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花晚红

作者:佛意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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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文峰谷是仙界一处灵气较盛的偏远谷地,冬雕心念一动,便将苟荀带到此处。

      此地仙芝灵草遍地,灵兽飞鸟成对,青山苍翠,活水灵动,美若仙境,不,此处就是仙境。
      苟荀感叹境中方物,对冬雕道:“大仙,请务必让我多吸两口灵气。”说罢,他跪在地上,双臂展开,仰面陷入自我陶醉中。

      冬雕踱了几步,未感受到凶厉气息,对苟荀吩咐道:“走吧,去下一处地方。”

      苟荀并不理会冬雕,化作地狼模样,朝文峰谷深处跑去。

      “麻烦,早知不带他。”冬雕心中暗想,看对方快要跑没影了,随即几个起伏追了上去。

      文峰谷深处,松柏参天,青草茵茵,大群大群的凤鸟怡然在草坪上休憩。苟荀一个猛子往里扎去,百鸟齐飞,扑扑簌簌,鸟羽反出斑斓的光,耀眼夺目。

      待百鸟飞尽,苟荀目力所及处,是一袭碧青衣衫的女子。

      那女子被飞走的凤鸟吸引了目光,朝天望去。

      苟荀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果然是你!”

      “二……二苟子?”水苏回眸瞧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地狼,吃惊的张大了嘴,都要将嗓子眼掏给对方看了。

      冬雕追着苟荀进到谷内,被惊起的鸟群隔断视线,他听到不远处两人的对话,不可思议地怔在原地。他怯生生缓缓朝前探了探,十多米的距离外,地狼绕着一绝色女子转了几圈,一人一狼亲亲昵昵,苟荀恢复少年模样,与那女子咯咯地笑作一团,冬雕只敢慢慢向前挪去,远远看着。

      “有人诓我你灰飞烟灭了,实在是浑话。你怎么跑到这样一个好地方来了?万华城里一个人也没有了,是你师父带你来的吗?不对,你消失后我去万华探过,你师父和一个白发男子在一起,后来也不见了。但也不一定不是你师父私心,将你藏在这样一个地方修炼,有个好师父果然很重要。我在你们万华城已住了快有五百年了,现下青要和西融都很和平,你要是回去看了,会发现似我这般毛色的崽崽多了许多,它们不必担心会被族人欺负了。哦,对,我方才问你为啥在这里来着。”苟荀坐在水苏对面,一句接一句,又问又讲,说了许多。

      能在此处再遇故人,水苏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心中乐开了花,却被故人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忐忐忑忑,她捣鼓着如何能与二苟子解释的明白,故不敢瞧他的眼睛。她方才正编着花环,被突然到来的二苟子打断,她想了半晌,复又拿起未编完的花环,继续编。

      “那个……我师父可是大仙,在青要山建万华城不过是为了散散心,你说的白发男子是与我师父连枝比翼的仙侣,那个……其实啊,他们俩闹了点别扭,我师父就下界了,后来我师爹追来了,他俩就又回天庭去了。我因为仙根不稳,就在此处好好养一养。”水苏编完这一番话,花环也编好了,苟荀一脸艳羡道:“水苏,你能不能教教我撞大运的本事。”

      “哎呀……哪有这种本事……”水苏尴尬笑笑,似在远处看到一位红衣男子,只疑心是自己眼花。

      “娘亲……娘亲……”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树后窜出来一个小娃娃,他撩起衣衫下摆,兜住几个黑红的果子,急匆匆跑来。

      “这是不是娑娑果?”小奶音刚落,瞧见陌生男子,他嗓音尖尖地叫道:“你离我娘亲远一些。”

      小娃娃放下果子,一脸正气地挡在水苏面前。

      苟荀突然一个头变作了两个大,恍恍惚惚道:“你已成亲了?娃都这样大了!”他说着往怀里摸去,掏出一串狼牙,看面前小娃娃粉衣粉衫,故将狼牙一扔,又往怀里摸去,掏出一只辟邪用的蜥蜴脚来,看小娃娃奶呼呼的,故将蜥蜴脚一扔,又往怀里摸去,摸了几次,只掏出些骇人的东西,小家伙不免退了几步,往水苏怀里缩了缩,苟荀最后摸出几粒丹药,是水苏曾赠予他的止血丸,苟荀挠了挠鼻子,羞赧地拿出一颗递给小娃娃,“舅舅今次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送给你,这可是你娘做的,你娘以前制丹很厉害的。”

      小娃娃好奇接过,是一枚圆乎乎蚕豆大小的黑色药丸,拿到手就往嘴里塞,吓得水苏芳魂一颤,连忙抢了下来:“渊儿不可以吃,这东西可苦可苦了,一会让你爹爹给你找甜叶叶吃。”

      “好。”竹渊奶声奶气地应着,将水苏手中的花环戴到自己头上。

      水苏将止血丸扔回苟荀怀里:“这东西你揣多久了,脏不脏,以前还知道拿帕子隔一隔,越长越不知讲究了。”

      苟荀正想解释一下帕子被冬雕大仙顺走了,那尊大仙便很合时宜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突然被两个陌生男子围住,小娃娃非常紧张,大着声嚷道:“爹爹你快回来!爹爹!”

      这声音尖锐刺耳,苟荀直想去堵他的嘴,可碍于他娘就在跟前,只好堵上自己的耳朵。

      水苏看清来人,心猛地一紧,方才所见居然不是眼花,她心跳声在耳边轰鸣,结巴起来:“冬……冬雕?”她从没想过还可以遇见他,并没有演练过面对他时该有怎样的反应,于是只一个劲呆呆地看着他,脑中空空。

      冬雕望着水苏,面上已有颓色:“知你还在,我已有些知足,但知你如此,我却不知餍足,我这五百年不比上个五百年好过。”

      小竹渊喊的声嘶力竭,苟荀耳朵唔得严严实实,冬雕这一段话全落在了水苏耳中,声色如水,挽起波涛,在水苏脑中炸开了花。

      一道黑影疾驰而来,速度飞快,伴着一句:“别喊了!你爹来了。”等那人影站定了,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黑袍黑发,浓眉大眼,阳光且富有活力的气息滚滚而来。

      “爹爹。”竹渊扑在自家爹爹腿上,抱的紧紧的。

      然而此刻他爹爹有些认生,并没有管他,谨慎小心看着面前两位,其中一位还有一丢丢面熟,与此同时,冬雕也觉着来人眼熟,想起了那日在第十九处结界外,只留下一句话就遁走的少年。

      苟荀跳起身,朝少年肩上拍去,“少年英豪!我是水苏远了三房的亲哥哥,你以后可以唤我‘荀哥’,她平日没有向你提过我别的名号吧。”

      少年点头,乖巧叫了声“荀哥”,眼神却留在冬雕身上:“你是不是叫冬雕?”

      水苏将竹渊从少年腿上剥离下来,拦在怀里,听到冬雕郑重回道:“正是。”

      苟荀靠近淮幸:“好弟弟,你这宝地有没有什么能增进修为的仙草灵芝,带哥哥我去看看吧。你看都是一家人,何处不相逢,虽是离了万万千的远,可好巧不巧,还不是让我撞上了……”

      冬雕喝住苟荀,叫他不要胡言乱语。

      淮幸笑言:“来者是客,二位自便,只是我不好作陪,娘子有孕在身,不便在此处耽搁太久,我得带她回去养胎了。”说罢,化作青龙,蜿蜒一折,将水苏和竹渊带走了。

      苟荀看着空中气势凌人的淮幸,可怜兮兮问冬雕:“大仙,他是不是比我威风许多?怪不得水苏都已怀上二胎了,确实令人心驰神往。”

      冬雕不答反问:“一条青龙,一株红莲和一只鸾鸟能成为一家人吗?”

      “大仙何意?”

      “无事。”冬雕挽袖露出手臂,“要想增进修为,你可以继续喝我的血。”

      “不……不了,我知道的,喝你的血越多,与你产生的主仆牵绊越强,我会成为你的狗,供你驱使。”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我是地狼。”苟荀说着跑走了,贪婪呼吸着这片土地上的灵气。

      冬雕望着水苏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如果你是风就好了。”

      水苏躺在青龙背上,心中十分悲伤:“大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

      “我与你情深义重,怎么能不让你在这场情事上扳回一局。”

      竹渊趴在水苏怀里,睡的很沉。

      “又不是比腕力,扳什么扳?”

      “怎么?他一来到你眼前,你就要巴巴往上凑?”

      “也不是……”水苏静了静心,“我确实心里委屈,也并未盼着能在情事上与他修成正果。”

      文峰谷近日颇不宁静,苟荀总变作地狼模样在谷内撒欢打滚,吃草咽花,惊起鸾鸟阵阵,惊走灵兽群群。

      淮幸一家住在临水茅屋里,朝出夕归,夫唱妇随。

      这一日,水苏带着竹渊在溪边玩耍,她使了术法从水中团出一个水球,将它交给竹渊,后者捧起来,双手捏了捏,澄澈水球弹性十足,他高兴地拍起来,水球在地面与手掌间蹦蹦跳跳,竹渊也跟着这节奏蹦蹦跳跳。

      淮幸捧了几个果子过来,看竹渊玩的兴起,只把果子分给了水苏,二人并坐,边吃果子边瞅着竹渊玩耍。

      冬雕双手抱怀立在隔岸的柏树上望了又望。

      苟荀化作地狼模样趴在树下休息,风也温柔,云也温柔,不禁感慨道:“大仙,这地方就是人们常说的温柔乡了吗?”

      “嗯。”冬雕顿了顿,继续道:“倘若你做过一件混账事,惹得在意之人身陷险境,但是解释以后,或许会更糟糕,你该怎么办?”

      苟荀想起青要山起山火那日,他和水苏结结实实打了一架:“我还是与她解释了,糟或不糟,还得看你在意之人怎么想。”

      “嗯。”

      冬雕始终难以向水苏开口说明她今日所受种种起因不过是自己与络烟的一个荒唐赌局。他在树上立了三日,煎熬了三日。或许水苏在世已是天帝最大的仁慈,如何还要奢求她依然喜欢着自己。她于三途河边误会自己是因为喜欢离庐才与她有一番纠缠,可实际上若不是自己一眼就喜欢上了,怎么会有后来许多事。水苏曾言要在他身上争一个两厢情愿,如今他也想去争一争。

      “你能去把那条青龙绑来吗?”冬雕问苟荀。

      “……”苟荀客观审视了一下自己与青龙的差距,非常诚恳道:“做不到。”

      “那再加我一个呢?”

      “可以一试。”苟荀来了兴致,立起身来压了压腰。

      “好,一起上!”话音将落,冬雕飞身越过溪水,直冲到淮幸面前,苟荀狼嚎了一嗓子,紧跟其后,跃到了淮幸身后。

      水苏叼着果子连忙扑到竹渊身上,将孩子护在怀中。

      “啊,水苏,没吓到你肚里的孩子吧。”苟荀关怀道。

      冬雕冰冷眼神朝苟荀扫去,苟荀点了点头,承认自己不该在作战之时分了心。

      淮幸嘴里的果渣还没有咽下去,被来势汹汹的一人一狼前后围堵。他连忙将嘴里的果渣咽下,缓缓站起来:“有话好说,有架好打,都是咱们男人之间的事,不要伤我妻儿,让我先安顿好他们。”边说边往后瞄了眼苟荀,螃蟹似的横挪到水苏跟前。

      “爹爹,他们要干什么?”

      “没事,你和你娘往远处躲一躲,可千万别被误伤了。”淮幸说着把水苏叼着的果子取下来,贴近她,问道:“你旧情人战力如何?”

      “我听说他挺能打架的。”

      两人附耳私语,动作亲昵,冬雕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哦。”淮幸拉开距离,咬了口手中果,潇洒转身将果核扔到冬雕身上,化为青龙将他撞起,顶着他腾向空中,冬雕立即化为青耕鸟的模样,摆脱冲力,飞上云霄。

      “嗷呜?”苟荀傻了眼,狼嚎了几声,问水苏:“这什么意思,不带我玩?”

      “也是没有办法,谁叫你飞不起来呢?”

      水苏还是第二次瞧见冬雕这个模样,羽翼似凰,身形虽比淮幸小了一些,但胜在灵活,几番缠斗,双方都未占到什么便宜,青白交错间,她脑中突然蹦出一个词;“龙凤呈祥?”

      “我看你是身上痒痒!”苟荀恢复人身,蹲下身去逗水苏怀里的竹渊,“来,让舅舅抱抱。”

      水苏与竹渊对上眼,竹渊对这个“舅舅”挺感兴趣,水苏放心松开他,叫苟荀一把搂在怀里:“哎呀,软绵绵的,和我们狼崽崽也差不多。”

      “舅舅,你上次拿的那一串尖尖牙是什么?”竹渊已自动认了亲,并开始打探亲人家底。

      “你别乱讲。”水苏一会瞟天,一会瞟竹渊,眼珠子忙的不可开交。

      苟荀将狼牙项链递给他:“都是我的战利品,你舅舅我打架也可厉害了。”

      “哇!”竹渊毫不客气地戴在项间,“我威风吗?”

      “女孩家还是要秀秀气气的。”苟荀教育道。

      “我是男孩子。”竹渊气鼓鼓。

      水苏眼睛瞟着淮幸,耳朵听着二人对话,生怕苟荀脑中生出别样的疑问来,耐心解释道:“他爹爹说男孩子更讨上天喜欢,容易被天神收走,才叫他穿了女娃娃的裙子,扮作女娃娃骗骗老天。”

      “你们很珍视自己的孩子,我很欣慰。”

      “呃……”水苏还未完全将自己带入角色,迟疑了一下。

      “水苏,我们很多年未见了,我对你一直都很坦诚,总觉得你有许多事未与我说,是不能说,还是不愿与我说?”

      水苏望了眼天,凌厉的风和着轰鸣的雷,不知情的大约以为马上要下雨了。她招了招手,示意苟荀近身与自己并排坐下,后者会意,抱着竹渊凑近坐好。

      风刃削不了龙身,雷击打不中鸟身,空中二位对手换了种打法,化为人身开始了身法与术法上的双重较量。

      冬雕借风势纵身一跃,翻身向前,朝淮幸背部踹了一脚,后者吃力,踉跄了几步,返身跨步,单腿扫地,接着送出一掌,雷电相伴,冲出数米,都挨在冬雕身上。

      “淮幸,你得加把劲,多揍他几拳。”遥遥相望,是苟荀的声音。

      淮幸朝苟荀招了招手,对冬雕道:“你瞧,你是不是该揍。”

      “是,只不过我现下想与她说几句话,还望你能放我过去。”淮幸与冬雕在空中花里胡哨一阵对打,更多的其实是拉扯,冬雕要去见水苏,淮幸偏不让冬雕去见水苏。

      “淮幸。”冬雕略有颤音,“我求你。”

      “她如今已是我妻,我为何要放你过去,让你去向我的妻子表爱意?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来晚了就是来晚了。”

      “确如你所言,是我得寸进尺,痴心妄想。”冬雕缓了口气,“只是,那小雏凤确实是你亲子吗?”

      “这……”

      趁淮幸犹疑分神之时,冬雕冲到水苏面前,吓得她向后仰去,苟荀立即蹲起身来,展开一臂,拦在二人中间。

      冬雕单膝跪地,与水苏齐平,轻轻唤了她的名字:“水苏。”

      淮幸追上来,落在水苏身后:“好吧,那让我们一起掰扯掰扯,搞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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