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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美人开窍了
“大人,最近又没节日,为何急着向君上献礼啊?”
相府,膳后,叶方在书房伺候笔墨时忽然问道。
“嗯?” 沈离凌怔愣回神,这才将目光从礼单上移开,“因为……最近整顿朝臣人心浮动,可借此改善下城里氛围。”
“明白了!” 叶方星眸闪亮,“大人让那些商号自发为炎王献礼,是想引发一波感念君恩的人心浪潮!”
“嗯……悟性越来越高了。” 沈离凌浅笑着将礼单递还给叶方,“这些没问题,让他们注意保密就行。”
叶方接过后,拍起胸脯,“放心大人,这次挑的都是外界不知和咱们相府有关的商号,绝对办的漂亮!”
“好,辛苦。 ”沈离凌点点头,拿起一本公文,执笔细书。
可没写一会,就顿住了。
心里揪闷久久难散,脑中也不时浮现赫炎那时的神情,
沈离凌轻叹口气,放下墨笔,闭目揉额。
叶方忙为他续上养神茶,又献宝似的开了口,“大人,我给你看个东西呗?”
“嗯?好。”沈离凌缓缓睁眼,就见叶方从书房窗台上捧来一团绿意盎然。
仔细一看,他捧的是一梅花形浅口花瓶,里面装着水培绿植。碧绿茎叶疏密有致探出水面,状似花团锦簇,小巧绿叶长圆披针边如齿锯,满眼生机盎然,只是看着便觉喜人。离近时,那绿植清香扑鼻,味凉微辛,让人不由深嗅,顿觉神清气爽,很是提神。
“这是……?” 沈离凌指尖轻触,只觉叶片微绒,手感生趣。
“嘻嘻,这就是商君姐姐最近要推广的那个茇叶!我特意偷师回来自己培植的!大人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嗯,是很聪明。” 沈离凌含笑赞许。
“商君姐姐说这个不只能用在饮食上,还能提炼香料!对了大人,这个还能直接摘下来吃哦,虽然吃时辣辣的,但之后会香香的,很清新!不过有人也吃不惯,我们就偷偷拿去喂过马,结果你猜怎么着,那马儿啊……”
叶方兴致勃勃,侃侃而谈,虽是日常琐屑,也让人听得欢喜放松。
沈离凌眉眼轻柔,忍不住弯了嘴角,想着这种逸闻趣事宫中自不会有,正可讲给赫炎解闷。只是……自己言辞端肃沉闷,怕是讲也讲得无趣。
甚至不只无趣,还会平白惹人气恼……
心底一叹,脑中再次浮现出白日赫炎那种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情。
他突然又想起什么,问,“商君对那女子下落的调查如何了?”
“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那让她继续找,尽可能多派些人手。”
叶方点点头,又小心翼翼道,“可是大人……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会不会已经……而且,看眼下这事态,好像找到她也证明不了什么了,对秦阳的案件也就于事无补……”
“那也要找,既然她对秦阳很重要,我就不能放下她不管。”
沈离凌神色微沉,见叶方开始局促不安,忙缓了颜色,一笑,“你刚才的故事还没讲完,我还想继续听呢。”
“哦哦对,说起来大人你知道我那时多生气吗?!”
叶方一张俊俏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张悲戚戚苦哈哈的包子脸,“我好不容易在池塘边种下的茇叶啊!都被王忠那家伙给拔光了,甚至连土胚都给我翻坏了!他倒好,一脸无辜说什么没见过那种叶子以为是奇珍异草就摘去送人了!我问送谁,他还支支吾吾不肯说,我说好歹挑几颗根好的给我送回来,他又说送的是女子人家觉得不好看当时就给扔了……”
沈离凌听懂了来龙去脉,想起王忠一向沉默寡言的木头脸,再看叶方满面丰富多彩的悲痛色,想象两人对话时的一静一动一淡一浓,再想象王忠送女子绿叶时可能会收到的错愕白眼……忍不住升起一丝不厚道的笑意。
但那笑意立刻又止住了,因为他在叶方孩子气的抱怨中,似乎看到了赫炎的影子。
“想我那么费心费力精心呵护的宝贝,竟被他那么随便送人践踏……!”
叶方满脸委屈,欲哭无泪。
沈离凌怔怔发愣,心潮翻涌。
赫炎那句“你不惜牺牲自己的声誉也要保住他”尤在耳畔,神情中相似的委屈受伤,蓦地清晰可辨。
原来,赫炎觉得是他辜负了他的袒护……
心中揪闷的情绪随之豁然。
原来,那是自己对赫炎的心疼愧疚。
他一直坚守自己的原则,不想因情感束缚捆绑而违背本心。可他却忘了,这样做会给赫炎带去怎样的伤害。
国事上,他沉稳练达,以大局为重,竭力平衡各方利益。感情上,他却依旧少不更事,只能走走停停摸石过河,很是捉襟见肘。
想想赫炎即使到最后,也没真正对他发怒,沈离凌不禁心里滚烫,又酸又软。
他和秦阳多年情谊,深知他一路如何煎熬被逼至此,也能轻易对他理解宽谅。
但赫炎不是,更不能要求赫炎和他一样。
对赫炎来说,秦阳不过是个前朝旧部,还是个想要推翻他的不臣之将。若是别的君王,直接将他千刀万剐都可能,又怎会有赫炎这般的审慎大度?
而自己光想着牺牲秦阳的危害,却忘了,不这么做,对赫炎的危害。
整顿吏治的余震尚未平息,怨气积累太多,就易生忤逆暗流。赫炎有心斩草除根,必将置身于危险境地,此时若王不作为导致民心浮动,让小人有可乘之机,岂不危险?
再看今日信报,眼下舆论已有极端趋势。朝臣文人各持己见吵地热闹,百姓却也几乎分成了两派。两派之间剑拔弩张,不是将相信他的说成是“谄媚权贵”、“天生奴隶骨头”,就是将相信秦阳的说成是“忘国耻而崇国贼”、“拥戴奸雄非蠢即恶”。而比起文人学子,百姓中不乏粗莽易怒之人,一言不合便要寻衅动手,有的还攀扯商户扰乱治安,搞得市井之间皆是戾气。
若长久如此,百姓之间互相诘难,民怨升级沸腾,那就真要如他之前所担心的一样,不用黑曜做什么,赫鸾内部就可乱成一团。
思及此,沈离凌揉上眉心,只恨谣言之乱,让人防不慎防,但若强权压制,又恐难把握力度。
既想要仁政,也想要民心,偏就世事两难全。
那既想要保全自己本心,又想要感情鱼水相得,是不是也属于一种贪心?
可他,没有办法放弃本心。
也许在心底深处,对秦阳的执念,就是他对自己的执念。
官场如泥潭,他既想站稳脚跟,也想出淤泥而不染。
因为无法时刻严守君子之道,便更要抓住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初心未改。
保住秦阳,就是保住了他的坚守,保住了他信奉的公道,保住了他对雅王的愧疚和弥补,保住了他们曾合力打造士族强兵的最后一抹残辉。
这本是一场自己内心的拉扯较量,如今,却因赫炎的侵入融合,而变得复杂。
他想让赫炎永远炽烈永远肆意,却又怕他为所欲为成了暴君,更怕他贪恋权力依赖权术,变得阴险狡诈,变得陌生残忍,变得他不能接受……
最后,两人只能君臣相隙、越行越远……
而赫炎对待秦阳的手段,就可能是让他开始疏远赫炎的开端。
心头蓦地一痛,寒凉瞬间渗遍全身,沈离凌不敢再想。
“大人?不舒服吗?”叶方察着他脸色,满目担忧。
“……没事,想起点公务。”
沈离凌透了口长气,知道叶方一直想逗他开心,便又打起精神,笑问,“你方才说发现了王忠的惊天秘密?是什么?”
叶方忙嘻嘻笑道,“大人肯定没想到,他啊,有喜欢的姑娘了!”
“是吗?那倒是件喜事。不过……”沈离凌笑意更浓,“你确定?上次你说林裳和单勇已是两情相悦,可是被她追地满园子跑。”
“咳,那个……哎,女人心海底针嘛。要说也是她先出卖我和……” 叶方一顿,脸色多了抹可疑的红晕,但很快神色一转,又是眉飞色舞。
“反正这次我可确定了!大人也知道,王忠平时不爱讲话,我看他最近一直神出鬼没的,担心他是出了事不愿说,就好好明察暗访问了一番,结果啊!大人你猜怎么着?忠哥原来也会英雄救美,不吝千金!他是不仅救了一落难姑娘,还买了宅子送给姑娘一家住!嘻嘻,看他跑得那么积极,应该是打着娶妻生子的好算盘呢!”
“果然是件好事。” 沈离凌微微一笑,想想王忠当年也是落难入府,又侍奉他多年,早该帮他成个家了,便道,“最近李伯不在,你多留意下,看他还缺不缺银子,若真心想娶那女子,就让他来找我……”
沈离凌说着说着,心情却莫名变得沉重烦躁。
娶妻生子……李伯……
一切似乎都是在提醒他,他和赫炎,注定不会长久……
手指不由攥紧,变得和他脸色一样苍白。
沉吟半响,他突然说道,“叶方,我要去趟宫里,顺便把我那副玉棋一并带上。”
“啊?大人不是说那棋子珍贵易碎,特意要一直珍藏嘛?”
“嗯。正因珍贵易碎,才更不该……束之高阁任其蒙尘染灰。”
“哦,明白了,是说好东西就该及时享用,所以要带给陛下一起用!”
沈离凌一顿,眸中闪过羞色,“……咳,包好点。”
叶方又道,“可大人,天都这么晚了,就算有急务也可明日再说吧?”
沈离凌微微摇头,“今日事,今日毕。”
想哄人,自然也该亲自出马。
他凝眸浅笑,目光坚决。
叶方呆呆看他,像是被什么陌生而新奇的东西给惊艳到了。好半天,才回神问道,“那大人什么时辰回来,我让他们提前准备。”
沈离凌一怔,半晌,微垂了眼睑。
“今夜……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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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茇叶:薄荷叶。
(茇:亦作“茇葀”(bá kuò)。草名。《汉书·扬雄传上》:“攒并闾与茇?兮。”或说即薄荷。参见“茇葀”。薄荷有上百个品种,药食两用的亚洲薄荷原产地就在中国。中国古籍中,薄荷有很多复杂难认的古名:菝(bá)、菝蔺(bá lìn)、薄苛、蔢(pó)荷、蕃荷等。 - 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