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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的未来
卫寒烟跑到卫致远跟前有些刹不住脚,眼看着就要摔倒,卫致远长臂一捞,就势把卫寒烟抱了起来,转身往院里走。
虽然说被个年轻的异性抱着略有羞耻感,但这几年也算略熟悉了,况且她心里实是对这位便宜四叔有一种直觉的好感,虽然看脸这一条在这个世界不太可靠,但目前来说卫致远还没有什么让她反感的地方。反正亲缘关系上是至亲,不可能有什么旖旎的想法了,索性大大方方的搂了她四叔的脖子。一边被抱着往里走一边还想:自己这脸皮也是够厚的了。
卫致远的感受也有些奇妙,自小离家,接触过的人三教九流,却不曾如此亲近地抱起过一个小女孩,见着她盈盈的笑脸近在咫尺,感觉到那双小手环住了自己的颈项,又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阴谋算计,这种感觉竟然出奇地不坏。
“小七来找我有事?”声音都不觉地柔和了起来。
“嘻嘻,四叔给了好些东西,我来谢谢四叔。”
卫致远也笑了,叔侄两个说着话便到了房中。卫致远把卫寒烟放到椅子上,便有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上了茶点,行动间比着往日卫寒烟所见的少了几分韵致多了几分利落。
卫致远见卫寒烟盯着那丫头看,笑问道:“在看什么?”
卫寒烟笑道:“我是看那位姐姐看着英姿飒爽的,我平日没有见过呢。”
卫致远颇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小侄女的观察力如此敏锐,“这两个丫头是在外头就跟着我的,名字分别叫山青、江碧,”一边说一边指给卫寒烟看:“在外边经常各地来回地跑,不像在府里终日不出二门,自然与府中的丫头不同。”
卫寒烟不过是一提,见不是府里的人也就不奇怪了,跳下椅子,把翩翩手中的食盒拎到卫致远面前的几案上:“四叔你喜欢甜味儿的点心还是咸味儿的?”
江碧看她吃力,帮忙给摆好了,又扶着她坐回有些高的椅子上。
卫致远迟疑了片刻才道:“咸味儿的吧,”实际上他对吃食一向不讲究,点心之类的更是没有在意过,印象中咸味儿的点心似乎是更可口一些。
卫寒烟点点头:“记住了,下次叫厨房给四叔做咸味儿的。四叔,你尝尝这个,我觉得挺好吃的。”
两个丫头见着自家公子有些无奈地拿起了卫寒烟用手指着的那种糕点,面面相视都有些失笑。不得已回到家中,原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想到除了老太太避而不见地表达了不喜之意,从卫侯到这位姑娘竟然对公子很友善、亲近。
等卫致远吃完了一块儿,又喝了口茶,卫寒烟便托着腮问他:“四叔,你累了吗?还有事情要忙吗?”
卫致远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卫寒烟叹道:“四叔连挑眉毛都这么好看啊。”
山青、江碧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她们家公子长得自然是极好的,凡是见过的谁不赞一声只是像这般当面用如此诚实的表情说出来的还没有过,尤其是如此赞叹的人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
卫致远见着卫寒烟那副小模样也甚是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腮帮子:“你呀,说吧,可是有什么事情?”
卫寒烟想了想,才道:“算了,天不早了,我还是不打扰四叔休息了。反正来日方长嘛,以后四叔在家的时候我再过来,经常看看我的美人四叔,心情就变好啦,如果四叔再给我讲讲外面的见闻那就更好啦。”
“你呀,”卫致远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昨天见这丫头还规规矩矩,与别的高门大户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分别,今天却似换了一个模样。但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样出身的孩子不管私底下如何,大面上的规矩却都是不会错的,自己也算是见得多了,并不奇怪,尤其是这孩子还在老家长了几年。唯一出乎意料地就是这个小侄女似乎太活泼了些。“既然天不早了,你就留下来吃晚饭吧。吃完了,我叫人送你们回去。”
卫寒烟自然乐意,就与她这位四叔相处的短短时间,已经能看出来这位四叔是个可以亲近的人。
整个侯府几乎每个院子都有自己的小厨房,虽然按例在卫致远成亲之前不用设小厨房,但以钱夫人的为人怎么会去省这个银子,是以虽然仓促了些,浮曲阁的小厨房也能起火了。
也许真的是秀色可餐吧,卫寒烟一边看她叔一边吃饭,比着往日多吃了许多,看得在一旁的绿桃都有些着急。
卫寒烟拍拍绿桃的手:“别着急,下去吃你的,四叔这里不用担心有人会去告状。”四叔自己都不食不言寝不语,一边吃饭一边给她讲故事,噢不,讲外头的见闻呢。
绿桃简直想哭了,她是着急要吃饭吗?
江碧好笑地拉了绿桃下去:“妹妹莫急,我看七姑娘是个心里有数的,难得她们叔侄高兴,咱们还是别扫兴了。妹妹也来尝尝这淮扬菜,你山青姐姐的手艺可是轻易吃不着。”
虽然卫寒烟的年纪小,可她这不做作的做派却正合了她们的胃口,她们更相信自家公子,既然自家公子愿意和这位七姑娘亲近,就说明七姑娘没有问题。不管在外面如何,这里终归是公子的家,有个赤子心性的孩子和公子亲近,怎么说也是好事。
卫寒烟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回了云舒苑,食盒里自然也不会空着,“姨娘快来尝尝,这是四叔院里的姐姐做的淮扬点心。”
秦竹点点她的额头:“怎么就吃了那么多?大晚上的,万一积食怎么办?”
卫寒烟吐吐舌头:“没事,我身体棒着呢。实在是因为饭菜好吃,四叔讲得又有趣,不自觉就吃多了。”
秦竹不好说卫致远什么,只得作罢,这一晚卫侯又没过来,卫侯已经连着好些天没宿在云舒苑了,只白天的时候偶尔来了几次,坐了坐略说了会子话就走了。
下人们一开始为秦竹担心,后来见她并不受什么影响,而钱夫人又赏了几次东西后也回过味来,自家姨娘已经有了姑娘,又得太太看重,即使不被侯爷宠爱,日子又能差到哪里去?倒是听雪堂那两个,几个月来算是专宠了,可依然规规矩矩并未有逾矩的行为言语,对钱夫人恭敬非常,下人们见此,哪个还敢生出什么小心思,只如从前一般当差。
这年的夏天比前两年要好过的多,北方本来就比老家凉爽,屋子里的冰盆又管够,夜间开着窗户,放两盆冰,卫寒烟即使与秦竹睡在一处也不觉得热了。
秦竹见女儿翻来覆去睡不着,以为她是吃多了不好受,便伸出手给她揉肚子:“以后可不许吃这么多了。”
卫寒烟只好道:“妈,我没有肚子不好受,都是因为下午睡多了。”
而实际上,她是因为想到了将来的出路才睡不着的。她去厚着脸皮主动亲近卫致远固然是因为直觉喜欢对方,毕竟在她心里这才是她的同龄人,难免亲切,可她毕竟不是那种外向、爱讨好人的性子,单看她对卫侯的态度就知道了。促使她行动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卫致远在外十几年,她太需要他那里的信息了。
卫侯也出门,甚至卫纯熙都是在外行走的,但是,他们即使在外面,依旧是以侯府的身份,样样有人给安排,对她的参考意义不大。而卫致远则是陪伴着师父云游,除开后来的这两年因为打算回程了才开始有了丫头长随,一开始的那些年据说是只有两三个小厮随行的,又是跟着大和尚,根本没有谱可摆,虽然不至于吃苦受罪,但也不可能养尊处优,经得见得受得与寻常旅人也差不多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替卫致远写个细致的游记,然后以此来分析可行之道。
关于未来的出路她几乎是天天都在脑子里过两遍,已经有了初步、模糊的想法,可又怕自己对外界的了解不够,建筑的不过是空中楼阁。
现在的她还太小,这种想法根本不敢和秦竹说,万一她妈不能理解反倒误了大事,只能等她大了,把事情筹划的差不多再对她妈透底。以她现有的思路,最晚十五六岁也要离府了,这还要看钱夫人何时议定她的婚事。在此之前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在外头买上一家子或是两三个下人,以下人的名义在乡间买个小庄子,以期将来有落脚之地。当然,这几个下人必须要绝对忠诚,还要有一定的办事能力,还要让至少其中一人在个偏避的乡间最好是他的老家买上一些田地和屋子。至于离府的方法自然不能是离家出走,那真是后患无穷,似乎只有诈死一条出路了。虽说恶俗了些,但相对还是不被怀疑的法子。毕竟在这个时代,有谁会放弃侯门贵女的身份去当一介平民?这里可不是号称人人平等的上辈子,阶级分明,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她虽只是侯府的庶出女儿,却仍是整个国家阶层最高女性中的一员,就算是秦竹只是个姨娘,却也是无数女人肖想的位置。所以卫寒烟就想着到时候小心一些,利用出门上香或者爬山的机会,设计一个车子翻下山崖或是遇到贼人跳崖的场面,让人以为她们母女遇难了。至于事情的可行性,她现在也只是想想,外面的山什么样,她能到什么样的山上去,全都不知道。逃脱之后,她想着先不往远处走,就在买的庄子里待上一段时间。然后以探亲的名义到那个下人买下田屋的乡间,住上一段时间后花钱让里正给落了户,以后也就有了正式的身份。当然,如果下人认识的三教九流多一些,这个时候也不是没有□□的,那就多花些钱,利用假的路引文书走得远远的,选一处江南热闹城市定居。
当然,这一切都是卫寒烟的美好幻想,目前对她来说最重要最实际的事情就是——攒钱。
说起来还要感谢薛姨娘,在老家的那几年,秦竹可是攒下了不少钱,回到府里,就不行了。除了月例银子,也就卫侯与钱夫人偶尔的赏赐了。
这样可不行,卫寒烟寻思着,虽说秦竹手里的银子够普通人家富足地花上一辈子了,可她们的未来存在太多的变数,有各种需要花钱的地方,要在有条件的时候多赚上一些银子。那笔宝藏毕竟还没拿到手里,到底存不存在好不好下定论。
虽然说按律妾是不能有私产的,但实际上就是下人也有的是在外头置房子置地的,就说薛姨娘,就是通过她奶娘一家子在外面买地买铺子。卫侯自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钱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是这点子钱她不放在眼里,薛姨娘又是有儿女的,不值得为了这点小钱就和卫侯生出嫌隙,倒不如因此让卫侯觉得心中有愧,从而对她们母子几个有所补偿。
可薛姨娘至少还有个忠仆可以依靠,自家呢?卫寒烟叹口气,还真是得从长计议,自己那便宜姥爷就不说了,这一辈子都不想和他再有什么交集,那一家子只有个舅舅是自己妈一直惦记的,但那个舅舅不说品行如何,在这件事上却是指望不上。
秦竹的弟弟名唤秦璋,当初也是被他父亲寄予厚望的,现年已经十六岁了,卫寒烟还不曾见过,本来他是在京中的,后来据说随着老师去游学了。
卫寒烟是有些替自己妈心寒的,不说当初秦竹自愿入府为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弟弟能够继续读书,免受继母虐待,就是进府后只要有机会也回让人带钱给他,即使是在老宅的时候都不忘让人捎银子回来,可秦璋呢?竟然未有只字片语。
就看这样,卫寒烟未来的计划里就没把他包含进去。
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便醒得有些晚了,偏又赶上请安的日子。卫寒烟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往喜福居走。
薛姨娘的禁足早就结束了,这段时间老实了不少,相比钱夫人,更恨上了两个新来的。
卫寒烟和秦竹进了正房眼前就是一亮,好一幅争奇斗艳图啊。
钱夫人今日穿了件殷红色仙鹤瑞草五蝠捧云的褙子,头上插着八宝簇珠白玉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雍容贵气;薛姨娘穿着一件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脸上妆容精致,丝毫看不出是两个那么大孩子的娘了;柔儿和芳浓则一个藕荷一个青碧,好像两根水葱,齐齐站在钱夫人身后,面带微笑地给众人问好。
相比她们,秦竹的穿戴就要普通许多,钱夫人对她的态度却是最为温和:“我昨日听人说你身上有些不好?”
秦竹忙道:“累太太挂心了,不过是点热症,已经好了。”
钱夫人点头:“这就好,若是不舒服及早叫大夫,我知道你历来让人省心,但也莫要因为怕麻烦就耽搁了病。”
卫寒烟笑吟吟道:“太太放心,有我看着姨娘呢,”她虽然不通医术,但普通的上火、感冒还是懂的,若真有事头一个着急不就是她?
钱夫人笑道:“知道你乖,听说昨日去你四叔那里吃的晚饭?”
卫寒烟有些羞涩地低了低头:“四叔那里做了淮扬菜,我想尝尝。”
卫芳菲笑道:“七妹妹的胃口倒是一向好,消息也比我们灵通。”
卫寒烟奇怪地看向卫芳菲:“四姐姐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莫不是病了一直没好?我去给四叔道谢,自然就知道他们晚饭要吃什么,跟消息灵不灵通有什么关系?”
卫芳菲气得扯了扯帕子,却不敢闹起来,薛姨娘的眼里都快飞刀子了,只是前一阵子被管怕了,这时候哪里敢当着钱夫人的面骂卫寒烟,她要真这么做了,可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卫清和忍住笑意,对钱夫人道:“想不到我们这么些人,竟是七妹妹最是懂礼,要说四叔刚回来,又给了我们那么些的东西,是该上门去谢一谢。女儿只让丫头们去道了谢,真是不应该。”
卫芳菲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连丫头都没让去,这个离家多年不得老太太心的四叔她哪里放在心上?在她们母女看来卫侯也不过为了面子做个姿态罢了,心里指不定多讨厌这个四叔呢。
钱夫人拍拍卫清和的手,道:“你们还小,知错就改就好。”又对卫寒烟说:“好孩子,你做的很对。你四叔这些年独自在外,你们这些做晚辈的正该当多去问候尽孝,一家子骨肉可不就是要常来常往才显得亲热?你哥哥们课业繁忙,你若是有空就常常去你四叔那边走走。”
卫寒烟不再多话,只是乖巧地点头,她心里明白,既要表现出一家子的和睦,又要体现出嫡庶的区别,可不就是她这个庶女最合适?尤其是年纪又小,若是再大上几岁,钱夫人也不会说这话了。其实更合适这个任务的人是卫鸿飞,可谁让他是薛姨娘的儿子呢?一来薛姨娘摆明了看不上卫致远这个庶子,二来钱夫人也不愿意多搭理薛姨娘的儿子,可不就只有她胜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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