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之楔－Ring

　　Jupiter外观上像极了神话上塑造的神明，不知名的几颗巨大的液状金属被它的意志控制可以化成人形，在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进行简单的移动。它也从来没有从这里离开过，但它掌控着Amoi的一切。

　　Jupiter制造了十三金发，却从不会出现在金发的会议上，它的命令向来由Iason进行传达，Iason是它最宠爱的造物，毋庸置疑。Iason也对它惟命是从，有时提一些自己的建议，但那并不是反驳，只是一种讨论。

　　除了在Riki这件事上，Iason却第一次在Jupiter的面前表现得如此强硬，不容它置喙。统治了Amoi四百余年的高级智脑动摇了，它自己都无法理解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它只觉得Iason，自己最爱的造物背离了自己。但它不懂得，不懂为何产生这种情绪，也不懂为什么Iason会对一个Slum的杂种有特殊的对待。

　　Jupiter没有跟Iason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它隐约感觉到如果它真的做了什么，就不得不让其他的金发毁了Iason，它不想见到那样的情景。

　　可如今这般，也是它无法预料的。

　　Iason带着那个Slum的杂种，走进了它的地盘。不仅如此，Iason竟然只站在门口关闭了最外层的能量防御罩和分布在房间里的镭射线的防护网，目送那个杂种走到它面前在那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Jupiter，”Riki微微笑了笑，“看你的表情好像要杀了我一样，别这么激动，因为我也能杀了你。Eos可是骗过了Chaos在临死前设置了你的销毁权限，知道密码的，不巧，我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告诉他密码的这件事，还是在他上一次重生临死前才想起来的。

　　Jupiter开口吼了一声，那不是Amoi的人们使用的语言，也不是什么星系通用语，更像是某种扭曲过后的电音，可Riki听得懂，它在叫他的名字。

　　［Hecate！］

　　“谢谢你还记得我，高级智脑的记忆力果真不错，那我就简单说了，我希望我们的谈话让其他的金发都听到……别这样，你没有反驳的余地，我通过Iason的PMA在整个Tanagura的中枢内部网络植入了我的病毒，你可能还不太清楚的我的能力，那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现在没有资本跟我对抗就可以了。”

　　Riki翘着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语气十分轻松，血色的眼里却是不容反驳的威势，那是完全不下于Iason的气势。明明只是穿着Slum出品的最普通不过的一套衣服，他还要感谢Iason没有扔掉它们，可人的本质，不会被简陋的衣物而蒙盖。

　　“只要我想，我现在就能毁灭整个Amoi。你请便。”

　　或许单单一个Hecate还没有这种能力，可加上了Eos和Nyx的能力，现在的Riki远比任何一种高杀伤力的武器更危险，除非真的有某种凭靠意念就能杀人的人，而且那个人的精神力还要高过Riki才行。

　　［我发了召集令，所有的Blondy都会在会议室集合。］

　　Riki听到Iason的通讯器发出了响声，他没想让Iason在这里守着，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现在的Iason几乎无法感受到外界或是内部传达的信息，控制他的行动的是Riki。他让Iason重新打开最外层的能量防御，并且把这里从外面锁死，并走向会议室。

　　他的控制会在Iason到达会议室之后解除，就像是一条指令，在那时候切断和Iason精神的链接，仅此而已。

　　Iason恢复意识的时候，刚好坐在圆桌的首位，他下意识地皱着眉看向其他的同僚，显然所有的金发因为同一个原因聚集在了会议室。

　　“Jupiter怎么会突然发召集令？”一侧的Aisha问Iason，他们这些金发可没有Iason那么受宠，要是Jupiter出了什么事Iason应当是知道的。

　　可Iason也不明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应当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记忆，是完全空白的。

　　这张巨大的圆桌中心出现了Jupiter等身的投影，连带着它对面坐着的人，Riki。

　　Jupiter和Riki这边还算得上平静，它把自己和Riki投影到会议室，相对的他们也能看到听到会议室的状况，如果说看见Jupiter算意料之中，Riki的存在让整个会议室都炸开了锅。

　　反应最大的莫过于Orphe，他又成功的把面前坚硬的桌子弄出了个坑，其他的金发也没好到哪儿去，一部分冲着Iason吼着“你该死的到底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疯了！让一个杂种进入Jupiter的房间！”之类的，还有几个已经准备离开会议室联系护卫队准备保护他们的“造物主”，只有Iason一个人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Iason也没想什么，只是想，Riki终于揭开藏在他心底的那层膜了。

　　说不生气，说不愤怒，还真是高看了他Iason，可心底就是有个声音告诉他，Riki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仅这么一点就能抹平他的怒火。

　　“各位，别这么冲动，我希望你们坐回原位，也不要做什么多余事情，刚才跟Jupiter说过的话我不介意再说一遍，如果你们做了什么，我现在就可以毁灭整个Amoi。”Riki简单扫视了一周，却惟独避开了Iason的视线，还没等金发怒骂他的“胡言乱语”，他继续说着，“你们，大可以动一下试试？或许说，你们还能动的了吗？”

　　本要联系护卫队夺门而出的Heines以一种十分微妙地姿势僵立在了原地，就在Riki说完话的时候，他的行动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好像自己的身体并不属于自己。可其他的金发可笑不出来，他们跟Heines一样，动弹不得。

　　“既然明白了，不用我说‘请’了吧。”

　　十三个Blondy重新在圆桌旁坐好，看着投影中的Riki，却不像看人，而是在看一个最令人恶心的垃圾，兼，令金发都不得不心生畏惧的恶魔。

　　“你们也都认识我，Ceres的杂种，Iason的Pet，其实我现在的身体还是Academy出产的S级别的Pet，多少有点儿微妙。”Riki毫不在意自己现在身份，也不在意就这一点就能让一些金发震惊，但绝对不包括Iason和Raoul，他们早就知道了。

　　“所以，重新从另一个维度的层面自我介绍一下，本名Raven，代号Hecate，阿比斯智囊团成员，也是创造了Jupiter的人之一。”

　　［你才不是！是Chaos他们制造了我，你不过是想要销毁我的恶魔！］

　　Riki有些好笑地撇了撇嘴：“你还真不是第一个叫我恶魔的……虽然四百年前的我是想销毁你，也能销毁你，可是我有说我来这里是为了销毁你的吗？你太狭隘了，Jupiter，我只是来跟你探讨问题的，顺便，给那一桌子蠢货上上课。”

　　是的，他经历了十四次审判翻牌，其实就是想跟Jupiter聊聊天而已。

　　奈何Jupiter Tower真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地方，而且必须站在和Jupiter力量对等的位置上，花了这么长时间他才下定决心闯进来，走了他最不想走的一步。

　　［探讨问题？］Jupiter的声音听上去恶狠狠的，这种理由完全不能说服它。

　　“对，探讨问题，有关于高维存在，有关于灵魂与载体的问题。”Riki毫不意外十三金发的迷茫，Jupiter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灌输过高维能量的知识，基于对他，对Nyx的愤怒，“我可以先道歉，替四百年前那个想销毁你的我道歉。在正式说那些东西之前，我们先说点儿别的，譬如你统治下的Amoi社会。”

　　［你果然只是在质疑我的存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要我说你先冷静一下，我不喜欢对牛弹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Riki说着真的摸了摸衣袋，还煞有其事地掏出一包烟和纯黑色的打火机，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大有如果Jupiter不同意让他继续下去，他就在这里抽完这一包烟的架势。

　　［说吧，我倒要听听你要说什么。］

　　Riki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也没有把烟掐灭，过了半晌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首先，非常完美的复仇计划，完美到我都不由得想给你拍手的程度，平心而论。把我们十三个人的基因列入Pet的S级基因库，你挺有想法的啊。但我也得感谢你，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聊天。”

　　“先别急，我接着说，现在的Amoi并不存在原住民的问题，因为我们来的时候这里连根草都没有，更别说人了，甚至连维持呼吸都要依靠星舰的防护罩，但是我们为什么能在这里创建出你，因为Amoi的矿石资源足以支持你的运转。”

　　“等到我们都死了，Chaos他们已经建立了Tanagura的原型，以及第一和第二批人工智能体，也就是阶级最底层的黑发的基础模拟型号D－01。后面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因为你，Jupiter，被赋予了他们所有智慧结晶的你，已经可以独立制作人工智能体了，甚至还搞了一套自己的方法。但你并不满足，甚至在困惑人类和人工智能体的关系，你觉得自己制造的智能体总缺了点儿什么，于是，你在智能体的这个部分，”Riki指了指自己的头，“安上了人类的脑，也就是现有的十三金发。”

　　“你在强调拥有人类大脑的人工智能体拥有最高的地位，却同时强调人工智能体的地位高于人类，我赞同十三金发不论从思维还是处理工作的能力上都是出类拔萃的，但我想问问，金发和别的智能体有什么不同？智能体和人类又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金发和其他智能体不同于大脑，智能体和人类身体构造不同，机械的智能体不会有生老病死，格斗能力也非人类可比，重要的是他们是机械体，是科技的尖端技术的结晶，更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然创造的！但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人类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你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上到统治阶层下到最低的管理阶层，你用的都是人工智能体，但你也意识到了一点，Amoi必须要和Glan星系的其他星球建立关系，你要通过比对确认自己的统治是正确的，同时也要确保Amoi的环境资源，从数据分析你得到的结论是，如果Amoi固步自封资源迟早会耗尽，更重要的是，你想统治人类。”

　　“可惜，最开始的时候你想得过于简单了，Amoi在你统治下的社会第一批出现的居民是外星球移民，这些人的种族不同，文化教育环境不同，对于你来说是个好事，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难以和平共处，直到他们有了共同的想法，凭什么！凭什么要让一个智脑成为自己的主宰者！”

　　［因为人类太过于愚蠢！］

　　Riki随手丢掉燃尽的烟头，竖起食指比在嘴间：“嘘，乖一点儿，你说的没错，人类太过于愚蠢。这份愚蠢造就了传说中的Ceres反抗革命，在那之后你迫于星际公盟的压力，准确的说你权衡之下，跟星际公盟公然对抗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没有将这些反抗者全灭，归降的你给他们公民的身份，划定了不夜之城Midas的区域，让那些人居住。而那些仍旧不屈服的，你把他们赶到了荒芜区域Ceres自生自灭。”

　　“但仍旧是不够的，你怕了，你怕人类会再一次对你的统治进行反抗，所以就有了PMA，一个小小的耳钉，但只要这些人有任何反抗的心思，甚至是想逃出Amoi，你就可以通过耳钉里的毒让他们死亡。而且你也给了这些人甜头，只要稍微努努力就能成为人工智能体的护卫队，给他们饭吃，给他们用这些钱去醉生梦死的场所。人类就是这么愚蠢，容易屈服于形势，容易屈服于最本能的原罪，欲望。”

　　“这也是你让Raoul创造Pet的初衷之一，你给所有的Amoi人，甚至给那些星系联盟灌输了一个概念，Pet只是你Jupiter从培养皿里制造出来的活商品，他们有着很高的商品附加价值，成了高官权贵互相攀比的附属品，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是人类，只是跟人类有着相同形态的物品，其他人只要有钱就可以获得的东西。Pet有着最良好的基因，不论外貌身材都没有可挑剔的，唯有一点，你从Pet能够睁眼说话开始，就告诉他们服从自己的本能，对□□的本能，你说那是一种美德。不识字，不尊敬除了主人以外的所有人，没有丝毫的底线，在所有人面前展露自己最隐秘的部分，毫无顾忌的□□，被你称之为美德。”

　　“Jupiter，你用人类的欲望，掌控了人类的欲望。”

　　［Pet不是人类，他们不是被自然分娩的。］

　　“呵，跟自然分娩有什么关系？不过你既然提到了，那我就来说说Guardian。大概除了正在看着我们的这些金发，和Guardian的掌权者没有人知道你是怎么做到把Ceres的男女比例弄成9:1的。Guardian的作用无外乎两点，最明显的是你要控制Ceres的人口，都是男人怎么生孩子？傻子都能看出来。而不被人知道的那一点，就是你在Guardian进行的人体试验。有一条知识信息，不用你分析，是很早很早之前人类就得出来的结论，人类最纯粹的传承是依靠母系基因，在Guardian被生下来的女孩子你用做了两个用途，一个是生育，一个是基因解析。当然还有一小部分基因变异的男孩子也被你弄去做实验了，这是两说。”

　　“但是，你做人体试验的意图又是什么呢？这次我听你说。”

　　Riki点燃了第二根烟，等着Jupiter回答他的问题。

　　［当然是为了制造最完美的Pet，还有生化武器，以及，研究人类的弱点。］

　　Riki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在做一件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而这件事也是困扰了人类科学家很长很长时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解决的问题。对人类研究最深的永远是人类自己。人类有一个最有意思的本能，从接触他们的世界开始，就很喜欢问为什么。人类对自己很好奇，人类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会有意识思维，为什么会有情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你并不是第一个进行人体试验的，人类自己做的人体试验比你多得多，也过分的多，他们给自己发现的数学、生物、物理、化学领域范畴的东西定义，并用这些东西作为理论工具去解释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但这个过程从没有结束的时候，当你解决了一个问题又会产生新的问题。这是相对论的概念，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些，这些数据你比我清楚的多。但确实有一个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因为人类自己也没有解决的问题。”

　　“人类和高维能量，也就是和灵魂之间的关系。”

　　“而你在做的实验，恰恰就是在试图证明这种关系。那我问你，你怎么就会以为，人类的大脑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呢？你怎么就会以为，没有大脑的你，没有大脑的那些智能体就不存在灵魂呢？”

　　［你就是在否定我的存在！］

　　“我是在让你肯定你自己的存在！”

　　Riki愤然起身把手上的烟扔向Jupiter，燃了一半的烟碰到那液态金属的身体，甚至连烧灼的声音都没有，掉在了地面上。

　　“想知道为什么？”Riki坐了回去，又回到了先前的姿态，好像刚刚发火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你想知道。”他用了肯定的口吻。

　　“人类不是没有过无脑儿，就是没有大脑的人类，但是那个人可以记忆，可以说话，可以思考，为什么？Jupiter你想想，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存储这些的是心脏吗？不，这种论定很片面，根据一个特例得出的结论是无法得到考证的。所以人类没有办法得到结论，而你，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你的数据库里有没有Eranto神话，说来也有意思，这个神话是Galaxy星系一个很古老的星球上的各个区域神话故事的合集，人类在没有学会使用他们定义的‘科学工具’之前，喜欢用神秘学的概念去诠释他们不懂的东西。神王的身边有两只乌鸦（Raven），一只是思维，一只是记忆，人们相信是神给予了他们思维和记忆的能力，也就是灵魂。还有一个宗教的说法也很有意思，灵魂的轮回，身体的选择，是因为他们对父母产生了‘爱’。”

　　“Jupiter，你拥有着思维，有着记忆，有着情绪和感情，你会用你的知识报复我们，你会想统治人类让他们畏惧自己，你用人类的欲求去掌控人类，你害怕自己的存在受到威胁，你创造人工智能体是因为你不想让自己的存在如此孤独！你和人类又有什么分别！只是你们寄托在不同的载体，你就质疑自己的存在，否则你就不会给真正统治这个社会的十三金发的脑袋里安上人类的大脑！”

　　［你……你真的不是来销毁我的？我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灵魂？］

　　“或许，是因为爱？”

　　Riki笑了，非常的温柔，仿佛周身都被一层浅白的光芒笼罩着。

　　［爱？］

　　“傻孩子，你喜欢Eos。”

　　那个真正意义上，制造了你，也想要销毁你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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