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尽千帆

　　第二日，萧挞凛被救回幽州城的消息传来。
　　“看来他还真是命大啊。”四郎哂笑道。
　　“听说身边的亲卫都战死了，就连他自己都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孙瑞说道。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现在是痛快了，以后会麻烦不断的……”四郎目含隐忧，“罢了，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将军，如今这般战局，您是怎么打算的？”
　　“你若是我，你该怎么办？”
　　“那末将就斗胆说几句，按理说，您现在该代行主帅之职，按照原定的计策，调安次、大房山、沽河一带辽军北上合击宋军，可……可杨元帅毕竟是……”
　　“看来你和我一样，也不够狠心……除了给他们传个信儿，让他们及早突围，我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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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戌时三刻，一只信鸽准时飞落在四郎帐前。
　　四郎取下纸条，上面写道：确认主人身份，大帐寂静无声。
　　四郎狠狠地攥紧了纸条，半晌后才回复道：丑时初刻，土城以东十五里处小树林见。
　　月明星稀，四郎一身夜行衣，绕过幽州城，一路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到了小树林中，四郎下了马，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叩见主人。”突然一个黑影从一旁窜出。
　　“不是说了嘛，不要这么多礼，起来吧。”
　　“谢主人。主人有何吩咐？”
　　“眼下有件急事，我思来想去，只有交给你了。”
　　“主人尽管吩咐。”
　　“你要设法让宋军尽快撤出辽境。”
　　“这……小人毕竟人微言轻，恐怕……”
　　“如今幽州城中尚有辽军近六万人，粮草充足，城防完备，攻城显然是下策；另外，安次、大房山、沽河一带还有辽军三万五千人，说白了，宋军现在就在一个张开的大口袋里，一旦袋口收紧了，那就插翅难逃，所以趁着辽军群龙无首尽快撤兵才是上策。这些话你找机会透出些来就行了，六郎自会明白的。”
　　“是。”
　　“没想到还是把你拖入了这个泥沼，我真是问心有愧啊！”
　　廖青的脸藏在树荫中，看不真切，但他的声音却突然有了一丝惶然，“主人，您若没有别的吩咐，小人就先告退了。”
　　四郎也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喝道：“什么人！”
　　十步外的树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四郎看着那人走近，不由一震，颤声道：“沁凝……是你？”
　　四娘只是凝视着四郎，神色复杂。
　　“沁凝，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你听我说……”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别人说的，我可以不信；但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容不得我不信！枉我还一厢情愿地以为你不会背弃杨家，没想到你竟然在杨家军中安插了奸细。你……你还是我的四郎吗？”相距有些远，他们的谈话四娘不曾听清，但如此情景任谁都无法不生疑。
　　四郎大概明白了过来，深深地看了廖青一眼，却说道：“他还是个孩子，放过他吧……”
　　“杨四郎是个连孩子都会利用的人吗？”四娘含泪问道。
　　“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
　　“身不由己？你果然变了，以前你绝不会用这样的话作借口的……”
　　四郎默然。
　　“这三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每天每时每刻，我都在想着你，想你身在何方，想你何时能归来……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成了辽国的驸马爷……”四娘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默然半晌，四郎低沉的嗓音带着宿命般的叹息，“沁凝，忘了我吧，别再等了，我不值得你如此……”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吗？好，好……你好……”四娘转身离去，留给四郎一个决绝的背影。
　　四郎就这么望着她远去，视线渐渐模糊起来，直到听到身旁重重的跪地声。
　　四郎抬起头，不让盈眶的泪水留下，许久才稍稍平静下来，“廖青，我知道你替我效力是迫于无奈，你心里不痛快，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耍性子？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
　　其实在方才听到四郎那句致歉的话时，廖青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小人该死，任凭主人处置，只求主人能放过我弟弟！”
　　“罢了，我又何苦跟你过不去？去幽州接你弟弟吧，从今往后你我恩怨两清！”说完四郎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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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孙瑞见四郎回营便迎了上来。
　　哪知四郎随手将缰绳甩给他，就往里走，“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是……”
　　四郎没有理会他，径自往前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阴郁之气让孙瑞不敢靠近。
　　那晚四郎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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