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纹师

　　尾声

　　第二天走进校门的时候，我的两腿一直在发抖。
　　太没种了，虽说我一直都很废，可是当混混很多年，从没这么怕过领成绩单这种小事啊！居然连踏进教室门都这么吃力！
　　从学习委员那拿到成绩单，我都没胆打开，就那么对折着捏着出了门。
　　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一帮兄弟把路围了，紧张地盯着我看。
　　「喂喂，怎样啊？」
　　「……我，我不敢看，」我顿时觉得丢脸到家了，「你们……谁替我看一下。」
　　「你个废柴！」
　　佐料恨铁不成钢地夺过我的成绩单，展开来和其他人看了起来。他们看的过程中，我觉得像上断头台前似的，气都快等断了。
　　过了会佐料抬起头来，表情怪异地看着我：「……好小子，你够狠！」
　　「……怎？」我紧张地后退一步。
　　「全过啦！」他大吼一声把成绩单打在我额头上，「装得那么死，耍老子啊！老子还以为你全线飘红呢！这不是考得还挺像样的么，三门都上75了！」
　　「……诶？！」
　　我劈手夺过成绩单，看着上面的数字，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多确认了几遍。
　　「对吧？没说错吧？」
　　「这……」我不能相信地抓抓头，「我……物理这个不就是第一门考试吗？为什么会考到76分？我明明迟到了快二十分钟！」
　　「混蛋啊，」佐料指着我对其他人说道，「听到没，这小子很嚣张啊，他在讽刺我们这些坐满了全程的家伙还不如他随便一写考得高！」
　　「没错没错！」
　　大家爆出了笑声，将我抓了起来，大喊着高空抛接了好多次。我有点恐高，大呼小叫地，一群人乱成了一团。
　　闹了好一会后，他们终于放过我了。约定晚上再见去吃烤肉庆贺，我一边狼狈地整理衣服，一边和他们一一道别。
　　当终于只剩我一人后，我吸了口气，忽然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过，过关了？的确是过关了吧？
　　看着手里的成绩单，又读了好多遍，一阵迟来的喜悦涌上心头，我忽然发出了一阵大笑，引得来往学生频频侧目。
　　考试完成了！要放暑假了！房租昨天付过了，现在无债一身轻！
　　好爽！
　　笑了一会，我忽然想起不能光顾着高兴，急忙掏出手机，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响了好一会他接了。
　　「喂？」声音急匆匆的。
　　「老板，是我！」
　　「……哦，你小子，」那边咳嗽了声，接着是喝水的声音，「怎么，有话快说，老子这边忙得毛都焦了。」
　　「呃……我……」我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语塞了。
　　咦？怎么回事？不对啊，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说的啊！
　　比如感谢你的关照啊，我很高兴啊，要不要我给你带包烟啊，之类的，怎么忽然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我才艰难地开口：「……我……我通关了……啊，不对，我通过了。」
　　「哦！」那边倒是立刻笑着回答了，「好小子，不枉费我报销了两个车胎啊。行啊，没事就给我快滚回来吧。有你帮忙惯了，忽然一个人不适应。忙得我腰痛。」
　　「……噗，」我抓着手机，不由得笑出声了，「原来我有帮上忙啊，我以为我就一凑数的呢。」
　　「嘿，你要是凑数的我会发薪水给你吗？」那边传来了笑声，「啊对了，回来给我带包烟，就原来那个牌子。」
　　「了解。」
　　挂断手机，我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
　　……该回去啦。
　　走过熟悉的街道，我去车站坐公交车。虽然天气很热，我却不怎么在意，汗流浃背也心情很好。
　　车行的过程中，我随意地摸着兜，忽然摸到了手机。
　　「……」
　　犹豫了好一会，我拿出它来，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啦？！」那边的声音很慌张，「小羽你出事了？」
　　「喂喂，干嘛我一开口就非得要出事啊，」我苦笑道，「没事不能打吗？」
　　「也，也不是啦，你不是没事从来不主动打电话吗，」妈妈有点吃惊，「呃……这几天……是期末考吧？怎……么样？」说到句尾的时候声音压低了，很小心的样子。
　　「嗯，还行，」大概是心情好的原因，我说话比平时顺畅多了，「今天成绩出来了，全都及格了，还有三科是75分以上呢。」
　　「哎呀！」那边差点尖叫出来，「那不就不用被退学了？！」
　　「是啊。」我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我迟疑了下还是开口了：「……呐，妈，后天学校要开家长会的。你来吗？哦，那什么……生意忙就算了。」
　　「……」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忽然传来吸鼻子的声音：「嗯，嗯！我来呀！当然来了！」
　　「……嘿，」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儿子不用被退学了，你不笑，哭什么哭。」
　　「……呜呜呜！」那边没有理会我的安慰，反而放声大哭起来。
　　……
　　断了通话后，手摩挲着兜里的手机，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护城河，路边的老树，还有新建起的高楼大厦……各种景物正在飞快地掠过视野。
　　生活在这个城市，也快十八年了，一草一木，一楼一路我都很熟悉了，为什么这会却有种陌生的感觉呢？简直就像身处在另一个世界了似的。
　　这大概……是因为心境上的不同吧？
　　谁能相信呢，一个多月前，我还顶着快死的霉运，垂头丧气地走在烈日下，被水泼，被人笑，现在却已经什么都摆平了。
　　……真是像做梦一样啊。
　　这么出了好久的神，车停了下来。我跳下去，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对面的『闻咏隐饰店』的招牌。为了防止衰运再度发生，我过马路过得很小心。
　　「嘎——」
　　拉开怪叫的门，我走进店里：「老板！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真够慢的，」老板正在给客人包装礼物，手里很利索地忙着，还是抽出空来抬头对我笑了下，「快点干活，去把橱窗给我擦擦。」
　　「了解——」我把成绩单放在他手边的桌上，挽起袖子去拿桶接水了。
　　提着水，拿着抹布走出店外时，我被路上反射的阳光狠狠地晃了下眼睛。啧，店内太暗了，回去得要求老板多加点灯泡的瓦数才行。
　　「……呼。」
　　深吸了口气又吐出去，我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那里阳光非常耀眼，万里无云。
　　「……不能松劲了呐，」这么说着，我拍了拍额头，「工作才刚刚开始呢。」
　　……
　　不止是工作，我隐约能感到，只要呆在这家店里，大概就会遇到比之前还要多得多的人和事，见识到更加广阔和奇妙的世界吧。
　　所以倒不如说……
　　我不可思议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运之纹篇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