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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决定
玛丽一个人做在桌子前整整一夜,她满眼的红血丝,拒绝了早餐也不开门,在房间里抽出信纸,用微微颤抖的手,写出了一些难看的字迹,不得已她只能用左手写字,实际上玛丽幼小的时候一直是惯用左手,但是这个习惯有悖于常理,因此被教训着更改,而此时此刻这个有悖于常理的习惯却帮助她更容易适应现状,字迹还算能看,至少比现在的右手强。
她给那位为她画肖像画的老威廉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到,耶和华没有处死拉结尔,他只是剥夺了拉结尔的知识,令他头脑空空,失去知识的拉结尔自己选择了死去。当你炫耀给予之时,你即失去了知识的唯一性,分享了这些知识后,这些知识就不归你所有,当你失去知识时,也就失去了一切,拉结尔凭借智慧推测上帝会原谅他。他不是无谓的传道者,而是不相信上帝会惩罚他,他犯的不是传播知识的罪过,而是藐视权威、自信甚于神之上的罪过。她写完了这封信后邮寄了出去,随后如常的用了晚餐,班纳特家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十分害怕刺激到玛丽,可是玛丽却恢复如常一般,她询问有没有给她的信件,并从格瑞恩那里收到了几封大信封,回到房间拆开后,里面是一张巴克莱银行的汇票,五英镑。其余的几个信封也都是如此,零零碎碎的小钱。
信中热情洋溢的赞扬了亨利先生的文笔,表示希望能够长期合作,读者们反响都非常好。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家进步报社希望亨利的文笔能更犀利的针砭时弊,写一些反应下层人民的苦难、抨击时下贵族的丑恶嘴脸的文章或诗歌。
这些消息稍微让玛丽心情好了一些,但仍然无法使她平复痛苦,她将满腔的悲愤之情写在了纸上。尤其是医疗体系中那些可怕的弊病,污染、肮脏,所谓的护理人员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下等病房就像等待死亡的地狱一样,充满了恶臭与腐败的气味。
玛丽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她的心性一向坚强顽固,并认为自己会好起来的,只要她相信那些科学杂志上的文章。
她和早春的英格兰一样饱受冬日的摧残,但一定会顽强的迎接温暖。天气稍好的时候,她不再待在屋子里而是到外面去走一走,她膝盖很疼,每走一步就像是有人用火钳扎她的膝盖一样。她为自己缝了一只护膝,并且开始恢复用左手去做一些右手常做的事情,比如拿起针线和笔,同时她也锻炼着使用右手,张开握紧这种动作,虽然每次握紧都会感到骨骼愈合处肌肉的扭曲绷紧,可是玛丽却没有停下来。
看到女儿似乎走出了伤痛的阴影,班纳特家也稍微恢复了些生气。只是班纳特太太对待玛丽十分的小心翼翼,好像她是玻璃做的,而班纳特先生看向这个女儿时也十分愧疚,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无法挽回,那么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去面对。
在三月的末尾,玛丽坚持不懈的散步终于有了成效,她走路时左脚稍微踮起,虽然不可能恢复正常,但外人看上去她行动如常与常人无异,三公分的差距并不算太大,她慢慢的在适应着,她看到过一个男孩天生右腿比左腿短六公分,但他跑起来仍然飞快,玛丽经常会去那男孩家看望他,他是离朗博恩不算太远的,另外一个庄园的佃户之子。
正是从那个男孩身上,玛丽学习到了如何使自己忘记腿上的差异,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奔跑,甚至那个男孩比任何一个她见过的小男孩都要更快,小男孩的乐观给了玛丽很大的鼓舞,她也和伊丽莎白一样体会到了散步的乐趣,那是一个人面对旷野风景的孤独与愉快。
因为渴望避开人群,所以玛丽会趁着晨光出发,带着田野里新长出来的野花,在薄薄的雾色中前进,不到中午就会到达男孩家,她会给他带一些好吃的,从他那里学习如何行走如常,如何健步如飞。那男孩说走路是一只脚放在另一只前面,可是要奔跑的像风,就要相信自己是一片羽毛、一片叶子,不去想奔跑。
通常玛丽只会和他谈一小会儿,然后会在中午前离开,一直如此。等到三月的末尾,她就不会时常感到走路使腿的剧烈疼痛,而好似微微麻麻的刺痛,夜里疼的醒过来的时候越来越少,气色也好了很多,她贪婪的吸入着旷野的新鲜空气,仿佛那不是空气,而是治愈她伤痛的良药。
三月末尾的英格兰似乎已经看得到绿色和花朵了,很快田地里就出现了侍弄土地的农民,他们刚开始会议论这位喜欢散步的小姐,而后来玛丽会和他们打招呼,得知他们的名字,朗博恩庄园的佃户也都认识这位不幸的小姐,他们觉得她似乎恢复了活力。
除了锻炼自己的体魄和手指外,玛丽也一刻不停的创作,有时候她会被退稿,但大部分稿件都被采纳了,这种被肯定极大的鼓舞了她,使她开怀了起来。而那封寄给老威廉的信始终没有收到回音,玛丽觉得大约老威廉会觉得她的信太过突兀而奇怪,所以才不予理会的吧。
回到朗博恩的玛丽正赶上下午茶,她在外面走了很久,比昨天要久的多,进门时班纳特太太抱怨到:“玛丽,你就不能在家待着吗?我真的很担心你。哦,一想到你万一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我的神经就疼的厉害。明天如果你再要出门,必须由格瑞恩陪同。”班纳特太太一边说一边抚摸着额头,她已经够操心的了,五月份是吉蒂的预产期,她这些日子紧张的极了,胃口也不好,家里头的佣人们也都高度紧张,医生也提前预约过了,这可是第一个在朗博恩出生的第三代呢,想到班纳特先生故去后,他们的后代再也不能踏入这里,她就难过万分。
“好吧,我最近实在太喜爱散步了,天气也很好,空气非常怡人。”玛丽进屋后脱掉了硬质毡帽,她的深褐色头发比姐妹们稀疏一些,班纳特太太常常说这是用脑过度造成的,希望玛丽不要再研究那些古怪的东西。但玛丽却总是答应的飞快却从来做不到,她的心思太过复杂,脑袋里想的东西也远远超出常人的范畴。
走到客厅里,她皱着眉看着坐在火炉边的吉蒂,她的脸色太难看了,即便已经三月末了,她还感到冷,这并不正常,她已经接近临盆,不应该如此畏寒。吉蒂现在不仅面色苍白而且浑身浮肿,她似乎一直再低烧。可是没有药物能够缓解,一直要坐在火炉旁才好一些。
玛丽站到火炉边将自己的身体烤暖了些,免得带着寒气影响到吉蒂,她没精打采的捧着一本消遣的书,看到玛丽过来了就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她自己实在不爱看这本书,不知是不是最近总是头晕,必须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书上的字。
“玛丽,快过来,我快闷死了。”吉蒂已经找不出什么愉快的娱乐了,她对于任何事情都兴趣缺缺,胃口也不大好,总是发困,最重要的是非常冷。
玛丽走到吉蒂的身边,将她的手捧了起来,感觉指尖非常的冷,仿佛比她这个从外面回来的人还要冷的多。
“吉蒂,你感觉怎么样?哦,你的手太冰冷了。”玛丽说。
“冷,就像我怀了一个雪孩子一样。”吉蒂抽出一只手抚摸着腹部,她的脸色很苍白,眼圈深黑,看上去十分的憔悴。不仅是畏寒,她还时常感到头疼,全身伴有水肿,虽然孕妇大部分都会水肿,但玛丽还是隐隐觉得不安。
“吉蒂,你得换个医生,我认识一位斯特兰奇医生,他很值得信赖。”玛丽感觉吉蒂的状况非常奇怪,正常的孕妇应该是越到临盆越燥热,除非特别的虚弱或有什么疾病,而默那丢勋爵请来的那位医生,却说这是正常现象,让吉蒂不要担心。可是玛丽却觉得那位医生言辞闪烁,似乎再隐瞒什么。
“好了,你不用操心,瑞德从小到大都是由这位医生照顾的,非常信任他,我也很相信他。”吉蒂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央求玛丽为她读一小段童话故事给肚子里的孩子听,而玛丽也顺从的拿起一本书念了起来,她的声音温暖柔软,吉蒂本身又很疲惫,所以很快就睡着了,她的眼圈有深深的黑色印迹,看上去状态并不好。
第二天玛丽如常的出门,只不过这次她是骑马去的,因为医院较为遥远,她请斯特兰奇医生去朗博恩出诊,但作为医院里的医生,斯特兰奇很少出诊,他犹豫了一下,说周三可以去一趟。
并且嘱咐玛丽要多观察吉蒂的情况,因为这种现象并不好。等玛丽回到家后她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位医生每隔几天就来观察吉蒂,嘱咐她多休息,少走动,默那丢勋爵是如此的关心吉蒂,他不会让她和孩子有事的。
周三的早晨,斯特兰奇医生如往常一样翻看备忘录,他答应了玛丽去朗博恩出诊,不过今天医院比预想中忙碌,他快中午才出门,骑着马赶到朗博恩时已经是下午了。
今日的朗博恩有些不同寻常,从那房子里传来了几个人的尖叫,屋子里面乱哄哄的,玛丽从门口跑了出来,见到是斯特兰奇医生,她立刻牵过他的马对他喊到:“医生,吉蒂,吉蒂抽搐了!”她气喘吁吁,面色散发着不正常的潮红,似乎是激动的。
闻言斯特兰奇医生立刻下马,他冲进屋子时,几名仆人正将一名孕妇按在地上,她不停的抽搐。斯特兰奇医生立刻上前去查看,他发现病人双眼上翻,都是红血丝,紧紧咬住一根木枝,浑身肌肉都在抽搐,肤色苍白而浮肿。口中不断呕吐出白色泡沫,地上已经有不少呕吐物,玛丽正在她身边为她擦拭口鼻,避免窒息。
“快把我的包拿来,快。”斯特兰奇又对按住吉蒂的仆人说:“压住四肢,绝不能松开。”
玛丽立刻跑过去将斯特兰奇医生丢在门口的手提包拿了过来,斯特兰奇医生从中包中拿出了一把银质小刀和放血盘,他紧急为吉蒂放血减轻高压,在抽搐一段时间后吉蒂稍微缓解了一些,斯特兰奇医生便使用银质的针管为吉蒂注射了一种药物。
这种药物起效很快,吉蒂过了几分钟就安静了下来,可是却昏迷不醒。他们把她抬到床上安置好,玛丽则把头昏的班纳特太太扶到一边坐下,班纳特先生骑马去找医生过来,他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
“斯特兰奇医生,真是太感谢你了,吉蒂已经从昨天半夜开始抽出了一下,只是一小下马上就好了,可是今天她抽搐了三次,刚刚我们都要吓死了。她是怎么了,有危险吗?”玛丽咬着嘴唇问到,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刚刚实在太恐怖,班纳特太太甚至认为吉蒂是被邪灵附体了。
斯特兰奇医生并没有说话,他仔细的为吉蒂检查了一番才问到:“她的预产期是几月?”
“五月中旬。”
斯特兰奇医生走到门外,对着玛丽说到:“班纳特小姐,里面那位患者的情况很糟糕,她这样有先兆多久了?”
“什么先兆,之前她一直很好,医生也说没有问题,这是怎么了?”玛丽一脸疑惑,她根本听不明白斯特兰奇医生的问题。
“哦,这么说你们是一点也不清楚,她非常危险,有子痫的征兆咯?”
“那是什么?之前的医生完全没有提起过。”玛丽突然间有种预感,那名医生一定知道什么却一直隐瞒着,隐瞒着吉蒂现在的身体状况。
“对于孕妇非常危险的疾病,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状态,我建议你们终止妊娠。”在斯特兰奇医生说出这番话时,玛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您是什么意思?吉蒂的孩子出了问题吗?”
“并非是孩子,而是母体,那位患者不能再继续妊娠,越到临盆就越危险,她可能会因为子痫引起的溶血和痉挛而死。”斯特兰奇医生心里觉得奇怪,他认为先兆子痫的症状非常明显,一位医生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却任由这位患者继续妊娠,一定有什么辛秘,但这种事情还是少说微妙。
“这么说,吉蒂的孩子保不住了?她不能再怀着他,必须拿掉他是吗?”玛丽倒退了几步,她靠在墙壁有点无法接受。
“有这种危险性,但孩子已经很大了,肺部可能发育已经完成,只是功能并不健全,有很大的风险会夭折,但患者已经非常勉强了,她必须做出选择,选择自己的生命或者是孩子的生命。但我要告诉您,如果继续妊娠,那么患者死亡的概率非常高,孩子也有可能保不住而夭折。而且,我建议越快越好,最好两个小时后就做决定。”
玛丽扶着墙,她做不了决定,在班纳特先生外出归期未知、母亲半昏厥、妹妹昏迷不醒时,她实在无法做出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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