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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武茗暄被宁昱晗牵着小手，出了长乐宫正殿。行至幸月回廊，她的脑子里都稍有些发懵。慕太后刚隐晦地提醒皇上不能过于宠她，皇上那边应得妥当，可怎么转眼就违背呢？
纳闷间，她悄悄侧目，拿眼睛余光窥探宁昱晗的神色，却见他唇角微扬，似乎心情很是愉悦。手被他握得紧紧的，温暖而稍带湿润，武茗暄浅浅地撇了嘴。幼时牵手还少么？她无所谓地任由他拉着穿过幸月回廊。
沿路遇着些宫人，她暗觉如此太惹眼，想开口劝说宁昱晗放开。可转念一想，宫里人都知她常年流落在外，对她本没多少尊重。适当给人一些提点，也好让看轻她的人不敢再轻视于她。
二人就这么拉着手，漫步在御花园中。身后，李炳福及青浅、翠袖和一众仪仗远远地跟着。
五月春日好，入目皆是茵茵翠草、柔柔娇花，习习微风送来隐隐花香，让人身心舒畅。
宁昱晗牵着武茗暄的手缓步而行，满面春风笑意，却未曾开口说一言。
武茗暄静静地跟随着他的步伐，心下却犯了嘀咕。偌大御花园若就这么游，未免也太无趣了些，她还不如回去补个眠。
毕竟自幼相伴，在宁昱晗面前，武茗暄总会忘记掩饰情绪，心里这么想着，自然也就显露了那么点兴趣缺缺的神色。
浓郁的丁香花味沁入鼻中，武茗暄只觉手上一紧。
宁昱晗抬头望望九尺高的丁香花树，手上忽地一个巧劲将她拉到花树下。
武茗暄稍愣一瞬，待回过神来，不禁面上微红。皇上是个极懂风情之人，拉她藏入这隐蔽的花树下，不用想也必是要逗弄一番。
这厢思绪还未转过，宁昱晗薄唇勾起：“朕送你那套七宝文房雅器，可还喜欢？字儿练得如何？”
面上红潮霎时尽褪，武茗暄噎了一口气，平稳了呼吸，垂首答话：“皇上赏赐的，妾都喜欢。”话音微顿，“字儿……还请皇上恕罪，妾还未来得及练。”
宁昱晗凝目看去，见她黛眉微敛，忍不住脱口问道：“怎么？适才在长乐宫受了委屈？”
明知山有虎，见时便不惊。在看见太后时，她便早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不觉委屈。可听他提起“练字”，她就想起以后不知要听文婕妤说多少刁钻话。偏生这下旨的人，还一脸关切相问。武茗暄心底生出闷气，却不敢有所表露，柔柔地说：“不曾委屈。妾年纪轻，又是新晋，多听教诲是好事。何况，太后娘娘慈爱、皇后娘娘仁德，也不会委屈了妾。”清澈双目看一眼宁昱晗，又垂下眼帘。
看她长睫扑扇扑扇，在玉润脸颊上投出一道扇形阴影，宁昱晗只觉喉咙一紧，情不自禁地手上一个用力把她往怀里带，倾身就要印上那微嘟的红唇。
武茗暄恍然抬眸，眼看那薄唇就要覆来，脑中忽然闪过林嬷嬷的话“世间男子，哪个不喜欲拒还迎？皇上，也是男子。”心念一动，就在两唇轻触之际，她蓦然扭腰，泥鳅般从宁昱晗怀里滑出。
龙袍袖角微飏，宁昱晗屈指摸摸唇，犹自愣然回味。
裙裾飘飞，武茗暄两三碎步往前，柔荑拽下一根低垂花枝，腰身一旋，顾盼回首，红唇微启，却只凝望而不语。
她那娇羞眼神含嗔带媚，面上红霞隐隐浮现，看得宁昱晗心中砰然一跳，思绪还未转过，身体已自然地做出反应。他跨步上前，长臂一舒，拽住她的细腰，急切地摁入怀中，紧紧抱住。
武茗暄窝在他怀里，嗅着清新艾草味，微微勾起了唇角。
柔软两团，暖暖地抵在胸腹。宁昱晗下腹肌肉一缩，心头一股火热腾起，往怀里一瞄，瞧得那羞红的娇嫩耳坠，俯身张口，轻轻含住。
灼灼欲燃的热气喷洒在耳侧，湿热触感牵起心底阵阵酥麻，武茗暄身子一软，无力地娇呼一声：“皇上……”
软绵嗓音更是撩人，宁昱晗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搂紧怀中人，就往端和门方向疾步行去：“走，去你宫里！”
这……武茗暄讶然抬眸，只见他星眸染欲，情动昭然若揭。心下一跳，她羞怯垂首不敢再看，脚下随他走着，委婉劝道：“皇上，现下……现下可是白日。”
宁昱晗恍若未闻，只顾揽着细腰疾行。
武茗暄偏头看他一眼，嚅嚅嘴唇，终是没再开口，心中却不免有些担心。太后刚叮嘱过，若是这般，恐怕不妥啊！
忽地，宁昱晗脚步猛然一顿，眯眼看向前方。
武茗暄一怔，循而望去。
五月时节，馨荷塘芙蕖未开。塘边，娇柔女子身披粉带，玉色宫裙花瓣般散开。遥遥望去，恰如满塘莲叶中盛放一朵娇莲。
虽只背影，可武茗暄却瞧得真切。珍妃，这么巧？
珍妃似有所觉，宛然回首，一瞬诧异后，展露嫣然笑容：“皇上好风雅，这五月天最宜赏花。”眼波流转，移目看向武茗暄，“姐姐也在啊？”
武茗暄还未适应慧妃的身份，下意识地想要欠身，却被身侧的宁昱晗紧紧箍住了腰，便只笑着颔首：“珍妃妹妹，好巧。”
“宛儿，起吧。”宁昱晗笑着抬手唤起，瞥见珍妃怀抱的一簇秋荻，眸中火热尽褪，手劲一松，放开武茗暄，抬步便往珍妃行去。
武茗暄淡淡一笑，随步跟近。
珍妃顺着宁昱晗的眼神一瞄，臻首一低，纤手拂过怀中秋荻，惋叹般柔声道：“五月了，别的花开得正好，可这秋荻……却是花期将过了。”再抬眸望向宁昱晗时，眼帘半掩，长睫隐隐挂着几点晶莹。
武茗暄瞧着珍妃这般模样，心头阵阵好笑。珍妃喜莲，说是爱它洁美；她却爱秋荻，能自由散漫开遍天涯。幼时姐妹二人说起时，珍妃总会撅嘴，说秋荻如浮萍，人生若如浮萍该多苍凉。
不知想起什么，宁昱晗忽然垂眸一笑，微显苦涩地扯开话题：“适才在长乐宫，母后还与朕提起你呢。”
“是么？姨母说宛儿什么？”珍妃眨眨眼，纯真懵懂之态尽显。
“母后说朕太宠你，凭的把个柔顺乖巧的菱宛给惯坏了！”宁昱晗半是玩笑半当真地笑语，末了，屈起二指在茫然望来的珍妃额际上轻轻一敲。
“哼，皇帝哥哥最会唬弄人！”珍妃蓦然回神，捂着额头，背过了身去。
宁昱晗不自在地掩口轻咳两声，双手搭上珍妃的肩，将她扳回来：“真见气了？”拿眼仔细瞅瞅她，看她唇角微勾，便又笑开。
武茗暄静立一侧，瞧得无趣。她扬起浅笑，欲寻个托词离去，目光却忽地一顿。
宁昱晗偏头朗笑，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瞟过她，刹那便又回看珍妃：“好了，别气。请朕去你的承露宫坐坐？”
武茗暄一惊，旋即暗啐，好好的，眼瞪那么大干嘛？生生骇她一跳。
珍妃嘴儿一撅，娇嗔地白他一眼，探头看向武茗暄：“姐姐，你还未去过宛儿宫里。不如一道？”
宁昱晗闻言，也揉着珍妃的发，侧目挑眉。
“妾这一身服制未卸，恐是不便。”武茗暄垂首作势看看身上繁琐服饰，微微欠身下去，面上笑容谦和，看向珍妃的眼神里却带着羡慕和隐约的伤感，“皇上与珍妃妹妹去吧，妾改日再去珍妃妹妹处叨扰。”
“姐姐刚行过典仪，想必是累了，那便改日吧。”珍妃笑盈盈地说了句，不再多言，抬手挽上宁昱晗的臂弯。
宁昱晗睇一眼武茗暄，随意一挥手便与珍妃相携离去。
武茗暄颔首浅笑，待明黄仪仗起驾，才转身往端和门方向走。之前避退在旁的青浅、翠袖和两名持华盖的宫女赶紧迎上，内监们也将步辇抬来，请了武茗暄上辇。
步辇轻微的抖动中，武茗暄扭头回望那渐远的明黄仪仗，扯唇露出一抹悠然笑意。
翠袖随行在侧，刚好瞄见武茗暄的笑容，犹豫一瞬，靠近两步，低声问：“娘娘，珍妃娘娘真个好巧！您……您就不生气？”
“生气？”武茗暄抿唇一笑，伸手捏了捏翠袖把在步辇扶手上的手，倾身说道，“本宫初寝便获晋封，这才过一日，若……这叫什么？”
青浅也凑了上前，附耳对翠袖提醒：“霸宠。甭说各宫娘娘是否刺心，就太后、皇后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理。”
翠袖恍然，刚欲开口，却闻珍妃的笑声隐隐传来，不禁又撇了嘴，蚊喃般嘀咕：“话虽如此，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着实惹人……”
武茗暄冷眼一睇，翠袖自觉息声。
“上次吃了那亏，还不够你把宫中礼规记牢？”武茗暄温温柔柔一句，却带着一丝瘆人寒意。
翠袖咬咬唇，郑重点头，不再言。
青浅悄然瞄翠袖一眼，几不可查地敛眉，摇头。
一行人很快穿过御花园侧苑，眼看端和门已在前方，武茗暄只觉困顿，抬手掩口，懒懒地打个呵欠：“禄子，行快些吧，本宫……”
“乏了”二字还未出口，她突然顿住话头，眯眼往侧看去。容德夫人居在东六宫，如何却在这通往西六宫的端和门处？
“呵呵，五月天最宜赏花。”金瓦宫檐下，容德夫人似自语般说着，眼眸一转，挑眉看向武茗暄，“可本宫倒觉着，这御花园的花儿开得再好，也不如戏好看啊！妍贵嫔，噢不，瞧本宫总是忘事，如今是慧妃了。慧妃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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