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香此彼灿年

　　日出东方，霞入阡南。
　　船已近浅滩，头先十数艘船上下来了几百人，穿着看像是武林中人，林觅南一眼认出当中身着统一服装的，乃是留忆楼所见护卫，及至近了再看领头之人，正是武林盟主肖进酒。
　　“肖盟主，如此兴师动众，不会是领着武林盟来我鸡鸣岛赏雪吧？”李不疑已率鸡鸣派弟子赶到，“可惜，这雪却是已近消融。”
　　“李岛主说笑，肖某不请自来，还望李岛主莫怪。”肖进酒说的是歉意的话，脸上笑容却毫无歉疚。他身后一群江湖人士，手持兵器，面色不善，皆是左右打量了归海岸，又伸头往岛中看去，那目光与其说是好奇，更不如说像是饿极了的狗，要将鸡鸣岛剥皮拆骨，生吞下去。
　　“肖盟主！何需同他们客气！直接进岛搜了便知！”肖进酒身后却是有人吼道。
　　“放肆！我鸡鸣岛岂是你等外人说进就进的！”五师叔上前一步怒道，李不疑伸手拦他，转头问向肖进酒：
　　“肖盟主，鸡鸣岛上百年来的规矩，莫说武林，就是整个墨国，我想也是鲜有不知的，肖盟主若非赏雪，那你众人来此目的，恕李不疑实在不知。”
　　肖进酒却作出一脸为难之色：“唉，李岛主，其实此番前来，肖某也是被迫之举，但身在这盟主之位，肖某自然要给天下武林人一个交代。数月前，你鸡鸣派弟子在新秀赛上参赛五人，五人均入前十，而你大徒弟石子幸，更是夺得魁首之位，肖某爱才，本有意留之栽培，怎奈李岛主却舍不得，也未与我打个商量，便离开了留忆楼，肖某虽觉有憾，想来却也是李岛主爱惜徒儿，并无不妥。但其后，各大派掌门却不约而同，向肖某道出了心中所惑。”
　　李不疑听他说得道貌岸然，心中不免冷笑：“何惑之有，但请明示。”
　　“这……”肖进酒似是不知如何开口，看来是要将戏做足了。
　　“肖盟主不便说，那就由我来代天下英雄问你！”石子幸认出站出来的正是荆山派掌门。
　　“我楚云荆只问你三问！一问你鸡鸣派弟子，为何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却在这届新秀赛上出了个‘鸡鸣五少’，他们学的是何武功？二问你李不疑，是怎么坐上鸡鸣岛岛主之位的？三问你鸡鸣岛，为何遮遮掩掩踞岛禁入，是否藏匿了魔教！？”
　　“李不疑，你倒是回答啊！”“对啊！楚掌门问得好！”“答不上来了吧！”“各位掌门，我看这鸡鸣派就是勾结了魔教！”
　　身后数人喊道。楚云荆问完，已是红上了脖子，得意与胆怯在他脸上交错，他又向肖进酒谄笑，然后退回众人之中。
　　“这第一问便是好笑，我鸡鸣派弟子，学的自然是鸡鸣派的武功，至于这几个徒儿资质好，那是我李不疑的运气！这第二问，在场的我的几位师兄弟，皆知我李不疑岛主之位，是由师祖李怀忧传位而来。这第三问，更是无稽之谈！鸡鸣派踞鸡鸣岛自守而禁入，乃是祖师开派就有的规矩，此外，对我中原有所图谋的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亦是鸡鸣派祖训，谈何藏匿勾结！各位掌门，若因我徒儿本事高强抢了你们徒儿的风头，便心生怀恨捏造出这许多莫须有来，那恕我李不疑实在无法对各位高看，鸡鸣岛也不欢迎你们这样的来客！还是请回吧！”李不疑不卑不亢答得掷地有声，又面色铁青扫了一圈面前众人。这群“正义之师”中有几个见他如此，又被他道中原委，已是心虚了几分，暗自犹疑是否真如李不疑所言，鸡鸣岛并无不可告人之秘，但更多的还是不甚相信，权当方才是李不疑狡辩之词。
　　“我师父叫你们走，听不见么！”沈羽澄横过濯之，上前怒目而视。
　　见她抬起了剑，肖进酒身后众人也欲亮出兵器，鸡鸣岛的岛卫则也作势拔剑。肖进酒一个眼神过去，身后之人收敛，李不疑亦挥手令岛卫莫动。
　　石子幸拉下沈羽澄的剑，张令天却不合时宜笑了。
　　“二师哥，你笑什么？”林觅南问。
　　“我笑啊……你看那些船，挂的都是黑帆，写的却是白字——‘武林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武林盟’死了，这么多人给他披麻戴孝呢……”张令天说着又是忍不住笑。
　　“噗，”沈羽澄一看那帆还真是，也被逗笑，“二师哥说的是，好好的武林正道，用什么黑白色……”
　　“你，你懂什么！这意思是我武林盟是非明辨，黑白分明，正是维护武林正道、主持江湖正义的表率！”往日在云来客栈骂肖狗贼的年轻人也在。
　　“段江，退下。”肖进酒道，再要说话，却是听闻有人抢在了前头。
　　“姑娘说的是，我也觉得黑白两色，太丑了。”却是刚从后面的船上走出之人。他背着竹筒，手拿画笔与画板，他的身后还跟有一人，一身黑衣，斗篷帽子被压低，遮住了脸。
　　“各位各位，恕罪恕罪，都怪我比较麻烦，这墨色调了好几遍都不满意，这才来得晚了些。”来人正是齐楼。
　　沈羽澄见是齐楼，先前以为他只是个才子，不想他竟是和这伙人一起来了，怒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齐楼忙挥手摇头：“姑娘莫要误会，他们是不请自来，我可是在这岛上有相识之人，哎姑娘，你可见那与我相熟的姑娘，她人在哪儿呢？两三个月前，我们可是约好了的。”
　　沈羽澄语气不善：“她走了，你也不必上岛。”
　　“唉，那可真是可惜了，”齐楼一脸伤心，“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趁此日正攀升，我得去画画了，你们慢慢聊！”他向黑衣人一招呼，说罢果真转身往水边走。
　　李不疑的视线从黑衣人下船便在他身上从未离开。这身影，太像了……
　　“这位侠士，自称手中有证据，证明鸡鸣派确实有不端之行，肖某也就请他同来了。”肖进酒对李不疑笑笑，让开几步，黑衣人走到了中间。
　　李不疑此刻全没了方才镇定自如而又自信无愧的气势。
　　武林盟的人注意到这点，想这黑衣人先前在岛外对他们所说果真不错，全都拿出了瞧好戏的姿态，就等着李不疑被戳穿，他们也好上岛一探究竟，黑衣人便能兑现给他们的承诺。
　　石子幸、张令天、沈羽澄、林觅南注意到李不疑的变化，四人眼神交换，不动声色往李不疑身边靠近，防止黑衣人突袭有诈。
　　但黑衣人只是走到李不疑面前，然后揭起帽子，取下黑铁面罩，露出了整张脸。
　　“啊！”李不疑身后的鸡鸣派弟子中有不少人叫出了声，饶是沈羽澄这样的卜卦占星、与神鬼精怪交道之人也是吓了一跳。
　　那张脸实在……太鬼了。
　　对，只能用“鬼”这个字来形容。
　　他五官还在原来那些位置，却让人觉得根本就没有五官——因为他脸上根本就没肉！有的只是错综复杂的撕咬之痕！看到他的脸，就能够想象那些咬他的齿印有多深，因为他现在脸上的皮肤薄得透明，似乎稍有不慎，就会露出森森白骨来。
　　四个师叔伯俱是一震。
　　方才他们看这人外表，还在想是不是师父的四徒弟。这会儿看这张脸，便理所应当觉得不是。
　　他们的四师弟、四师哥，虽然人不易亲近，但长相看却是鸡鸣岛有名的美男子，这是四人的共识。
　　“复疑……”李不疑上前叫道。
　　黑衣人眼中一动。
　　“吓到他们了吧，但是这样竟然也没吓到你……不愧是李不疑。”黑衣人的嗓音却是与这张脸极不匹配的清润悦耳，他又带上面罩，拉起斗篷帽子，扣在头上压低。
　　“真的是复疑？”“是四师弟！”“四师哥！”“四师哥你的脸……”这声音却是了，四个师叔伯激动起来。
　　石子幸四人见竟是四师叔，稍稍往后撤了些。
　　“复疑，你……你……”李不疑双手放上李复疑的肩，却是在捏到他肩骨时手头生颤，忙松了力道。隔着厚厚的斗篷，摸上去也是毫无肉感，只有仿若清晰可见的骨架。
　　“你这是受了什么苦！”李不疑在众人面前红了眼。
　　李复疑拿下他的手，对着他轻声说：“不是你害的么，呵。”
　　李不疑呆在原地，就见李复疑侧身，在武林盟、鸡鸣派两方人之间走动。
　　“各位也都看到了，我现在是个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都是拜他所赐！”李复疑伸手一指李不疑，四个师叔伯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形。
　　“他，李不疑，我的好哥哥！从小就用尽手段讨我爹李怀忧的欢心，还在我爹面前将我贬低！念他是我哥哥，我处处忍让，亲兄弟，没什么让不得！可你们知道吗，你们四个知道吗？”李复疑走到四个师叔伯面前，“他根本就不是我爹亲生的！”
　　鸡鸣岛这边众人哗然。李不疑是李怀忧的儿子，这是岛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有人不信？好，李不疑你自己说，你和我，谁是李怀忧的亲生儿子？”李复疑又走到李不疑面前问。
　　“是你，复疑。”李不疑眼中，伤痛无疑。李复疑对答案满意，笑着走开，继续说道：
　　“大家都听见了。”武林盟的人听过这话，因此只是眼带不屑，看着李不疑的笑话，鸡鸣派这边的人，却是有人小声议论。
　　“那么试问，我爹在临死之前，会把岛主之位传给他，还是传给我？”李复疑道。
　　“当然是给自己儿子啦！”“对嘛！肯定是给亲生儿子！”“李不疑小人，难保不胁迫你爹……”几个武林中人出声。
　　“各位猜的没错。当然，鸡鸣岛岛主之位，该是我的！可他李不疑，却在我爹临死之前，连同另外四个异心之人，逼迫我爹改变主意，我爹不从，李不疑便动手将我爹掐死！又对鸡鸣岛所有人宣布，他，才是新任岛主！而为了永绝后患，我也被他骗到船上，推入大海，遭受鲨鱼的袭击！几乎丧命！”李复疑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很多人听得入了情，为他的遭遇痛心惋惜。
　　李复疑高声痛斥着昔日的兄弟的时候，李不疑只是看着他的腿。左腿有一点跛，每一步都会难过吧。
　　“师父！四师叔在说什么胡话！你快反驳呀！”林觅南着急，看着鸡鸣派中不少弟子也开始疑心起自己的掌门，林觅南想辩却是无力。
　　李复疑接着说道：“幸而我命大，活到了今日，才有机会在各位武林同道面前，揭开李不疑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复疑，你就那么想要这个岛主之位么。”李不疑终于说了话。
　　“你猜。”李复疑走近他，只对他一人说道。
　　他在笑。带着面罩，李不疑直觉他的眼睛在笑。但笑与不笑，对李不疑来说，都只有一种感受。那叫做心痛。
　　你想得到什么呢。从我这里。曾经什么都可以给你的我，知道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可为什么，就是不想去分辩呢。是想听听看能到什么程度吧。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子的吧。
　　对不起啊，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那二十五年，是哥哥做得不够好啊。
　　“还有，各位，虽然我现在并不是鸡鸣派的人，但我从小可是练着鸡鸣派的武功长大的。据我所知，鸡鸣派的武功根本就不能和中土大帮武学正统相比，若说一个两个在新秀赛上有所表现，那倒也不足为奇，可十个人当中就有五个，各位，这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么？意味着将来的武林，将有半壁江山，是他鸡鸣派所掌控！哈哈！这可笑么？可信么？各位在场的联盟掌门，难道你们就相信，这小小的鸡鸣派，要统领江湖了么？”李复疑此话一出，到场的几个大派掌门皆是心中一惊，虽说江湖中事风云瞬变，可听他这样一分析，倒是不无道理，俱是开始担心起自己门派的后继来。
　　“可见，李不疑五个徒儿，使的并不是鸡鸣派武功。那会是什么武功，来的这么厉害无敌？”李复疑一步步引人往他的陷阱去想，众人多被他牵着鼻子，越发觉得有理。其实石子幸五人当日也并非无敌，那武功是根据个人特质所定，但也确实与岛上其他武功路数一脉相承，是故他们自己倒并不怀疑这练的武功有什么问题。
　　“相信在场稍有些年纪的前辈，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江湖曾经有过的魔教，虽不足与正道相敌，却也日益壮大，使得人心惶惶，及后武林盟成立，重挫了魔教，魔教开始东躲西藏，但在十二年前，武林盟正欲将之连锅端起之时，魔教却突然销声匿迹。”
　　“复疑兄弟说的不错，我也是跟在先盟主身边，亲眼见过这些事的。”肖进酒插话佐证。
　　“你现在，跟这种人称兄道弟了么。”一直听着他说的李不疑却说道。
　　背对着他的李复疑身子一僵：“哥，莫急，让我把话说话。”
　　“十二年前，正是我从鸡鸣派除名的那一年，也是李不疑收养他这几个徒弟那一年，”李复疑转向石子幸，“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石子幸点头。
　　“哼。对了，大家还不知道吧，这几个李不疑的爱徒，都是他收养的，从岛外带回来的。李岛主不是说，徒儿资质好，所以武功高么？那我倒要替各位还要收徒的掌门问一问，这么好的徒儿，李岛主，你是在哪儿捡的？”李复疑逼近李不疑。
　　“复疑，你怎么知道……”李不疑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像是要保护什么，又像是害怕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冲我来，不要伤害他们……”他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李复疑觉得很爽悦：“你以为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呢？十二年来，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恨你啊……我知道的还多呢，能让你痛苦的，我当然要伤害。”
　　李复疑转向石子幸：“你应该还记得那把火吧？你应该也记得。”他又看张令天，然后是沈羽澄和林觅南：“你们两个，算下来年纪小，可能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我帮你们回忆回忆。”
　　“当日在西岭，常有魔教中人出没，西岭有个麒麟村，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李不疑去了一趟麒麟村，回到鸡鸣岛带回四个孤儿，麒麟村却遭遇了全村被烧毁的灭顶之灾。我倒是好奇，出现在麒麟村的李岛主所为何事，还是说，专门去收徒弟？”李复疑顿了顿，“就是不知，李不疑你是见这几个娃娃骨骼清奇，便存了要收徒的心思，还是因为自己是孤儿，便要让他们也成为孤儿，好替你卖命？！”
　　李复疑转向石子幸四人说：“你们知道么，麒麟村那把火，是李不疑放的！”
　　李不疑终于激动：“李复疑！住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你们的师父是多么虚伪的一个人！他可是你们杀父杀母的仇人啊！”终于激怒李不疑，李复疑狂笑起来。
　　石子幸、张令天面色不改，沈羽澄、林觅南却明显被这推论吓到了。但他们没想过，其实还有更深的推论，又或者说，他们不敢想。
　　石子幸伸手握了握沈羽澄，示意她保持镇定，沈羽澄马上明白，又对林觅南做了暗示：他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在师父的身后，无条件相信他！
　　四个师叔伯早已是被这些闻所未闻的言论和李不疑的态度惊到，脑中做着判断，而其余鸡鸣岛的人却是开始了议论纷纷，武林盟的站在对面，或是唾骂，或是叹论，或是快意，或是喜色。
　　肖进酒背手在后，没有表情。但要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他的嘴角是扬起的。
　　整个场面，只有齐楼一人格格不入。站在大石上提笔画画，他仿入无人之境，画得那般认真专注。但没有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走到李不疑他们背后那块大石上去的。
　　但一会儿看着远天一会儿看着画板的齐楼，眼睛向侧边动了动。他看到一个老婆子手里拿着一张纸，晃晃悠悠向前跑去。
　　岛民不在家呆着，跑出来送死呢。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
　　齐楼撇嘴，继续画他的画。

　　“少岛主！少……少岛主！”阿花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花婆婆！你来做什么！”沈羽澄见是阿花婆，要去将她拉回来，石子幸抢先一步将阿花婆扶住，阿花婆却是推开了他，走到李不疑面前，将手中纸交给他，又面向李复疑，李复疑认出这是花姨，后退一步。
　　“复疑啊，你错怪你哥哥了！都怪我，都怪老婆子我当年口不紧……”阿花婆眼泪婆娑，站立不稳，李复疑只好伸手扶她。
　　肖进酒见突然多出这么个搅局之人，拿不准她会说什么，为免局势生变，已是悄悄在身后打了手势，令领着护卫的段江有所准备。
　　“花姨，该是我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李复疑道，阿花婆是他娘的丫鬟，小时候待他不错。
　　“不是啊，不是，”阿花婆哆哆嗦嗦拉过李不疑，“少岛主，你给他念念，念念，上面是岛主留下的遗言，要将岛主之位传给少岛主，这可都是白纸黑字写着呐……”
　　阿花婆虽然声音不大，但因此刻众人都在静观事态，听得认真，故而听到有李怀忧的遗言信，脸上都有了几分颜色变化。
　　若说头先李复疑说的那些，硬要深究起来，都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说法，可李不疑不是李怀忧的亲生儿子，夺了李复疑的岛主之位，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那即便最后别的都不成立，凭这李复疑这么惨的身世遭遇，他们此行也算是师出有名，为鸡鸣派肃清乱贼，扶正正统，说出去也不怕丢了武林盟的面子。可若这一点夺位之说也被推翻，那武林盟，可就真闹了个大笑话。
　　几个有点名誉观念的大派掌门，心中计较，对此次出行皆是生了悔意。
　　但更多的是惦记着鸡鸣岛传闻中的武功秘籍、奇珍异宝、仙丹妙药之人，他们并不计较这场面难看与否，何况李怀忧的儿子答应了他们，反正最后，鸡鸣岛是属于李复疑的就对了，他们空着而来的那些大船，是要装上东西才肯走的。
　　“李岛主临终前跟我说，怕复疑你，将来知道了哥哥不是亲的，不服气，要惹事，又说岛主之位不能传给亲生儿子，故而写好了这遗言，交给老婆子我保管着……”阿花婆说着，泪水在她脸上纵横。李复疑松开她：
　　“就连你，也要骗我？”
　　阿花婆忙挥双手要辩解，却又哭得气短，说不上话来。
　　“李不疑，你真是不留一点余地给我。”
　　娘给了你五年。
　　爹给了你二十七年。
　　就连花姨，也给了你一辈子。
　　那么我呢，算什么。
　　“是你逼我的。”
　　李复疑袖中滑出的短剑，捅入阿花婆。
　　血溅到李不疑脸上。
　　抽出短剑，阿花婆缓缓从他身上倒下。
　　那么近的距离，一捅一抽，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李复疑你这个疯子！！！”李不疑发狂，抽剑上前，石子幸拦他：“师父小心！”
　　“李不疑勾结魔教夺人岛主今日我武林盟就要替天行道！上！！！”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
　　然后就见武林盟中有人拔刀冲了出去，几个鸡鸣岛岛卫亦冲上前迎战。其余之人见事已至此，不作他想只为求存，纷纷拿起兵器加入战局，石子幸等人也只得应战抵抗。
　　混战中，脸上已溅上了好多人的血的李不疑，提起李复疑的领子将他拖到一边。周围是喊打喊杀声，李不疑吼向李复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因为嫉妒呀……呵呵……”李复疑笑道。
　　“嫉妒！？你嫉妒我什么！李复疑！你错了！你错了！！！你知不知道，师父不是不爱你而是太爱你！爱到为了你的自由下令李家后人不得再任岛主！爱到为了让你摆脱鸡鸣岛岛主的使命而传位于我！
　　“什么武功名利、责任重担、掌门岛主！他不想你被这些所累重蹈他的覆辙失去最爱的人！他把他认为不好的都给了我！而给了你他认为最好的自由！
　　“他只是利用我！利用我来填补他和娘没有你时的遗憾！又利用我来替他守护这座岛！嫉妒！？该是我嫉妒你才对！爹根本不爱我！！！”
　　“可我爱你啊。”李复疑说。
　　面具上有泪滑落。
　　他跟你是这样说的啊，从来……都没有感受到呢。
　　“呵呵，可我已经失去最爱的人了啊。”
　　李不疑松开抓住他领子的手，握剑滑落在地，愣住。
　　“可我还是嫉妒啊。
　　“嫉妒你是那么地闪耀，那么多人喜欢你啊。
　　“不喜欢，有人喜欢，我的东西。
　　“好想毁掉。”
　　李复疑拉起李不疑的手。
　　“哥，不要被他利用了，所以我说，我要毁掉这座岛。”
　　李复疑捡起李不疑的剑。
　　“你都四十三岁了，为何还不娶妻？”
　　李复疑抱住李不疑，将剑从他身后用力插入，直到贯穿自己的身体。

　　“因为你啊，李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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