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水不寒

　　有道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坐在屋子里的朔溪，穿着精致华美的大红喜袍，手里捧着玉瓶，皇宫里来的嬷嬷给他梳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白发齐眉……”
　　“嬷嬷。”朔溪打断脸上没什么喜色嬷嬷，看着镜子里有些不解的人，道，“嬷嬷将本世子的头发束起就好，有这三句就足够了。”
　　嬷嬷愣了愣，放下手里的象牙梳，回了声：“是。”站在一旁的锦夏上前在朔溪脸上涂抹着，清风则收拾着朔溪的喜服。
　　“世子，可以睁开眼睛了。”锦夏的手很快，朔溪也不需要浓妆艳抹，擦点脂粉是为了让早起的朔溪脸色好些。
　　果然，嬷嬷有了一丝笑意，满意的点点头，相比之前看见的白的吓人的脸色好多了。
　　朔溪像是没看见，依旧任由两人折腾自己。
　　嬷嬷是太后派来的，自己不知宫里是什么情形，不可轻易得罪人，再说赫连紫宸和太后近日的关系越来越差，还是不要生出事端，以免一步错，步步错。皇宫不比王府，规矩多，罪名多，为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丢了性命不值。
　　嬷嬷继续看似隐晦的打量着朔溪，见他脸上一直是十分平淡的表情，不喜不怒，抿了抿嘴，临行时太后反复的叮嘱一定要安抚世子，现在没看出世子的不满，这些话也不知该不该说。
　　“世子，王爷的车马马上就到了。”
　　就在嬷嬷还在考虑时，守在大门打探的管家派人来报。
　　“知道了。”朔溪点点头，“将人迎到大厅。”
　　“是。”小厮退了出去。
　　从大厅出嫁虽不合礼数，但朔溪是男子，又是高贵的世子，如今淮南王府的主事人，没人敢说个不字。
　　朔溪对着镜子打量几番，余光看着有些焦急的嬷嬷，收回眼，转身往门外走去，自己还有事，她不愿说就随她。
　　“世子。”嬷嬷忙拦住将走出去朔溪，跪地磕了个头。
　　朔溪停下，没低头，只是垂眼看着嬷嬷，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清风、锦夏顺从的退出去，带走其他人。
　　朔溪向后退了一步，嬷嬷依旧跪着，抬头看着朔溪。
　　这一刻，红衣的朔溪仿若就是九天的神祗，高贵，优雅，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如同打量蝼蚁的眼神让这个在皇宫待了一辈子，什么都见过，资历最老的嬷嬷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何事？”没有疑问，没有惊讶，只是淡淡两字。
　　嬷嬷回过神，觉得恍若隔世，这样的人，绝非池中物，太后的担心……
　　“何事？”朔溪又问了一边。
　　嬷嬷一惊之下低着头什么都说了。
　　“太后想告诉世子，委屈世子了，瑞王爷娇生惯养，难免任性，只是瑞王爷如今已经受到了责罚，还望世子勿心存怨恨，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太后，在这京城太后就是您的亲人。”
　　朔溪心里微微愕然，太后这是怕自己对瑞王……不，是怕外公和父亲对这天下做什么？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忽没了听下去的兴致。
　　嬷嬷却道：“太后还请世子善待瑞王爷，那日气急之下说了些伤瑞王爷心的话，实不是特意而为。还请世子告诉瑞王爷勿要让母子有了隔阂。”
　　朔溪赏了嬷嬷一眼，半晌才道：“知晓了。”
　　得到回答的嬷嬷忙退到一边，朔溪抬步去了大厅。
　　太后这是对赫连紫宸有了愧疚？呵呵，朔溪一声嗤笑，现在让自己去替你哄儿子，想得美。
　　且不说得到回答的太后怎样心情，朔溪却是刚到大厅，瑞王就进来了。
　　穿着大红喜服的赫连紫宸眉眼间不再温和，难掩的欣喜言于表，背着光踏进大厅，身边聚起金色晃眼的光。
　　“来接你了。”赫连紫宸伸出手，尽显对朔溪的情意。
　　与他穿着一样喜服的朔溪笑笑，在礼官的唱和声中将手递给赫连紫宸，不管宾客暗地说些什么，这一刻，他们在一起的合情合理。
　　“骑马来的？”朔溪问了一句。
　　“是，只有一匹。”赫连紫宸笑着回答。
　　朔溪挑眉，一会要从主街至瑞王府，再去见皇上、太后，去太庙，二人共骑一骥？低头笑笑，这样高调的赫连紫宸不仅取悦了自己，也恶心了那些觉得他们恶心的家伙。
　　“走。”朔溪一挥衣袖，先一步踏出大厅，赫连紫宸忙跟上，二人齐肩出了淮南王府。
　　礼官跟在身后，从进淮南王府，已经没他什么用处了。全然不在乎礼数的二人我行我素，也不知是世子特意发表自己的不满，还是瑞王爷的属意，昭告天下他与朔溪均不可欺！
　　游行的车马从淮南王府出，所过之处，必红毯铺街，属于赫连紫宸的亲卫军五步一人，手持长枪，身边有一可爱的孩童撒着花，高喊着吉祥话，老百姓却未像几日前冷眼相待，人人都笑着捡车队洒下的碎银。
　　其实皇家无论有多荒唐的事，百姓最多就是义愤填膺一会儿，说到底那不是他们可以议论的，没看到京官都丢了性命？还是安安稳稳过自己的生活就好，看，瑞王爷和淮南王世子多大方！这一会儿就白入了二两银子！
　　也会有开明些的人嚷着祝王爷世子百年好合的。
　　和赫连紫宸共骑一马的朔溪听见后，笑笑，回头看来一眼赫连紫宸，这打一棒子给个枣，收拢人心的手段用的不错。
　　赫连紫宸见朔溪高兴了，招招手唤随风上前，吩咐道：“接着撒。”
　　随风笑着应下，也忘记自己之前是多么嫌王爷败家的，瞧见没有？世子的嫁妆！整整九全抬！五百七十六箱！这路都走了一半了，嫁妆还在从王府的库里往外抬！一大半都是精品，估计也就皇上娶皇后时有这样的架势！
　　王爷没钱？不怕！世子……不！王夫有！
　　一路高唱，一路祝贺，半个时辰散去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才至挂满红绸的瑞王府。
　　瑞王府是当初赫连君尧亲自监督建造的，其威严程度自不必说，要知瑞王府离皇宫不过百步，在巍峨的皇宫旁都不会被压下气势，平时大臣上朝，只敢从一旁绕过，什么于礼不合，都被赫连君尧强势压下。
　　赫连紫宸先下马，张开手等着朔溪跳下。
　　朔溪先是微微一愣，想起自己是不可以触地的，直接转身飞扑而下，好歹是个成年男子，赫连紫宸却未被这力量冲的往后推半步，稳稳的接住朔溪，横抱着跨火盆，除邪尘。
　　朔溪心想，上世自己是被打晕抬进来的，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想想，这样热闹很是不错。
　　“皇兄？”
　　朔溪被赫连紫宸的惊呼拉回神游九天的思绪，扭头看向大厅主位。
　　嗬，不止皇上，太后也来了，只是……朔溪嗤笑，知道的，知道你是来参加儿子大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讨债，这表情，跟父亲有的一拼。
　　赫连君尧像是没有看见太后的脸色，站起身笑着走向轻轻将朔溪放到地上的赫连紫宸，道：“皇弟大婚，朕和母后自然要来主持大局，只是怕皇弟推辞，这才偷偷过来，怎么？不高兴？”佯装生气，虎着脸。
　　“不会。”赫连紫宸温和的笑着，不动声色的将朔溪挡在身后，遮住二人打量的目光，“时辰快到了，皇兄还是上主位坐下吧。”
　　“对对。”赫连君尧笑着离开，暗道，弟弟太护妻，怎么办？
　　虽太后脸色不好，但在看向朔溪时带着丝丝暖意，像是朔溪才是她的亲儿子，参加婚宴的王公贵族，大臣亲眷见此很是疑惑，稍稍一想，再看向淡漠的朔溪和温和的赫连紫宸时，眼神没了轻视和嘲笑。
　　他们忘了，眼前人不是任人拿捏的柿子，一个拥有两大外姓王的支持，淮南王府的正牌世子，一个在军中威望震天，是军功赫赫的瑞王。二人虽被世俗所耻笑，却有傲视世俗的能力。
　　如此想想，不少人都决定回去好好管管自己家里那些碎嘴的妻妾，一不小心祸从口出，赔了性命不提，连累家族才是罪过！
　　在众人各怀心思中，二人拜完堂，在赫连君尧的带领下，进太庙，入族谱，敬宾客时赫连君尧才回到皇宫，太后在二人拜完堂就回去了，不然，这顿饭谁吃的下？
　　“一起？”赫连紫宸看着换下繁杂隆重喜服的朔溪，一身袖口绣云纹的红色锦服让朔溪看起来很是精神。
　　“自然。”朔溪点点头，敬酒自然要一起。
　　赫连紫宸笑笑牵起朔溪的手去了前厅，饿了一天的宾客正推杯换盏，虚情假意的寒暄，见二人一同出来，朔溪脸上未有不耐、厌恶时，安静的气氛针落地都能清楚听见。
　　赫连紫宸正好举起酒杯朗声笑道：“谢各位大人赏脸参加本王与朔溪的婚宴，这一杯敬各位。”一饮而尽。
　　朔溪跟着一饮而尽，要多爽快有多爽快。
　　众人忙回神，个个满口笑赞饮下杯中物。
　　新人敬酒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每桌一杯，酒量算不得好的朔溪末了已有些醉了，只是脸上还如刚才一般淡漠，没什么奇怪的行为，这才没让人看出，只是一旁的赫连紫宸数着他入口的酒，知道不能再喝，可拦也拦不住，只好跟在身后，防着他摔到。
　　子时将近，宾客三三两两的都走的差不多，朔溪与赫连紫宸这才回房，用起一些饭食，一天滴米未进，还喝了不少酒，二人都有些扛不住。
　　朔溪没说话，吃过饭，沐浴后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沐浴过后的赫连紫宸无奈轻声笑笑，吹了蜡烛，轻轻的上床躺下，将朔溪揽在怀里，想着今日太累，还是不要折腾他，明日再说，闭上眼睛打算休息。
　　朔溪在赫连紫宸上床后半睁着眼睛，见他只是抱着自已，笑了。这人，这时还在考虑自己。
　　“乏了？”朔溪转过身，和赫连紫宸面对面，问道。
　　赫连紫宸在朔溪额头应下一吻：“不早了，你累了。”
　　朔溪笑笑，没说话，径直亲上赫连紫宸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直到二人有些呼吸不稳才送开，在赫连紫宸耳边低沉道：“新婚之夜，洞房花烛……”
　　赫连紫宸呼吸一紧，眯着眼道：“你可知你在惹火？”
　　朔溪一笑：“我负责灭……”
　　听这话再能忍下去赫连紫宸就不是男人了，直接回吻回去，双手在朔溪身上到处点着火，他知道朔溪这是醉了，但送上门的肉，自己再不吃，就太傻了。
　　良宵苦短，之后自是一夜红被翻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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