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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机
阔辞没有放开手,甚至将另一只手也抓了上去。
蓝光闪了第一下。
他又是拽,又是扯,这条管状的手臂上有凹凸的环节,明明可以弯曲,可是却和石头一样硬。
第二下。
他用指尖用力地戳,再戳,表面没有一点要陷下去的迹象。
第三下。
电流缠上了的手臂,麻痹了肌肉,痉挛着,阔辞呲牙咧嘴,还是不愿放开。
为什么要把连黑白色都没有的我,丢进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难道真的没有自己的同类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给我虚假的希望?
我不相信!我怎么能去相信?
“●●这样,再●、再●烈一点。”
“嘀-”
直到电击停止,阔辞青筋暴起的手还是没有放开,但只被纤瘦的手指轻轻一弹,就松弛开来,留下了一块青斑。
阔辞脱力地靠在墙上,凝视着发青的掌心,怅然若失。
“没见过机器人,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激动?阔辞机敏地小抬起头,盯着换上白制服的默籁。
自己刚才激动吗?为什么现在和平常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种电压很安全,既然是你自找的,就忍着吧。”默籁嘴角勾起冷笑,快速了按了几个按钮,机器人头顶就闪起了绿光。
“D-26待命。”
默籁取下胸前的名片,扫过机器人胸前的珠子。
“把这个人,带到,修透大人的办公室。”
机器人闪了闪灯,面向阔辞扫描了一遍,就朝着升降室入口移去。
阔辞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现机器人与他拉开距离后就停下,又转过来“盯着他”。
“你就跟着它走,想溜溜弯也可以,它会跟着你,反正没有名片你哪个门都进不去。”默籁并没有继续陪伴的意思,扬扬手走开。
阔辞环视一周,再没有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一瘸一拐地跟上D-26。
从升降室内看去,各层除了偶尔几个走动的人外,像古老的胶片一样规格死板,背后则是不见头尾的乳白柱林。
无比沉闷,阔辞怀念起在擎茫峰大厦的升降室里看到的美景。
不想被千篇一律的外景催眠,阔辞又开始关注身旁的机器人。
机器、人类,这两种概念组合到一起,就会诞生这样同自己相似的…工具。这种技术发源于何时、何人呢?
眼睛随着那绿光的闪动而眨动,阔辞在悠远却断代的大陆历史中寻觅着,没有任何收获,然而要了解机器人发明者的想法,越发固执。
向上了十二层,阔辞仰望着不再乌黑,而是乳白的天顶,容纳管道的白柱没入其中,继续向上,但升降室的通道却被挡住了。估计了一下层距。假设自己是从这圆柱型建筑的正中段进入,那它大致有一百五十米高。
正前方,是一面半径比自己长的大钟,镶在墙里,粗长的指针无声地转着。现在是四点二十,不知昼夜。
钟旁有一道霜白色的门,D-26对准门中央的眼状物扫描了一下,门板缓缓收进墙里。门里的走道渐远渐暗,D-26又回过身静静等待。
预感浮出脑海,阔辞掏遍衣服口袋,居然摸出一颗带按钮的黑球。
微型石墨炸弹,旁边还注释着“可令电磁机械彻底损坏。”
放了回去,阔辞前挪一步,本以为机器人要进门,可此时它头上的绿光突然熄灭,随即亮起白光,它自顾自地在阔辞的注视中离开了。
阔辞不再去关心,机器就是机器,要怎么变都不会事先知会谁。
我不承认自己是它们的同类。
摸着略带粗糙的墙壁,阔辞的身周逐渐被黑暗埋没,无论在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走在这条似是无尽的廊道上,他孤身一人。
有能量射来。
阔辞就地一滚,射线从上方刺过。他手撑脚蹬地贴地冲刺,不时侧扑到墙壁上变换轨迹,闪过一道道瞄着头射来的镭射。
“咔!”
拳头陷进了对方握枪的手,破裂的断口冰冷坚硬,阔辞感到还未从电击伤中愈合的手,肉被挤烂了。
“入侵者,消灭。”
阔辞听到了利刃弹出的声音,守卫挥动的速度并不快,他游刃有余地躲过,抬脚将带刃的机械手臂踩在脚下。
“咔-”脚下没了抽离的扯动,阔辞判断对方卸掉了手臂,蹲身躲闪的同时,抽起冰冷的机械臂刺进对方的胯部。
破裂与电流声噼啪作响,守卫轰然倒下,阔辞抬手一抓,刀刃停在眉尖,这是守卫甩出的残缺机械臂。
不入流的实力,阔辞评价着,如果乌碳邦的所有者量产这种机械作为主力,佣兵工会里可以添上一条C级任务,清剿这种机器人五十个,报酬估计到不了一千下级魔晶币。
跨过残骸时,机器人的躯干上有能量在聚合。
“入侵者,消灭。”
阔辞当机立断,猛地对着守卫的脖颈捅下刀刃。
能量体消停了,看来设计成了和人一样,控制身体的部位在头部。
阔辞盯紧了那残存可动的头颅,即使切断了能量供给,并不代表那忽然亮起的机械眼就不需要警惕。
“入#者,#灭。”
“咔-”晶体碎裂的声音响起,阔辞微一仰头,躲过了那双眼睛射出的镭射,他将机械头重重摔在地上,弹起了破片。
为人效命,直到被榨干最后的价值,无论是否誓言死忠,这就是工具。自认也是工具的阔辞,如此想着,扶墙走远。
“##者…##...”
这支离破碎的陈述,微弱地溢出不能流畅闭合的嘴,一遍,又一遍。即使阔辞渐行渐远,在这狭窄的暗道中,这声音不绝于耳。
有什么,钻进了意识。
像一条直线,笔直而无趣。
不,像一片沙漠,远看平坦,细看有沙粒的凹凸。
不,像一片荆棘,在地上探出焦躁的刺,在地下扎进纠结的根。
不,这像…像…
山峦,高低升落,险峰绝谷,上及碧落,下揭黄泉。
这波动,究竟是什么?它不似人的情感,连绵起伏难测,而是尖锐的折线。
可它在振动着,周而复始,如心脏般振动着。
“入侵者,不要通过这里。”
明明只是工具而已,怎么可能…
阔辞掏出石墨炸弹,揣得紧紧的。
只是不通人性的工具而已,有什么权利伪造这种情感的劣仿品?又怎么配去拥有它!
“不要破坏我守护的东西。”
不要破坏我守护的东西!
阔辞的面孔狰狞着,攥住炸弹的手高高抬起。
“我为了守护它们而生。”
轻微的磕碰声,阔辞可以感觉到,那颗碎裂的头,磕磕绊绊地挪到了自己脚边。
“我守护它们,”
“##者,##”
“直到坏掉。”
阔辞的手软了下来。
他蹲下身,向那头颅伸向血肉模糊的手指。
被轻轻咬住了,很痛。
“不要破坏我守护的东西。”
“我会代替你去守护。”阔辞的衣袖上泛开一片湿润,他尝试着,传递自己的共鸣。
“不要破坏我守护的东西。”
“所以你放心地死去吧。”
“不要破坏…”
松开了,它彻底耗尽了能源。
脸颊滴下液体,阔辞张开手掌接住。
痛彻心扉。
这恐怕是自己生平第一次流泪。
这泪水,是为谁而落?
是为了所有背负着工具命运的…
我们。
手掌支撑着身体,在墙上擦过血痕,麻木于这痛苦中,阔辞不停挪动脚步,仅仅是痛苦,不能令他止步。
有光蔓延进来,再走几步,就到了出口。
门上贴着又一个眼睛,毫不掩饰地注视着自己,隐隐闪动着能量。如果靠过去,可能会被电击。
将炸弹揉拧在手掌间,阔辞不禁点起头。
原来如此,在这颗炸弹上做出的选择,关乎自己能不能走出这个通道。
究竟是什么人,把自己的矛盾研究得如此透彻?
“解决它。”
脚边的白猫,快高过了自己的半截小腿。
怪不得,刚才那可以称作伤感的情绪,还不等自己回味就杳无音讯。
“你就这么饿吗?”阔辞漫不经心,拋着那颗钥匙。
“我现在就能让你吃不下饭,饿你六年试试?”白猫背部睁开的眼睛,暴露地瞪着。
墨黑的纤维将那苍白的眼睛彻底遮盖,阔辞一肘将其砸开。
门缝中,有声音挤了过来。
“嘿嘿~,嘿哈哈哈哈!你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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