予你——怎么,还不好意思?那么这柄飞刀如何?小巧轻便,易于藏匿,出其不意便可杀人于无形。”
“我很忙,并不能经常陪你,你的悟性很高,所以你必须自觉自勉,待下次我来,你应当把飞刀练至大成了。”
“什么!?你想退婚?为何?你不心悦林诗音了?”
“我说过我不会再像你幼时一样那么宠你顺你,若你无法给出一个适当的理由,我便不会帮你卸下这个责任。我虽不喜林诗音的懦弱狭隘,但她不过是个凡人女孩,又如此爱你,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寻欢...你想随我修道?但你要知道,很多凡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够到仙人的门槛,这不仅看天分努力,也看造化机缘…实不相瞒,我确实可以领你入道门,但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一旦成仙,面对的就是永无止境的时间——你会在这时间里腐朽,会在这时间里麻木。你会看着身边的亲人、友人相继离去,只有你还记着一切,并将永存于世间。”
“阐教?当然——但我虽隶属于阐教,目前却在天庭任职,并无法随你一同归隐。而且自封神战后,阐教已避世两千余年,所以我无法领你归入阐教。另外,即便是散仙,也有天道与天条约束。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
“为何你不愿去江湖中闯上一闯?以你的实力,定能睥睨那些道貌岸然,与跳梁小丑无异的江湖人士,那些渺小的凡人根本不配与你相比。你总跟在我身边,是无法真正成长的。”
“我带你去那所谓的江湖上看看吧,但我不会出手。”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恭喜你,寻欢,不负众望金榜题名。虽未如你父亲所愿高中状元,但探花这等风雅名号才更配得上你。”
“寻欢,你喝醉了,不要再说你爱我这种话了。”
“寻欢,你还小,你只是个凡人!若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我——”
“唉,你让我如何对你才好?你个恃宠而骄的小探花。”
“我会护你一生,任你在这三界内放肆驰骋。寻欢,你记住,清源取自我的道号清源妙道真君,而我的本名则是——杨戬。”
“你感谢天不如感谢你父亲,呵,遇到我不需要你去感谢天,天算什么东西!”
“是,我也应该感谢你父亲,让我遇到了你。”
“放心吧,我不会走。寻欢,我会为你排除一切烦忧,陪你朝游沧海暮苍梧。”
朝游沧海,暮苍梧…
杨戬,你说过,你会陪我的…
你会陪我……
苍白的唇瓣间溢出痛苦的梦呓,虚弱到如烟般飘渺,下一刻便散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李寻欢昏睡在床,惨白的脸孔上是迷茫而无助的凄惘,有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最终消失在枕畔,徒留了一道无色却湿润的悲伤。
“少爷,我进来了?少爷——少爷你醒醒!”
推门而入的铁传甲看着又一次陷入了梦魇的李寻欢,焦虑的放下汤药,赶忙转身去寻大夫。这三年多来,他已经为此找了无数次大夫,但就连江湖上的神医梅二先生都对此毫无办法,只能依赖着这汤药缓解一二。
毕竟,李寻欢每次苏醒,都不记得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铁传甲认为,不记得也好。毕竟少爷每次梦魇都是一副虚弱凄然,痛苦万分的模样。那种难以言状的,深沉的无助和绝望,他从未在李寻欢身上看到过——
他本该是潇洒快意的,他本该是幸福顺遂的。作为李园的主人,李寻欢高中探花,又与林诗音青梅竹马,铁传甲一直认为即便少爷没有如老爷所愿中得状元,在庙堂之上大展身手,也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飞刀绝技,在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这岂非比在朝堂上与那些吮痈舐痔,趋炎附势之徒共事要好?
而且还有那么爱着李寻欢的林诗音和那豪爽义气的结拜兄弟龙啸云在他身边支持他。可惜白云苍狗…一切都事与愿违。
自林诗音和龙啸云无故逝去,李寻欢已在关外待了四年之多。铁传甲不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寻欢也似记不清了一般,一提起当日之事便头痛难忍,所以铁传甲也不敢再问。但这样梦魇下去,必会让李寻欢本就不好的身子愈发虚弱,虽然他自己并不在乎,但铁传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都无法放弃释怀——他恨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大夫,来医治他家少爷。
他看着少爷夜夜在那可怕又无形的梦魇中备受折磨,却束手无策。他看着少爷日益虚弱,咳嗽不止,却劝不动,心余力拙。少爷这样痛苦下去,百年之后他该如何向老爷交待?
“大夫,快,这边——少爷!我回来了!少爷你醒——”
“咳咳咳…”
被突如其来巨大的撞门声惊醒,李寻欢猛地睁开了眼睛,虚弱无力的身子早已被冷汗浸透,在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那双平日里有神温润的黑眸此刻正充斥着无法言明的绝望和恐慌,失焦的凝着虚无的空气,他像是没注意到冲撞进来的铁传甲和大夫——
“没错,是我杀了他们。不过是两个卑贱的凡人,有何杀不得?”
“为什么?因为他们碍了我的眼,仅此而已。呵,不自量力的想来要求我——也不看看他们配吗?”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以为我是谁?李寻欢,我难道会为了你——一个渺小的凡人,为了那所谓的可笑爱情去毁掉我的神位?你太天真了。天庭不容私情,只要你不在了,我便可后顾无忧。”
“但我曾答应过你父亲照料你,虽然只是个凡人,但我杨戬也是重承诺的人,所以我不会杀你——你走吧。”
“怎么,你哭什么?呵——你还是如此脆弱。那么无法接受我杀了他们吗?可惜,为时已晚。如何,现在是否后悔遇到我了——”
“少爷!你醒醒啊!”
震耳欲聋的嘶吼炸响在耳边,蓦然回过神,李寻欢看向满脸担忧焦急的铁传甲,一句下意识的安慰还未出口,就被难忍的咳嗽打断了。
“咳咳,怎么了…我没事的,你怎么又叫人过来?”勉强勾起唇角,李寻欢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沉着,正抱歉的看向眉头紧皱的大夫“我一点事也没有,只是刚刚做了个…梦。”
“那根本不是一般的梦!少爷你不能这样不在乎!”铁传甲焦虑的吼道“大夫,你快看看,我家少爷日日梦魇,已经近四年了!”
“这…你还记得你梦到了什么吗?”大夫无奈的把着脉,不禁叹息着问道“你这看不出什么啊…只是原来的肺疾还未痊愈罢了,没什么大碍。”
“抱歉,我已记不得了…”抿了抿唇,李寻欢摇摇头,黑眸中划过一丝痛苦“我只记得一些感觉…一开始我是感觉很幸福很快乐的,但不知为何,突然就…”
纤长的手指不自禁的颤了下,李寻欢叹息“我真的记不得了。只是…好像有一个人一直在我面前,一直在看着我…但我却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这…梦境这种事情,我也说不好啊…”大夫为难的摸着自己的胡须,摇了摇头“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肺疾还未完全好透,需细心调养。”
“那梦魇怎么办?”铁传甲焦虑的插a嘴道。
“嗯…我是无能为力啊,你是不是被什么鬼上身了?要不你们去寺庙或者佛门圣地求拜一下?”大夫诚恳的建议道“哎,其实我有个推荐,你们可以去川蜀拜一拜二郎神啊!实不相瞒我们全家都是二郎真君的信徒,每年的六月廿四我们全家都会赶赴川蜀,参加庆典。当然了川蜀有些远,但本地也是有几所二郎庙的,实在不行你们就去拜一拜,二郎真君可是一位仁慈宽宥的战神啊!”
“二郎…真君…”李寻欢哑声喃喃着,黑眸无意识的瞪大了“是昭惠显圣二郎真君…”
“对对,哎呀二郎神可是家喻户晓的战神,虽然不是管这一块的神仙,但你去拜一拜准没错!”大夫极力推荐道,满脸热忱“其实啊,我家夫人祖上曾被真君大人庇佑过才得以免除灭族之难,真君大人可真是位心怀万民的好神仙啊!”
“那我们去拜一拜吧,少爷?”铁传甲看着李寻欢恍惚迷茫的模样,不禁出声提议道“其实我也很崇拜二郎神,试一试总没错的。”
“...二郎真君是否还有一个道号,叫…”伸手抚上额头,李寻欢微微蹙眉,开始深深的喘息“叫…”
“少爷你怎么了?又头疼了?快别想了!我们直接去拜一拜吧!”铁传甲看着李寻欢隐忍的表情,担忧的劝道。
“...传甲,不知为何,方才大夫一提到二郎真君,我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走在去二郎庙的路上,李寻欢打破了沉默,低声说道。
“那感觉复杂到让我无法诉诸于口…”微微仰头望向天空,李寻欢深深的呼吸着,一双黑眸在如血残阳的映照下,仿佛正缓缓的泣着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那一瞬间,心脏真的好像被一双铁爪死死地攥着,缓缓收紧,密不透风,真的让我喘不过气来…那感觉又好似万箭穿心…疼痛,却又莫名有股委屈和酸涩…”
“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我,事情不是这样的——但不是什么呢?事情又是什么事情?”李寻欢苦笑着喃喃道,脸上划过茫然“传甲,你说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可是少爷…二郎神怎么会和你的记忆有关呢?”铁传甲很是迷惑,担忧的挠头道“而且你能忘记什么呢?林小姐和龙公子都…”
自觉失言,铁传甲不由得噤了声,却发现李寻欢对这两个名字半点反应都没有“...少爷?你怎么了?”
“嗯?没事,我只是在想,除了昭惠显圣二郎真君、英烈昭惠灵显仁佑王,二郎神是否还有其他什么称呼…”李寻欢安抚一笑,垂下眸低声道“方才我感觉我好似要抓住了什么关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方才送大夫离开的时候,我问了这件事。”铁传甲犹豫道,生怕李寻欢再头痛“大夫告诉我,二郎真君又被尊称为灌口二郎,灌口神君,川主帝君,惠民大帝君等,哦,还有个道教的称号,叫清源妙道真君。”
“清源…”听到此,李寻欢心里一震,原本认真聆听的神色顿时变了,平静的黑眸中骤然风起,如风雨欲来的海面,瞬间飓风狂躁,波涛汹涌“清源…清源…”
“少爷,你怎么了?!”看到李寻欢扶着额头痛苦的喃喃,铁传甲自责又担忧的伸手扶住他“这个称号有什么不同吗?”
“我…不知道…”李寻欢忍下脑海中突如其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勉力的勾起唇角“咳咳,我只是感觉很熟悉…”
“清源…这个名字,对我来说一定很重要,但我却什么也记不得了…”缓缓放下揉着额头的手,李寻欢低声肯定道“我本以为我的记忆没有问题,毕竟一切衔接的都是那么顺畅…但不知为何,我的心中总觉得缺了一块,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块…那一块的缺失让我一直都感到很空虚,很迷惘…”
“可是少爷,你遗忘了什么呢?”铁传甲忍不住问道“不可能的,有什么手段能让人遗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呢?还丝毫不让人察觉。”
“不是事情,是一个人…”李寻欢笃定道,黑眸中闪烁出坚韧又决绝的光“绝对是一个人…我本该记得的…”
“...少爷你不会真的遇到鬼了吧?”铁传甲沉默了一瞬,不由得想起了方才大夫的话“我们还是赶紧去二郎庙拜一拜吧。”
“这是…二郎真君?第三只眼…还有,三尖两刃枪…”
看着这肌肉虬结、须髯如戟、凶神恶煞的高大雕像,李寻欢沉默了,不禁油然而生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二郎真君…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他觉得这雕像…严重丑化了真君的形象呢?
他不该是这样的啊…他明明是,明明是——
“你看看我今天的妆容怎么样啊?会不会太重了?”
娇羞的女声把李寻欢从恍惚中惊醒,凝滞的目光缓缓流动,投向了一旁正拿着小铜镜整理自己头发的女子。
“不会,你这样很好,快来拜一拜二郎真君,等会杨公子一定满意你!”
“二郎庙真是香火旺盛啊,连求姻缘的都来参拜。”铁传甲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感慨道“少爷,我们快拜一拜,求二郎真君保佑。”
“姻缘...保佑…杨公子…清源…”有什么画面在眼前一闪而逝,李寻欢不禁眯了眯眼,额角抽痛“传甲…不该是这样的…二郎真君…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这样?”铁传甲正虔诚的默默参拜,一回头却见李寻欢像个木头人一般伫立在那,只是神情专注的凝视着二郎神的雕塑,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少爷,我已经参拜完了,你快来拜一拜吧。”
“不…他不是——”李寻欢乍然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我…有点乏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可是…好吧,那我们回去吧,反正我已经参拜了,少爷你…”铁传甲担忧的看着李寻欢,叹了口气“少爷,要不我们回山西吧,再如何也不会比关外艰苦了。”
“不——你让我考虑一下。”原本拒绝的话语咽下,李寻欢迟疑着握紧了拳“传甲,今日我自己散发就好…你去好好休息吧。”
镜子…方才那女子的动作让他捕捉到了一个细节,虽算不上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但有时一些小细节也能给人以重要的线索。这句话他已不记得是谁告诉他的了,但冥冥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男人清冷凌厉却默默温柔的眼…
每次梳洗照镜子时,从那铜镜中,他都能看到自己疲惫沧桑的脸,但那个人绝不会是这样的——
那个人是谁?
每次他都会下意识的这样想,然后怔愣,头便会随之隐隐作痛。
他自小喜欢雕刻木头来锻炼手指,这几年间,他无意识的雕刻了很多,但那些木雕,不是林诗音的脸,也不是龙大哥的脸,而是他自己的脸…他不知为何会这样,难道他记忆中的人…与他如此相像?
清源妙道真君…清源…可二郎真君的名讳是…
他从未想过自己丢失的记忆会和这位传说中听调不听宣,智勇双全的桀骜战神有关。他不过一介凡人,在这芸芸众生中是如此渺小而普通,他怎么会与二郎真君扯上关系呢?
但今日那大夫提到二郎神,他的内心为何会如此震颤?清源…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二郎庙的雕塑又为何让他感觉如此违和?
赶回在此的临时住处,李寻欢便独自回到房间,近乎急切的坐在了摆放着铜镜的桌前——
看着镜中那张熟悉却又突然陌生的脸,李寻欢原本苍白的脸色蓦然更加惨淡,手中一直提着的酒壶也砰然掉落在了地上,流出了汩汩酒液。
尖锐又激烈的疼痛骤然袭击了脑海,如被重锤狠狠击打,李寻欢急促的喘息着,用手死死的摁住了太阳穴——
原本温和又紧固的记忆封印被这巨大的冲击撕裂,瞬间淌下了汩汩鲜血。
那些幸福的,美好的,让人怦然心动,让人眷恋不已的记忆蜂拥而上,但随后那些痛苦的,绝望的,让人不敢置信,让人悲痛欲绝的记忆也不甘示弱的开始向他耀武扬威,嘲讽讥笑着他的可悲,他的无能和无力——
清源…杨戬……
真的…是你……
为什么……
原本顺畅无缝的记忆被揭开了隐秘的伤疤,露出了内里真实的模样。
那个与他如此相似却又迥异非常的清冷天神,终于肯施舍般的松懈了对他的禁锢,让他重新找回了这些痛苦却又极其珍贵的回忆。
他自幼失恃又体质虚弱,父亲又不得不在庙堂忙碌,所以自小他就只能独自在家被家中仆从照料,三天两头就需喝药调养,不能像大哥那样肆意玩耍。
自小他就与寂寞相伴,还要忍受时不时的病痛和虚弱。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请来了一位丰神俊逸,清冷端肃,卓尔不凡的大哥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杨戬。
幼小的他无力的躺在病床上,头脑因为发热而有些晕眩,即便如此,他却仍忍不住悄悄瞪大了眼去仰视那位高高在上,冰冷淡漠犹如神祇的人。
那俊美卓绝的年轻男人表情淡淡,就连和他父亲说话也透出了一股十足的高傲和漠然,好像颐指气使的王公贵族一般,却奇迹的不让人觉得过分和讨厌。
毕竟那双放到他额上的手是那么温柔,那么暖。他注视着他的眼神虽然毫无波澜,依然是清冷如雪的,却让他感到了安心,感到了喜欢。
那双手很大,李寻欢到现在都能清楚的回忆起当时的感受——
他不再觉得孤冷寂寞了,他感到了慰贴,他是如此的喜欢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哥哥。看到他,他就会莫名的感到安心和欢喜。
后来他知道,这个让人感到温暖的大哥哥姓杨,但却不喜那些无意义的繁琐敬称,而喜欢让人唤他清源。
清源对他说,他的身体慢慢调养便可恢复,甚至比常人更好。
清源对他说,他每年都会来看他两次,让他好生完成他布置的任务,读完那些书卷,并仔细写下批注和理解。
清源对他说,他可以带他去看看外面——
于是李寻欢终于摆脱了仆从小心翼翼的看顾,第一次满心期待的和喜欢的哥哥一起,融入了外面的风光和美好。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清源并非凡人,而是真正的天神。
他被温暖坚硬的怀抱紧紧的拥着,受不到外面的一丝风。他从清源稳妥的怀抱里探出头,从空中俯瞰苍茫的大地,抬眼就能触到那柔软洁白的云彩。
但他却感觉,这壮丽非凡,无边无垠的天地都不如清源的怀抱让他感到喜悦和温暖,所以他把头埋进了清源的脖颈,轻声撒娇,提出晚上想让他陪他一起入睡。
可清源拒绝了他,说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不会再像原来那样宠他。
可最后,清源还是没有敌过他显露出的失落和难过——在那个明亮的夜晚,他兴奋又欢喜的钻进了清源的怀抱,把自己挂在了他强健却有着淡淡冷香的身上。
后来,清源一直履行着约定,每年会来李园陪伴他两次。每次他都数着日子,计算清源会来的时间。
有一次清源来晚了三天,他便食不知味,难以入眠,生怕作为真正天神的清源会不再要他。他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不安,却仍是在父亲面前露出了端倪,为此父亲还严厉的训斥了他——
清源公子可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这么多年来能履行当初随口的一句戏言每年屈尊来此可是我们祖上烧了几代高香都换不来的,你不能奢求太多。
而且你日日用功读书,都不爱去和诗音玩了,她可是我们早就给你定下的未婚妻,你应当把她放在心上,与她多多相处才是。
李寻欢苦笑着应了,但心中却充斥着一股不甘和慌乱——比起去找表妹诗音,他更想好好的完成清源布置的课业。只要他尽量表现的优秀,清源应该就不会走…幼时的他如此天真的想着,并认真的这样做着。
在他惴惴不安的祈盼下,第四日清源终于来了。他开心又委屈,却不敢道出内心的忐忑,只能小心的试探着原因,却得知清源竟是去剿灭了什么山的妖精。
‘我在天庭任职,所以必须听从玉帝王母的调遣。’清源冷淡的陈述,深邃的黑眸中闪烁着冷酷的幽光,浑身还残留着血腥而可怖的冷厉威压,让李寻欢不由得有些瑟瑟胆怯,脸色苍白。
但彼时的李寻欢还不懂这些,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清源,毕竟他不过是个弱小凡人,还体质虚弱,他只是担心自己给清源增添了麻烦。
‘我并非逍遥散仙,平日有众多卷轴需要我去审阅,且时不时就会有战斗需要我出手。虽然都是些小打小闹,那些汇报上来的卷轴我也早已批阅顺手,但有时玉帝王母也会交予我其他任务,所以这次才会来晚。’
清源一眼就看透了他隐藏的不安和委屈,直接坦然道,并体贴的收敛了一身威严冷冽的气势,伸手安抚的环住了他的肩膀。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李寻欢难过的靠在他怀里,低声询问道。
‘清源你那么忙,每年却还要屈尊来这里看我…我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我太任性…’
‘怎么会?寻欢那么听话,怎么会给我造成麻烦和困扰呢?’
清源闻此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原本锋锐冷肃的黑眸都氤氲出了浅浅暖意,正认真的凝视着他。这专注而温柔的眼神让他心潮澎湃,不自禁的就沉迷,深陷。
‘你可以开始学习武术了,要知道我是以武入道的神仙,作为我指点的人,你不可不会武功。’
于是,李寻欢从此以后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每日习武。但与找来的林诗音的不喜和郁闷相反,李寻欢非常欣喜,甚至是激动的。他尽心尽力,每日勤勉,不辞辛苦的完成清源布置下来的任务,哪怕那任务于他来说过于繁重,甚至过于严苛,他都毫无怨言甚至还乐在其中。
为此他甚至不乐意再花费时间去回应林诗音时不时的拜访,他甚至开始感到了烦扰,对于林诗音时常的不高兴和小任性。
有一次在父亲的训诫和劝说下,他不得不放下任务去林家找林诗音玩耍,但他却听到了让他瞬间怒火高涨的言辞。
林诗音在背地里偷偷抱怨,与贴身侍女在说清源的坏话。
李寻欢知道他作为男子是不该与至亲的表妹,与他的未婚妻计较生气的。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惊怒愤然的心情——
林诗音明明只见过清源一次,怎么能如此面誉背非呢?这岂非是一件很让人反感甚至掉价的行为?作为大家闺秀,林诗音怎能如此?
李寻欢当时只能握紧拳头,努力默念清源教给他的心法,才堪堪抑制住了自己冲上去质问的脚步。
但他还是被林诗音的侍女发现了。
看着表妹柔软娇美的脸庞,李寻欢第一次感到了不满和厌烦。他本想开口说一些体面宽容的话来粉饰太平,毕竟清源说过,做人应当学会包容与体谅,特别是对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但他又实在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能冷着脸回了家,第一次没有去理会林诗音的解释和眼泪。
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话…但他却无法容忍。
他无法容忍有人说清源不好,即使这个人是他至亲的表妹、未婚妻。
‘你确实应该让着她,不该如此冲动。’事后清源对他如此说,表情平淡,甚至到有些漠然。
可李寻欢却觉得不愉,甚至有点委屈。‘她是我的亲人,我的表妹,我知道我应该包容她的一切,但我真的反感她那样说话…她明明并不了解你,连见都只见过一次,怎么能…’
‘呵,不过是个凡人小女孩,她的心思我根本不在意,你还生什么气呢?’清源端肃的坐在那喝着茶,冷笑着不屑道,黑眸中滑过了然和嘲讽。
‘你是不是不喜欢诗音…’李寻欢沉默了一瞬,下意识的问道。
‘我为何要喜欢她?她与我无甚关系,她的心情态度我也没必要在乎。’清源好笑的看着他,耐心的解释道。‘她不过是个凡人小孩,对于她我谈不上喜欢,更谈不上讨厌。她是你的亲人,你的未婚妻,所以你在乎她就够了,我并不想发表评价。’
‘可是…’李寻欢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在清源清冷甚至于漠然的视线下,他的喉咙里就像堵了块巨石,让他顿时哽住了。
‘怎么了?你有这时间难过,还不如好好的把我给你布置的任务完成。’清源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温声安抚道。
‘对不起…’李寻欢微微低下头,倾身抱住了他的脖颈。‘我只是在想,清源你是神仙,心胸宽广,自是不会和诗音一般计较的。可我…我却只是个凡人…
‘我既花费了时间和心力去指导你,你在我眼里就不再只是个普通凡人。’清源叹了口气,纵容又宠溺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并抬起了他的下巴让他与他对视。
‘寻欢,你要记住,你是我教导的人,不能老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忧。’清源沉声道,黑眸锐利‘你也不能妄自菲薄,即便是凡人,也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我让你读的书中不是有很多拥有雄心壮志、惊才绝艳的凡人吗?你应当借鉴他们的经验,去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很高,你的大哥都不如你聪慧敏锐。’清源淡淡道‘他期望你们之中可以出一个状元,虽然在我看来,那些都无甚所谓。庙堂之上有太多吮痈舐痔、阴险狡诈之徒,他们惯是虚伪会算计的。你的心性…或许并不适合那里。’
‘清源…那我还应该去参加科考吗?’李寻欢愣了愣,有些不解的询问。
‘这种事不是应不应该,而是你是否愿意。’清源轻描淡写的道,松开了环住他的手‘我倒更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而非听从他人。’
‘你需要学会了解并正视自己的心意,自己做决定,而不是应该如何。’清源这样告诉他‘我久未在凡间生活,对于凡间的人事也不太了解,这些需要你自己去闯荡去探索。’
‘清源你原来还在凡间生活过?’被这一句话吸引了注意,李寻欢不禁追问道‘可以多跟我讲一讲你以前的事情吗?我…想多了解你…’
‘我的事情不是一两句、一两夜就能说完的。’清源诧异的看了眼他,轻轻一笑‘神仙拥有法力,生命无穷无尽,我已活了三千余年,故事自然很长,但你却无需知晓那么多。’
虽如此说,但在他黯淡下来的眼眸中,清源还是没能拒绝他,一如既往的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我曾在川蜀生活过近一千年。’清源挥手在空中像他展示了川蜀的风光和他旧日的故居杨府‘实际上我的父亲是一位书生,没错,他是个凡人。我还有一个妹妹,现在华山驻守。’
‘我曾帮助川蜀人民治理过水患,修建过水利工程。也曾帮他们斩除蛟龙,灭杀作恶妖精。’清源陈述道‘不过我师从阐教,所以常去昆仑,并没有时刻呆在凡间。之后因为一些事情…我上天去做了官,一做就是八百余年。若不是碰到你父亲,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频繁的下来。’
‘唔…谢谢你,清源…’听到此,李寻欢小脸一红,心里如吃了蜜糖般欣喜‘但是这样你会不会太忙了?会不会很累?我来给你捏捏肩吧。’
‘傻瓜,普通神仙都无病无痛,无需休息,我自然也不会感到累。’清源抬起握着墨扇的手,似是想敲他脑门,但在最后一刻堪堪止住了‘神仙除非是法力受损,身受重伤,否则是不会累也不需要进食休息的。’
‘让我看看你武功修炼的如何了,我来给你喂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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