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上京只想摆烂

　　沈郁带着杨申一路回到东宫詹事府，径直敲开了周忱值房的门。

　　他也刚刚下朝回来，开门见着沈郁，眉毛一扬，开口便道，“你……”

　　沈郁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杨申。她见着周忱看过来，便拱手行了个礼。

　　周忱本想责怪沈郁，方才在陛下面前不应当如此大胆。但见有其他人在场，闭了嘴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问道，“杨大人可是有事相告？”

　　沈郁点点头，低声询问，“你这说话可方便么？”

　　周忱还未回答，身后的杨申倒是抢先开了口，“沈大人，此事牵涉甚多，不知周大人是否……”

　　沈郁早知此事可能牵涉英国公，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周忱主动告知，哪会叫他回避？她当即打断杨申，抢答道，“周大人一心为皇太女殿下安危着想，有何事告知他都不妨事的。”

　　既如此，杨申郑重点点头，周忱也明了此事恐怕与杨申之前奉命所查的户部账本有关，便叮嘱侍从无事不允闲杂人等接近，让二人进了内室。

　　因屏退了侍从，周忱亲手倒了茶，递与沈郁、杨申二人。杨申虽孤高自傲，但对周忱尚算尊敬，起身道了声谢，才坐了回去。

　　沈郁接过茶，倒也没急着喝。她将茶捧在手里，靠坐在椅子上，心道这一天天也不带消停的，早上刚洗脱了嫌疑，户部的事便要继续查下去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把那宋祁找回来，让她来继续干这一摊子麻烦事才好。

　　想到这里，她看向杨申，问道，“杨大人，方才你说来找了我好几次，看来此事颇为紧急啊？”

　　杨申点点头，看了看沈郁，又抬头看向周忱的脸色，见周忱似乎比沈郁脸上还多两分关切，不由评判了一下周忱对户部一事的了解程度。

　　她斟酌了一下，方才缓缓开口道，“此事说来复杂。自沈大人将户部如此重要之事交予我，下官便将那册子研读了几遍。”

　　见二人点点头，她便继续道，“户部之事向来繁琐复杂，除去一些常见的官员俸禄职田之争，便是日渐紧张的兵部开支。不过当下边疆形势吃紧，多屯些兵马粮草，也是正常。”

　　“只是还有一事，便是修建陛下皇陵。皇陵规模宏大，所耗甚巨。历朝历代修建皇陵，没有不劳财费力的，若是出现银两短缺紧张也是常事，下官本不欲追查。但细看下来，皇陵修建不过一年就出现亏空，下官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所以就往皇陵去了一趟。”

　　说到这里，杨申忍不住看了一眼周忱，正巧与他对视了，一时感觉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开口。

　　没想到周忱听到这里，竟主动问道，“想必杨大人扑了个空，连皇陵的门都没进去吧？”

　　杨申不由得颇感讶异，一时惊疑不定地看向沈郁。

　　“怎的你们都去过皇陵了，就我没去过？”沈郁笑了笑，揶揄了一句，又安抚道，“杨大人不必担心，周大人可是进去了皇陵大门的，你有何疑虑问他倒是更快些。”

　　杨申点点头，却也没问下去，自顾自继续说道，“下官确是被门口的刁仆所难，未曾入内。不过正是如此，使下官更感到此事有蹊跷，回来后便又追查了下去。”

　　沈郁点点头，她事前并未对杨申提过皇陵之事，也是怕这件事误导了她，反倒容易错过重要线索。现下既然杨申也注意到了这件事，看来足可以说明皇太女失踪与皇陵之事关系甚大了。

　　于是杨申继续道，“下官将这皇陵修建的账单拿来仔细查阅，发现里头俱是些常见的金银玉器、木材石料。看似寻常，但最可疑的反而是这里头最最不起眼的物件出了问题。”

　　周忱听到这里，沉声问道，“可是木材？”

　　杨申见周忱一出言便能说出紧要之处，对他也不再有任何疑虑，应答道，“周大人英明。金丝楠木本是帝王陵寝修建过程中最必不可少的材料，但账单内的木材采购量极大，且短短一年内，便一次性采买如此多的木材，终究有些可疑。因此下官循着这账单，找到了售卖木材这位店家。”

　　沈郁听到这里倒是惊讶了，但看了看杨申的样子，她也不由好奇，“杨大人，你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女子，去店家询问这等事宜，店家能对你实言相告吗？”

　　杨申一向自视甚高，听沈郁说自己气质尊贵，当然也是心中暗喜。她微微一笑，答曰，“下官倒也与沈大人想到一处去了，故而遣了个信得过的侍从，与那店家的伙计混在一处，陪之出入酒楼赌场，才问出一二来。”

　　沈郁、周忱听到这里频频点头，没想到这杨申看似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办起事来倒还挺有章法。于是沈郁夸了一句“好计策”，便听她继续说下去。

　　据杨家这侍从回报说，这家店若是寻常等闲人家来找，是不轻易与他们买卖的。原是因为店主与朝中的大人们颇有交情，故而与朝廷官府、达官贵人交易往来频繁，做的都是些大宗生意。

　　金丝楠木因其木材“千年不腐，万年不朽”，带有微香，且其中金丝浮现，故而贵重无匹，被称为“帝王之木”，专供皇家使用。

　　近年因听说女帝要修建陵寝，礼部倒是曾来找店家询问过价格。又因金丝楠木产量稀少，往常也只少量供应，故而约定了暂且先由店家搜罗着，等达到了一定数量再进行采买。

　　不过这伙计回忆说，这等贵重木材，时隔几年能有一大单本身也不稀奇。倒是另有一桩生意挺大，哪怕是在近些年来都属少见。

　　杨申说到此处顿了顿，看向沈郁，问道，“国师可知道铁桦木？”

　　沈郁听此一问，竟真被问住了，摇了摇头问道，“倒是未曾听闻。此木有何特殊之处？”

　　杨申看向周忱，见周忱也是一副等待她解答的样子，便也不再卖关子，“此木生于苦寒之地，质地坚硬，击之如闻钢铁之声，故有铁桦之名。”

　　“此木在上京亦是极为少见的，但那伙计言道，曾有一神秘客人，用一笔巨额定金叫店家往北方去搜罗此木，却也不说是何用途。”

　　“下官查阅了一些古籍，也甚少有人提及此等木材。只是根据此木特点来看，恐怕适合制作兵刃、战车等军用物件……”

　　听到这里，沈郁与周忱不禁汗毛直竖，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不可思议。

　　有人将这笔钱挪作他用，还是用于制造这等物件。若并非礼部与兵部所为，而是某人私自为之，那此事便真的非同小可了……

　　这可不仅是贪墨这么简单的事情，而真的是藏匿兵器、谋反篡国的死罪。

　　周忱一时冷汗涔涔，不禁想到若当时皇太女查到了此事，那便不见得是自行离开，恐怕是遭遇不测了。

　　周忱急道，“那杨大人可查到那购买铁桦木之人身份了？”

　　杨申摇摇头，遗憾道，“杨某拿到户部册子至今不过两日，方查到些许线索。若是旁的，必然多查到些再与沈大人细细道来，只是见着事情重大，便只能事急从权，请教沈大人下一步该当如何了。”

　　沈郁听到这里也陷入沉思，她本想着这皇陵之事不过是贪墨太多罢了，便交于杨申姑且查着。可查至此处，杨申的推断若大差不离，那此事似乎也不是自己一人能决断得了的了。

　　毕竟一头关系皇太女生死大事，另一头更可能牵涉前朝边境战事。再者，英国公也是周忱亲生母亲，若是谋反，那便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如今杨申问到自己，自己倒也无法立马做出决断。是继续查下去，还是向陛下汇报，亦或是交由周忱……

　　她低着头正沉思着，杨申见她不答也不催促，倒是周忱看出了她心中纠结，斟酌了会自己主动道，“无论这木材用处如何，我们查这事本就是为了找到皇太女殿下的踪迹。如今看来事关重大，查一定是要查下去，但查明殿下生死更加紧要。”

　　他顿了顿，又进一步说道，“若先前殿下查到这事，恐怕就是被幕后真凶所掳。且殿下生性刚强，如今又失踪半月有余，一时若与歹人发生什么争执，甚至遭遇不测都有可能……”

　　杨申听了这话，面色更加严肃。

　　沈郁听了周忱所言，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坦然回视，目光中虽有不忍与犹疑，但更多是对皇太女如今生死不明的担心忧虑。

　　如今看来，还是先顺藤摸瓜，确定皇太女生死最为要紧。至于幕后真凶是英国公还是旁人，都等解决了此事再说。

　　沈郁确定了想法，定了定神，开口问道，“还是要继续查，我们去皇太女书房一趟，对照户部册子与皇太女手迹，看看她是否查到此事，又是否因为此事遭遇不测了。”

　　此话说罢，杨申站起了身，拱手道，“这正是下官想说与沈大人知道的第二件事。”

　　沈郁与周忱正疑惑，便听见杨申冷冰冰的声音钻进耳朵。

　　“下官今早先去了一趟值房，发现那户部册子昨夜不知被何人盗走，如今不见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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