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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这次离开,我是去生孩子的,我舍不得打掉,施了法术,让肚子看不出来。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让大家担心。
也想把长安逼出来。
我爱了他那么多年,让我放手,我不甘心,更舍不得。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母亲都会经历这么一场洗炼,我的亲人朋友都不在我的身边,一个普通的村妇,一把锃亮的剪刀,我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像蛇一样下一个蛋。
当然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我生了一个女孩,红红皱皱的像是一团赤霞,我说:“真丑。”然后还是揽在怀里不肯撒手。
我叫她静静,我原来的名字,长安给我起的名字。
静静是个很乖的宝宝,经常盯着我,眼睛眨也不眨就是好久。常常是我伸手去抚她的眼睛,她才会闭一下眼睛。
回青遥旧居,也是带着她的,却没想到遇到了多年不见,还成了精的芦花。
我觉得上天还是很照顾我的,正巧我不知道要把孩子怎么安排,便凑巧出现了一个故人。
芦花表示很愿意替我照顾静静,我摸摸孩子的头,说:“阿花,孩子就说是你的,然后……你跟我回蛇族吧。”
她自然开心的应了。
她当我良善,要照顾她,其实我不过是不放心她,毕竟多年未见。
我在心里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但是却不得不为了孩子做一回小人。
回蛇族那天,正巧是一个月,本来我还是在月子地里,只是条件特殊,不能有那么完美,我将芦花安排在我屋子边上,也就是原先赫容的屋子里,赫容看了看孩子,但笑不语,只说:“孩子很漂亮。”
我猜睿智如他,一定看出了端倪。
我这边回来,凳子还没捂热,裕礼就来了,或者说……断木。
“大人。”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雅有礼:“这一个月,大人去了哪?”
“本官的行程,裕持印居然也要查吗?”我挑眉看他,这就是当年无往不胜的蛇王陛下断木。
他垂了眼睛温温柔柔的笑:“裕礼不敢,只是好奇那个女子和孩子……”
我会意的笑笑:“原来是这样,那女子是我从前的宠物,那孩子是她的孩子,还有什么问题么?”
“原来如此。”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而道:“听闻杜掌门在前线很是拼命呢。”
“那是妖族之福。”我不疼不痒的回了一句。
他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然后告退了。
没多久,前线传来战报,一路大捷,三位陛下即将拔营回府。
一时心乱如麻。
我想我有太多的事要去解决了。
他们从天妖战场回来便直接到了最近的蛇洞,我照例出来迎接他们,每人剪一小绺头发,在洞门口烧了,才让他们进门。
让我有些讶异的是,一同来的居然是妖王陛下的侍女寂岚,寂岚见我,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将三位陛下安排好,便和他们聊正事。
我说:“虽然鱼族现在尚且安分,前段时间臣到鱼族泠洋王宫走了一遭,鱼王屯兵过量,臣权衡许久,还是觉得应当灭了他。”
之修沉吟许久,和师父苏船眼神交流,而后冲我点点头:“这个提上议程,得空再议。”
“听说,你和杜宁……”师父缓缓开口。
我点点头:“对,不过我答应的事绝不会失信。”我答应师父,杜宁我一定会抓牢了。
他翠色的眸子微微含笑,点头不语。
而后我唤:“赫容。”
赫容走上来,手中拿着李芸娘留下的那张纸。
“陛下,沐昭无能。”我掀裙跪在他面前。
他接过纸条,僵硬了很久,才开口问:“芸娘呢?”
“回陛下,夫人在几个月前已然自尽。”我跪在地上看他。
一旁的师父和苏船也都是讶异的神色。
“原因呢?”他手指紧紧捏着那张纸条。
“臣口无遮拦。”我这么说:“请陛下治罪。”
他闭起眼睛,苦笑道:“我治你的罪有什么用?她也回不来了。”
我没说话,只是跪着。
赫容轻轻喟叹,伸手去扶我,低声说:“你身子还虚。”
我感激的看他一眼,然而却并未站起来,说到底,芸娘的死我也是直接原因。
直到之修站起来朝外走:“芸娘的墓在哪儿?”
赫容温顺的垂了首:“赫容带陛下去。”
“你起来吧。”之修抬步朝外走去,声音苍凉。
师父亲自下来扶我:“不必自责,事情已经过去了,其他人也不一定会做的更好。”
“多谢……倾墨公子。”我就着他的手臂站起来。
苏船似乎一直在想什么事情,沉默到现在才突然开口:“我要去历劫了,这虫族你们谁帮我照拂一下?”
“居言。”
“舅舅。”
师父无奈的笑:“看来这狼王陛下是最合适的了。”
苏船看我一眼,顿了顿问:“依千食的性子,必不会因她而将你如何。”
千食,是成和修的封号,只有成为正式的族长并且立功才能获得,苏船本是天族战将,后投入妖族,故有他自己的封号,梦廊。
我惊讶的看向他,他貌似是在安慰我对吧。
师父顺手拍拍我的肩:“梦廊所说有理,更何况本就是她自己犯了错,又受不得一点打击,你不必在意。”
我默默的点点头,一言不发。
许久许久,我说:“此番苏公子去历劫,我也便一起去吧,刚好我成妖之后也未曾历劫。”
苏船没拒绝,师父亦微微颔首。
我们都清楚,我走几年,一是为了能让之修放下心结,也能让我好好平静一下。
于是我同苏船一起去求了妖王陛下。
面对着一面花纹古朴繁复的铜镜,我愣了愣:“这是……”
师父偏头微笑,口气恭敬:“这是暗花镜,是陛下给各族族长的通信之物。”
我恍然大悟,一边赞叹妖王陛下的巧思,一边顺着两位公子跪了下来。
镜面上缓缓的蔓延出暗红色的花朵,妖冶而冷艳的样子,伴随着一个黏软妩媚的声音:“找本尊有何事?”
“启禀陛下,臣下苏船请求历经族劫。”苏船的神色甚是恭敬。
“哦?”妖王陛下似乎有些惊奇,但她只是说:“如此也好,那么,蛇族的祭司,你呢?”
我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神,师父轻轻咳了一声道:“回陛下,沈桃有意与梦廊搭伴历劫。”
镜子里的妖王柔柔的笑了:“原来如此,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便去吧。”顿了顿又轻声道:“小丫头,不要太过多疑哦。”
我心底一惊,凝视那朵暗红的花许久,然后郑重的叩首行大礼:“多谢陛下。”
镜里传出一声轻轻巧巧的娇笑,暗红的花纹随即褪去。
妖王神明,只有她知道我有多么多疑,我不放心所有人,我的所有决定都遵从自己的想法。
哪怕……是我深爱的杜宁。
她也许是想告诉我,我现在所最放心不下的,我要相信阿花,哪怕我真的不放心静静。
我给阿花起名花垆,总归不能再叫芦花。
走的前一晚,我抱着静静和她聊天,她告诉我,那场大火,将她和三只小呆毛全部烧死,怨恨和悲痛促使她成了一缕魂,终日游荡在故居的周围,后来得了一个贵人的垂怜,帮她成了精。
后来她终日在密林里按着贵人的方法修行,身上戾气渐渐消失,甚至忘记了怨恨为何物。
“哦?”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那个贵人是……”
“不知……阿花只知那人翠衣绿眸,生的高大,样貌绝美。”
师父……
我却从不知,他做了这许多事。
我抱着静静站起来,轻轻的拍拍阿花的肩,道:“走,我带你去见你的贵人。”
阿花一愣。
师父尚且在蛇族暂住,我带着阿花走到师父的房门前,伸手轻轻敲门:“倾墨公子,是我。”
里面应了一声,师父起来开了门,他穿着素色中衣,眼角微挑,翠色的眸子泛出细碎的光:“有什么事吗?”
我尚未开口,阿花早已从我身后扑了过去:“恩人!”
师父一愣,待到把阿花扒下来才看清对方的样子,随即无奈一笑:“是你啊。”
我从边上蹭进屋里,师父和阿花也跟着走了进来,师父似笑非笑的看我手中的静静:“这次又有什么算计?”
我无奈的笑:“到底是师父了解我——沈桃想叫你师父,他们都不在的时候。”
他没同意,也没反驳,只是用手指轻轻拨弄孩子的脸。
“沈桃要去历劫了,阿花一个人带着孩子,沈桃不放心,舅舅要忙虫族的事,之修那样子也……,我只能来求师父了。”我诚恳的看着他:“阿花是师父带出来的,沈桃也是师父带出来的,除了师父,沈桃不知道该相信谁。”
师父面色平静的看了一眼一边的阿花,声音平淡道:“你还叫我一声师父,我便问一句,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阿花没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坐着,我仰起头去看我高大俊逸的师父,微笑道:“我的。”
师父微微扬起嘴角,点点头,然后……
“啪”
阿花愣愣的看着师父扬起的手和我脸上渐渐浮起的红印,眼里噙了泪。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我知道了,师父。”我微笑着看着师父。
师父轻轻的接过我手中的孩子,居高临下的看我:“记住这一巴掌。”
然后我退了出去,留下依依不舍的阿花和静静。
这之后,我马上就要去过另一段人生了。
次日清晨,我同苏船一起跪在暗花镜前,镜子里的妖王笑的轻轻巧巧,片刻一股红色的烟雾将我俩包围。
恍惚之中,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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