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何以倾天下

作者:刘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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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凄不自思凄凉


      京都城南,有别院层层翠绿,高墙环花,其静谧雅致一点儿不输王侯将府。

      姜倾弦驻足那朱色大门外,折扇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寂九熙这厮看来有银两的很,不过暂居一阵的,还弄如斯府邸,倒是懂得享受之人。

      他轻哼一声,正待抬手敲门,朱色大门却先一步缓缓打开,接而从缝间探出一张清秀的面庞,是一个熟脸的小厮。他弯着眉眼,笑得极是友善,“公子请进,九公子已等候多时了。”

      姜倾弦手僵在半空中,嘴角抽了抽,猛地就想起那日的十里长亭,寂九熙说再见面时就是他有求于他之时,还真是令人反感的一语言中!

      “劳烦了。”笑染艳色,姜倾弦潇洒地打开了折扇,再无犹豫地一脚跨过门槛。

      他随着小厮绕过一路蜿蜒的青石路,目掠百花葱木,亭台水榭,终是在一处庭院止了步。
      还未见人先闻清幽琴音,姜倾弦默然抬眸,出乎意料的,院中唯有一个朱红水袖的女子在抚琴,之旁是一方木桌,上头摆着一壶清酒与两个白瓷酒盏。

      这女子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态孱弱,像是一个久病难愈之人。五官极小巧纤细的,连露出的指尖也是都纤细苍白。

      她见了他,笑得灿烂非常。姜倾弦与她对视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够了,把你家公子叫出来,叮叮咚咚的甚么调子,本公子听了烦。”他扇着折扇,颇有些趾高气昂地扬着精致的下颚。

      少女抿唇一笑,脸颊微向后侧,有同是朱红锦衫的人从她美眸中来。

      单耳别着由红珠石串成的耳扣,映着眉间的朱砂痣晃人眼目。寂九熙边把羊绸的外袍披到少女肩头边说着,“她只是依曲而弹,心烦的是公子。”

      分明是九月炎热的天气,这羊绸着实是不合时宜的。姜倾弦挑了挑眉,却也无暇顾及,直入正题道:“九公子不肯贵手相助,本公子自是心烦的很。”

      寂九熙若如桃花的眸子微弯,“我可从未曾说过不帮忙的,予我所要的,我就帮你做事,如此简单。”

      姜倾弦眸子深黑,唇角翩飞起一抹颇为嘲讽的笑容,“真是抱歉,本公子非是断袖。”

      “断袖?”寂九熙念着着两个字,似是觉得十分好笑,慢慢踱步到姜倾弦跟前。他凝视着他,他亦不回避。只是粹不及防间,束发的青玉簪蓦地被抽走,一头青丝飘缎乌亮,随即飘散垂落,包裹下娇皙的脸庞。

      姜倾弦结实地怔住了,下一刻却不是因为散发而愤怒,反是满为阴冷地看着寂九熙的手中,咬牙道:“把玉簪还给我。”

      碧玉清而不妖,如濯涟漪出水,才是配得起阿弦

      他清晰的记得,两年前,艳阳日,赤城街头,子离与苏持妆把此送予他。

      寂九熙顿了顿,眉眼之间闪动错愕,睇了睇掌心的碧玉簪,笑问道:“何必?”

      姜倾弦眸里升腾起雾气,仿若冰封着寒意,“我再说一次,把它还给我。”

      “看来这簪子对公子来说颇为重要啊——”寂九熙眼底有了精光,却只是稍纵即逝后化为不知所谓的笑容,伸手把碧玉簪递到姜倾弦眼下,“可别是承了故人情?”

      姜倾弦一把拿来,阴晦地看他,不置可否地微扯嘴角,双手把青丝拢起,轻冷道:“九公子这般了解我的事真让我倍感荣幸。”

      “自两年前公子夺了我的称号起,我就朝思慕想地想要见公子。”寂九熙兴然戏谑,“不好好打听,如何相知?”

      鬼才要和他相知,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姜倾弦冷哼一声,下一刻却渐渐敛了万般情绪,“既是这般,九公子为何不晓得——”他眼下就如同被锋芒层层包裹,笑得越发艳然,“您根本就要不起我。”

      寂九熙眯了眼看他,黑发间的红石随着低低吟叹泛着奢靡的光华。他一语未驳,也不知这厢在思索着什么。倏地他衣袂翻飞,羽毛划弧,飒然地坐到桌边,惋惜叹道,“公子是在提醒我霸者之物不可肖想也?”

      物?姜倾弦手下一紧,强力地压制着想要冲上去扁他的心思。冷冷道,“九公子是个明白人。”

      “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不会把汝捧在了手心里捧一辈子的。”寂九熙的声音慢而抑扬顿挫,“小心呀公子,走在这条顾全情与忠的绳索上,一旦哪天失了平衡,摔落的下场,足堪让公子生不如死。”

      姜倾弦眸底倏地深暗,幽幽地凝着他,一字一顿道:“不需九公子为我操这等闲心。”

      “那便不谈风月,只谈城事。”寂九熙缓和地笑,眉宇间有些计量道:“即使要不得公子,我也断不作亏本的买卖。”

      他如何不去作商人?姜倾弦幽幽着看他,朗声道,“金银珠宝,官位侯爵,九公子尽可开口。”

      “公子眼中我是如此肤浅之人?”寂九熙颇为不屑地摇头,而后缓缓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吾之新心思已然想好了。其一,公子必得随我同去漠城。”

      “其二——”稍停顿了会儿,寂九熙突然抬手抚着那苍白少女的头顶。那少女朝他甜甜一笑,他眸中宠溺之意明显。
      “请公子助吾妹入主后宫,帝宠无疆。”

      他这般毫无起伏的直言着,让姜倾弦隐隐觉得这其实才是他的目的。他要见他是引子,因为有些交涉只可与他独说。

      是以他在大怔之余长睫盖住深谙的双眸,眸底一种不可言喻的犀锐越来越清晰,他低眸睨着锦衣少女再睨向寂九熙,淡淡问道,“缘何?”

      寂九熙幽幽地回看向他,只笑不语。

      姜倾弦眯起了眼,手下的扇子握紧了几分。少顷微微牵扯起嘴角,下一刻已云淡风轻地说道,“既是这般,那便一言为定。”

      寂九熙微然一笑,对笑如含苞待放的少女道,“还不多谢姜公子。”

      “不必!”姜倾弦微有嘲意,一挥手阻止道,“九公子的条件我皆受了。今日月时,城门处会。”

      “好说。”

      “告辞。”见再多说无益,姜倾弦阖扇潇洒转身,未等主人家说什么就大步跨出院落。

      寂九熙倒也不恼,凝着姜倾弦渐行渐远的身姿,就着酒盏独饮起来,倏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唇边绽放开来。

      马车等在寂九熙府宅外,姜倾弦掀摆而上,方是坐定已面色阴沉地把手中折扇甩在车壁上,仿是压抑的一腔怒火终于发泄出来。

      只是其沉闷的声响着实把马夫惊了一跳,“公——公子?”
      车内无声,回应马夫战战兢兢声音的是一片沉默。马夫甚是不知所措,好一会才鼓足勇气,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可是回宫里去?”
      再是静默了半晌,应答声才终是响起,果断而微冷,“不,去韩太医的府邸。”

      韩让月的府邸在京西,虽地处僻静,但自内而外都透露着一种道不明的清雅。姜倾弦自是常来往的,门口的小厮见了他便直接迎他去了一座极静谧的屋子。
      阳光之下,树影横斜。
      小厮正待敲门,却被姜倾弦顺势拦下,他未作多语,自个儿就推门去了。
      屋里头的男子听到门开声响甚是不悦地从医书中抬起头来,却在看到某气势汹汹的人时挑起了半边眉,“哟,我倒是谁——”

      姜倾弦瞥了他一眼,一语未发地走了进去,顺手不客气地拉了把椅子,慢条斯理地交叠着腿坐下。

      韩让月抽了抽嘴角,向小厮抬了抬下颚。小厮领意,躬身关上屋门出去了。

      待到门外再无人影晃动,韩让月睇了姜倾弦一眼,道,“说吧。”

      姜倾弦眸色骤然深暗下来,说道,“寂九熙的消息你打探到多少?”

      “我想是什么事——”韩让月挑起眼梢,轻咳一声奇道,“你不是向来对他兴趣寡淡的吗?”

      “我今日去请他,他已允诺前去漠城相助破阵。”

      韩让月倒吸一口冷气,啧啧叹道,“姜大公子,你该不是用了美人计吧!”李相携了数个美人去请寂九熙却被拒之门外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

      姜倾弦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说与不说?”

      韩让月摆摆手,倒了两杯茶水才缓缓说道,“寂家是名门大族,祖来在九溟为官,甚有功劳,在洛城一代也颇有威望,只是到了近几代却弃官从商。”

      他顿了顿,啜了口茶,神色微有深沉道,“而寂九熙这个人自小就天赋聪慧,生母虽是大弋人,但在寂家颇得厚爱,在他接手寂家之后,寂家家财之万贯,至于顶峰——”

      姜倾弦皱了皱眉,大弋是九溟的邻国,国风民俗迥异,两国向来又关系平平。若说寂九熙的母亲是大弋人,那寂九熙所着的奇特服饰便可解释了。只是他身在九溟却爱大弋装扮,分明从商又想
      送妹入宫,这是什么道理?

      他倒是想看看这寂九熙到底要做甚么。而这厢韩让月也不再说话,姜倾弦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问道,“就这些?”

      “正是。”韩让月用力点了点头,无辜道,“寂家府在洛城势力极大,若是寂九熙有心遮拦,我们能知晓的自是极为有限。”

      “纵是他这般多的疑点,主子也敢轻易用他?”

      “一时罢了。”韩让月勾唇一笑,这笑容慢慢扩散着有些森冷,他缓缓说道,“待到飞鸟尽,良弓可就没有用处了——”

      姜倾弦一凛,连带着有寒气袭上心。一个人失去了利用价值,只会被杀掉或者落下个比别人更惨的下场。

      “怎么?”见姜倾弦脸色微变,韩让月颇是疑惑。

      “无事。”姜倾弦回过了神,垂下眼眸,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抬眼说道,“我今夜启程去漠城,你把下些个月千面一心的解药先给我。”

      “去漠城?”韩让月看着他伸出的手掌,眯了眼问道,“你也要去漠城?”

      “我去不得?”姜倾弦反问道。

      “主子下的令?”

      姜倾弦敛了眉,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

      韩让月蹙眉,目光深深浅浅的,“你倒是有恃无恐,又做这等事?仔细主子不再饶你。”

      姜倾弦面上神色极淡,说道,“主子未必让我去,但寂九熙我必须亲自盯着。”他轻叹了一声,且不说寂九熙的第一个要求,他暂时也不能去见觉殊,觉殊心思太细,要是被他瞧穿了他与寂九熙所交涉的,那该如何是好?
      “先斩后奏!”姜倾弦蓦地起了身,笃定地朝韩让月笑了笑。

      “狼心狗肺的东西。”韩让月冷哼一声,没好气地打开一个木匣,取了其中的小瓷瓶子丢到姜倾弦怀中,遥遥一指道,“快滚!”

      “这就滚——”姜倾弦勾了勾唇角,把解药塞进袖中,桃花面颊绽出容华温婉。

      “等等!”他方启了门,又被韩让月的喝声阻拦。

      姜倾弦回眸翩然,笑容清浅,颇是抑扬顿挫地“嗯?”了一声。

      “钦天监择了吉日,定下十月末为主子的登基大典。”

      唇边的笑容顷刻就僵了,姜倾弦默默地低了眉眼,半晌才轻声呢喃道:“若是我赶不上——”

      “若是你赶不上回来,便等着主子先揭了我的皮再扒了你的吧。”韩让月一口截了他的话,皮笑肉不笑地冷言道。

      姜倾弦默叹,眯了眯眼也没多话。
      九重宫闱,那个风华无暇的男子身披帝袍,站在权利的顶端睥睨天地浩大,那般的模样若是不亲眼所见,怕是他此生之憾。

      月初上,大地尽皎。

      姜倾弦赶往城门处时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候,寂九熙坐在其间,月光染亮了他的笑容,“姜公子安好。”
      姜倾弦只作未见,拿下腰佩就交给守门的士兵。士兵仔细地看着,下一刻已恭谨客气地与他道安。

      姜倾弦朝他点了点头,淡淡地坐上马车去。转眼瞥见寂九熙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掌心白玉的卜筮。

      “九公子倒是欢喜卜卦。”姜倾弦似笑非笑,这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甚是欢喜。”寂九熙目光掠了掠,落到姜倾弦身上突然笑道,“当日在雁回亭我赠与公子一卦,公子不受,如今依旧作数,公子可要试上一试?”

      姜倾弦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又凝着他绛红的衣袍与耳畔垂落的华美羽饰,蓦地勾起一抹艳丽的笑容,说道,“不如九公子算一算,若有一个人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下场会是如何?”

      寂九熙眯了眼,偏侧着容颜说道,“公子此话意为何?”

      姜倾弦抿了抿唇,凝了他半晌,转眸透过窗,遥遥忘了眼远方耸立的九重宫阙,最终笑着说了
      句,“九公子可知,我既欲保九溟承世太平,就不容许任何人染指他的江山。”

      寂九熙眸底深谙,凝着眼前一身月光清辉的人,轻念道,“任何人——”

      “走吧。”姜倾弦不再答语,转了眸,对马夫淡淡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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