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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艾阳抱着几支花，从那个据说是未来会开成花店的毛坯店铺离开后，又去烟辰街里的小超市，买点吃的当早饭。
他从头到脚都乱糟糟的，淋漓的泥污，混合着在闷不透风的小旅馆前台熬了一宿夜班的发霉气味，和路过的人格格不入。
如果是昨天，他满身泥污地这样出现，混在人群里倒也不显得怎么。毕竟雨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然而雨就下那一阵，早就已经停了，大家该收拾的也都收拾过了。
不过更糟糕的时候，艾阳也不是没有过，这么说起来好像也就还好。
他就顶着这么一身，在小超市里拿了点打折的临期面包。面包货架前还有其他人，他想挑面包的时候，人家还给他让道。
让道的还是位老年人。
艾阳：“……谢谢。”
拿着东西回到住所以后，他打开门。面对和自己此刻的模样差不多乱七八糟的房间，打量了几眼，有点头疼。
面包随便放就好了，主要是——
鲜花这种东西，放哪里啊……？放眼望去，根本没有能装花的东西。
包装袋塑料袋倒是有一堆，空纸箱也有。他在客厅和厨房来回晃悠几圈，勉强找到个空的可乐瓶，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灌了点水，把那几支花插进去了。
几支鲜花文艺美好地开在可乐瓶里，和他这屋子的风格对比，还真有点……
有点……
不和谐呢。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那家卖花的摊子……竟然还要开一家花店？
在烟辰街摆摊卖花已经非常稀有了，居然还打算开花店吗？
甚至连店都先盘下来了……
艾阳不知道，自己临走前，提了句旅馆在招人，是不是有点多余。
不过，也许对方就认识需要这份工作的人呢？现在很多工作都对学历有要求，他找到的这个小旅馆前台，是目前为止找到的要求不高、同时还算靠谱的工作了。
他踩过的坑太多，不希望别人再去踩了。
把那几支花安顿好，他啃了块面包，冲了个澡换身衣服，随便擦两把头发，往床上沉沉一倒，就要睡觉。
在被子里埋了两分钟，艾阳恍然想起还有个p图的工作返工了，还没做，今天是和人家说好的期限。
他又爬起来坐到茶几边，打开那个二手笔记本去接着p图。
p图是他跟着网上的免费教程学的，只学了个基础入门，所以他接的单子比较简单，价格也都不高，一单也就几块钱。
几块钱也很好。
艾阳高中毕业就出来，不只是因为不太会读书。
当时家里的矛盾也很重了，他高中都差点没毕业成。到后来几乎是逃出来的。
没学历，从小也没有过什么本事，这两年飘飘荡荡的，什么都试着做做，什么工都打。
可惜，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某一日突然气运加身，人品爆棚，混出点名堂来……他混到现在，还是飘飘荡荡。
终于给弄完，他发送过去文件以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心说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去睡……
手机突然一震。
艾阳勉强睁眼，看到是有个昵称备注是“余老师（xx手游）”的消息冒出来。
“兄弟，下午一点有空吗，飞鸟区”
xx手游最近很火，艾阳手机里就有一个。
然而艾阳并不是单纯自己玩游戏，是因为这个游戏火，有玩家需要代打。这个余老师就是代打的时候认识的，会给他介绍点单子。
“谢谢，今天有点事，先不接了”
他想说自己今天差点……不是，是已经在人家店门前晕倒，在大庭广众下晕在路边的泥水坑里哈哈哈什么的……想想还是算了。
和网友说这些，有点奇怪吧？也不怎么熟。
他笑了笑，摁灭手机，睡觉。
***
霖泽市贴吧。
昨天那场雨虽然来得很大又很突然，但毕竟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大家也就把这当做一场春雨，很快就抛却脑后了，该干嘛干嘛。
于是又有好事者翻开那个帖子，问：“楼主不是说去买花吗？买了吗？”
“不是吧，这个帖子还在讨论啊？这么无聊的怪谈，也能讨论这么多层？”
“唉，这不是一时没有其他怪谈吗，昨天倒是也有人发怪谈，说什么买的薯条还在，但是番茄酱被偷了？才半天，吧友就给破案了，是他家闹老鼠。”
“昨天下那么大的雨，不好过去吧”
“楼主昨天去烟辰街了吗？楼主要是去了，还真不好开口了。要是没去，就emmm也先别去了？”
“楼上怎么讲？”
“我嗓门大我来说！就花会打架这个事儿，昨天又有新说法了！”
“昨天不是下雨了吗，下得好大，结果就在雨里面，真·花在打架！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有视频吗？”
“哎，可惜的就是，目前好像没听说有人录了视频……”
“但是没关系！这个打架的花，经过严格的还原与求证，应该就是——满天星！”
“……看到这，我觉得这个帖子里，大家的精神状态真的很不错。”
“什么鬼，我听说不就是风吹的吗？怎么就成打架了？”
“有人说那是打架啊！怪谈嘛，不就是这样”
“等等，满天星又怎么了？”
“满天星啊！不是随便哪里的花！大家还记得花打架怪谈的源头，就是烟辰街那个卖花的摊子吗？”
“我看完了，省流概括一下，就是烟辰街这家摊子的花会打架。不过这次是有人直接用眼睛看到了。”
“我无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怪谈还真是真的？”
“说得我越来越懵……好像很真，但又实在很离谱的感觉……”
“留个评论，有更新来追”
“留评+1”
“楼主呢？所以楼主去买花了吗？”
***
艾阳睁开眼睛的时候，以为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光线一片明朗，他看了眼手机，还没到中午。
原来传说他们家的花会打架，还真是不虚……他坐起身，看了眼自己的手。
掌心里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但他非常清晰地记得打架的过程，还有最后，那张纸条上的每一个字。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整个事情太离谱，包括纸条上的内容都很离谱，所以记得。
艾阳不久前才吃过面包，梦里帅气华丽打架的也不是他，这会儿就还不是很饿。
他揉揉额头，还是按照纸条所言，下了床，把床边杂七杂八的收纳箱什么的先挪到一边。
随即半趴在地上，开始费力地去够塞在床底下的一个行李箱。
这个床的高度和这个行李箱不是非常匹配，但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极度匹配，当初费大力塞进去的时候，他还感叹卡得真是严丝合缝……
有因就有果，严丝合缝的报应来了。
这箱子很旧了，上面全是深浅不一的划痕，侧边随手一碰就是一指头的灰。
他伸着两个满是灰的巴掌，往洗手间走。洗完手拿起一块抹布，路过镜子时偶然一瞥，自己的头发因为没擦干就睡，好像比早上更乱了。
艾阳拿着抹布，认命地蹲下去，开始擦箱子。
说着不接游戏代打，结果现在还在这里打扫卫生……
这箱子里装的是一些他不太能用到的衣物杂物什么的，但又不舍得扔，觉得总有一天能用到的。
说是感觉能用到，其实今年以来，好像还没打开过。
买错几个码数的T恤、曾经喜欢过的破洞牛仔裤、续航很差但也能用的夜灯……
他一样一样地往床上放。
这就是个备用的行李箱，里面有什么他自己都忘了，惊讶了片刻自己竟然能往这么小的箱子里塞进去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下一秒就开始头疼，待会要怎么收拾回去……
所以为什么花递纸条让他收拾这个箱子……
艾阳叹了一口气，拿起一只罐头，看了眼，就要往床上放。
等等，罐头？
他微微蹙眉，伸出一半的手将将缩了回来。
哪来的罐头？
他吃的东西从来都是单独背着，不会往这个箱子里放。
罐头上还印着黄桃的图片。这还是个黄桃罐头。
黄桃罐头……艾阳怔住了。
***
“怎么样，还好吗？”
“好着好着。”
过年的时候，他也没回自己家，而是去了一个朋友家，两人窝在暖风机前，随便喝了点啤酒，一起对瓶瞎吹。
“你年后有什么想法不？”
“年后？……不等年后了，过年的时候就有活，已经接了。然后就去霖泽了。”
“霖泽啊，那好远呢……诶，你还带着这个行李箱呢？”
“是的，还能用。看不出来吧哈哈。”
电视的背景音里，他听到朋友说：“好吧，我给你塞了个东西。”
“什么？”
朋友喝了口酒，嘿嘿道：“没有什么，就是很普通的……”
结果因为日常安排得太乱七八糟了，今年来到霖泽，在烟辰街租住以来，他一直都没好好收拾过……
房子地段差，又小又破，地板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胜在租金便宜，是艾阳能负担得起的。
也因为如此，他看着这般环境，更加不想去收拾，由着自己日复一日地忽视掉。
更没打开过这个箱子。
黄桃罐头……他握着那只罐头，嘴边是在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罐头渐渐在眼前模糊了。
他抹了一把眼睛，把罐头好好放在了床头柜上。
收拾了一下真好啊……继续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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