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倾

　　凝晴坐在位子上，一边的秦顺儿看着她一言不发也只能干着急：“侧福晋，这去或不去，也给奴才一个痛快话儿，奴才也好回禀王爷。”凝晴翻了他一个白眼，仍自顾自地喝茶。秦顺儿知道凝晴的脾气秉性，若换了别的主子，方才他还真不敢这么问。秦顺儿上前替她接过茶杯：“侧福晋，王爷知道要去草原，第一个就想到了侧福晋，可见您在王爷心中的位置。”凝晴冷哼一声，三个月前自己从朗吟阁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四爷。听说他如今和抱琴正打得火热，璧云轩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抱琴本来就不是个知道收敛的人，入画也曾得意地说嫡福晋等人正对抱琴十分不满呢。只是这次四爷真的与十三爷一块儿伤透了自己的心，凝晴憋足了一口气，是绝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讲和了。凝晴看了满脸堆笑的秦顺儿一眼：“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你去回王爷就说不舒服，没办法去了。”秦顺儿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天才道：“好，那奴才就去回王爷，侧福晋好生养病。”
　　待秦顺儿走了，司棋解气地道：“小姐，咱们也算争了个面子，别让他们四王府里的人觉得我家小姐好欺负。”凝晴噗嗤一笑，道：“你这个丫头几时有了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两人正笑闹着，何莫儿悄悄进屋，凝晴会意，示意司棋让众人都下去，待没了别人，何莫儿才回道：“小姐，奴才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盯着璧云轩的举动，今晨见抱琴独自去了花园，奴才悄悄跟着，就看见她与膳房的小泉子鬼鬼祟祟地说话。等她走了，奴才就把小泉子带来了。”说着对屏风后怒斥一声，“还不滚进来拜见侧福晋？”凝晴见一个小太监垂头进来，一站定便跪了下来道：“年主子，奴才不过是个传信的，求主子饶过奴才……”凝晴皱眉：“传信？替谁传信？又传给谁？”小泉子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何莫儿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主子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不然你就仔细着你的皮。”小泉子连连称是……

　　璧云轩，采月匆匆进屋，抱琴也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逗猫玩：“王爷是不是今日来？”采月忙道：“不是的，年侧福晋来了。”抱琴一惊，手上的力道下了重些，猫儿叫了一声便从她身上跳下。凝晴缓缓走进，抱琴忙起身迎道：“奴……妹妹拜见姐姐。”身边的司棋入画露出一脸的不屑，凝晴也不说话，只是径直坐到主位上，笑了笑道：“好久不见你，今日就想来看看，你在忙些什么。”连凝晴自己都觉得这笑容和话语假的不能再假了，抱琴笑得很不自然，尴尬地起身回道：“妹妹也没有什么事，无非就是逗逗猫儿，念念佛，为王爷和姐姐祈福。”凝晴挥手示意入画和司棋下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是吗？那真是劳妹妹费心伤神了，只是这祈福讲的是心诚则灵，这心不诚恐怕未必奏效了。”抱琴捏了把汗：“不知道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凝晴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小泉子跟我说了，我只是不明白你图的是什么？”抱琴眼皮一跳，忙让箬娘与采月退下，跪下道：“小姐……小姐我求求你，我不是故意要让小姐和王爷产生误会的。”凝晴躲开她要抱住自己大腿的手，起身便走道：“你不用避重就轻，今日我便拿了你和小泉子去王爷那儿，也算是公道了。”抱琴忙转了身，一把抱住她：“小姐，你我主仆多年，奴婢一直尽心尽力，奴婢真的是一念之差，这也是为了二少爷着想，为小姐着想啊。”凝晴素来吃软不吃硬，这点抱琴很清楚，果然凝晴深深叹了口气，抱琴趁热打铁，“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当时寄了信就后悔了，只求小姐保我周全，这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奴婢的性命就不保了。”
　　司棋与入画见只有凝晴一个人走出来，有些疑惑。司棋忙问：“小姐，你该不会把抱琴杀了吧。”凝晴也不说话，两人不好多问什么，只得跟了她走。待明白过来，入画不甘心地道：“小姐怎么可以就这么把她放了，若是她再害小姐……”凝晴淡淡地道：“她不敢了。”
　　抱琴慢慢起身，嘴角的笑意渐渐漾开，最后欲发狰狞，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有了，而自己什么都没剩下。她这样算是威胁吗？自己好不容易能够过几日舒心的日子，她凭什么说剥夺就要剥夺，抱琴看了眼瑟缩在角落里的猫，鼓了几下掌，猫儿会意，跑了几步跳入了她的怀里，抱琴轻柔地抚着猫儿，笑意便这样渐渐化开：“年凝晴，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凝晴坐在马车上，自己不是说了不去吗？为什么还要带自己来，来就来吧，却又带着樾茹和抱琴，这又是什么意思？凝晴拿眼瞄了下闭目养神的樾茹，又看了眼抱琴，见她正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抱琴歉意地低下头，凝晴无声叹气，转身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却见身侧又是四爷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具脸，顿时心情就跌到了谷底。
　　这一定是最糟糕的出游，没有之一……
　　好容易到了草原，凝晴简直一刻也不想在压抑的气氛下多呆，匆匆进了自己的帐子。入画和司棋等人已将内里收拾妥当，凝晴长出一口气，总算还有一件事能够让自己开心一下。入画替她倒了杯茶：“小姐，听说今晚蒙古王爷要来觐见皇上，到时候就有一番热闹可看了。”凝晴将眉头一皱，边喝水边想：丫头们站在后头就是图个热闹，可谁知道在那里坐着便是一种煎熬，对谁都要笑脸陪着。说错了一句话可就算是惹上了大麻烦。正想着，却听帐外突然嘈杂了起来，有几个妙龄女子掀开帐帘，笑吟吟地入内：“给年嫂嫂请安。”凝晴不大入宫，只认得为首的便是那该死的十三爷的嫡福晋兆佳氏莫颜。莫颜不等她回礼，笑着介绍身后的三位女子：“这是十二嫂，十四弟妹还有我家的一个妹妹。”凝晴一时倒有些看不懂这阵势，她们不去找嫡福晋闲聊，反而来找自己？难道是打麻将什么的，十四嫡完颜氏芳华已上前挽过凝晴的手，笑道：“年嫂嫂，过去就听说四哥家的年嫂子最得宠，今日见年嫂嫂的气质长相，才知道所言非虚。”凝晴被她聒噪得头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凝晴与她们聊到了用晚膳前，莫颜突然站了起来：“糟了，今晚有家宴。咱们快些去吧，一会儿该迟到了。”凝晴本来早已打算称病不去，如今这几人到了，也看到自己没事，不去实在是没有缘由，只得随了她们同去。
　　筵席上女眷们坐在一起，今日嫡福晋不去，凝晴自然变成了四府的众矢之的，以芳华为代表的一干人轮番敬酒，一口一个好嫂嫂倒让凝晴拒绝不得。好容易她们歇息了，凝晴刚想起身开溜，却见莫颜又端着酒杯含笑走来：“好嫂子，你喝了她们的，可不能不喝我的。”十福晋在一边连声附和：“是啊，这谁都知道四哥与十三弟交好，这四府十三府便是一家，小四嫂不喝个双杯怎么对得起这一家人的身份。”凝晴本来就不会喝酒，这草原上的酒更比寻常喝的要烈多了，忙告饶道：“双杯就算了，这感情深不深，哪是喝多少便能定的？”
　　相较于女眷们的欢闹，王爷阿哥们那里便显得冷清多了，即便康熙已回帐歇息，又有歌舞助兴，却依然提不起众人的好兴致。八爷轻咳一声不说话，九爷会意，看了一眼四爷道：“四哥，听闻四哥对废太子的家眷近臣都网开一面，贪赃枉法一事全都不闻不问，可去年皇阿玛才说过要对贪赃之事严惩不贷，四哥这样包庇，就不怕皇阿玛知道了生气吗？”四爷一笑：“九弟，你真的觉得皇阿玛不知道吗？”见九弟愣怔在那里，四爷接着道，“凡事还是留些余地吧，将来也好说话。”
　　凝晴看着眼前一杯酒，胃里早已翻江倒海，还没有凑到嘴边喝，一个恶心便吐了起来，这一吐，酒杯里的酒洒在了地上，众人便上前看，莫颜抚着她的背，刚要开口说话，脸上却瞬时苍白，方才酒洒落的地上，此刻那片沙土竟然变得焦黑，还冒起了白烟。芳华嘴快：“这……不会是有毒吧？”一时众人惊愕，凝晴本来已醉得迷迷瞪瞪的，如今全醒了，顺着方向看去，方才若是这杯酒下肚，不知此刻还有命在？只是谁要害自己呢？众人都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八福晋郭络罗氏嬿婉定了定神，派人悄悄叫来了梁九功，梁九功慌了神，挨个查去，只是经手之人实在太多太杂，根本无从查起，梁九功只顾着康熙，哪里想到有人要害一个侧福晋？梁九功哭丧着脸：“各位主子，可千万别让万岁爷知道，此处是蒙古王爷的地方，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各位主子不会不知道吧。”
　　嬿婉意味深长地道：“那便从身边之人查起，这些丫头，个个都有嫌疑。”吓得入画等人纷纷跪下，凝晴叹了口气：“算了，今日也没有人受伤，不如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事吧。”莫颜担心地道：“可看今日这番情形……”凝晴笑笑，心内却仍在打鼓：“你瞧我不是没事？大家日后凡事留个心眼便是，这里情势复杂，若是闹了出去，对谁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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