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八章祖辈往事
七月进入生一学院已经将近三个月,校服也从夏季的换成了冬季的。生一学院的冬天似乎比其他的地方来得都要早些,在蓝姬的指挥下善水楼的每座宿舍都用厚厚的棉制门帘挂在门口处,用来防风保暖。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是免不了有人感冒。
“阿嚏!”七月狠狠打了个喷嚏。
“等下下课你还是去趟校医院吧。”后面的公良舒建议道。
“我只是有点流鼻涕。”七月拿出纸巾擦擦鼻子。
下课后,七月还是遵从舍友的建议去了教学楼一楼西边的校医院。
梁医生是校医院里的常驻校医,据说毕业于灵术医学研究院。他年纪不大,应该不到三十岁,戴着副无框眼镜,剪着不长不短的头发,披着件淡蓝大褂,很有医生那种淡定又可靠的气质。
“换季的时候总会遇到学生感冒。”梁医生一边给七月检查一边摇头感叹,“怎么着凉的?”
“呜……可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没关窗。”七月说。
梁医生瞥了眼七月的袖子,“善水楼的宿舍建在水上本来就需要格外注意防风保暖,现在快入冬了,多吃些白萝卜和豆类食物,对你身体好。”说完,梁医生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的药物储藏柜前,手指快速巡过,“……这瓶。”只见梁医生从柜子第二层拿下个青色陶罐,然后从另一个柜里又拿出个干净的玻璃杯,对着玻璃杯倒出了一杯黑乎乎的液体。七月光是站在旁边,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像是草根混合了臭鸡蛋的味道,而且那药黑乎乎的,看起来像用烂泥和的。她开始想念盲灵界那些胶囊和糖衣裹着的药片了!
“我……可以让我爸寄点药……”
“好了,喝完它。”梁医生没让七月说完就把那杯药放到她手里。
“……”七月。她为难地举起瓶子。
“梁医生,可以给药里加些甘草吗?这样又不怎么影响药效又能好喝点。”公良舒在一旁突然插话。
梁医生看向公良舒,神色间有些意料之外:“你们才一年级吧,炼丹术已经学到药物配方这一课了?”
公良舒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摇头:“没有,我只是平常读了些书。”
梁医生毫不吝啬地赞了一声,又看向七月,“甘草虽然可以解些苦味,但相应地也会影响药效,你……”
“我要加甘草,麻烦您了!”七月坚决地把玻璃杯推过去。
梁医生哑然挑眉,摇摇头,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只见他右手拿过玻璃杯,左手从柜子里不知哪个角落掏出一些淡黄色粉末放入杯里,摇了摇,接着杯里突然蹿起一捧热热的蒸气,杯子里的水也咕嘟咕嘟地冒起泡,过了一会儿,“好了,喝吧!”梁医生把药递给七月。
拿到手里,玻璃杯还保持着温暖的热度,里面黑乎乎的药也还在小声地咕嘟冒泡。呼——到了不得不喝的时候了,七月看了舍友一眼,公良舒回以一个鼓励的眼神。
举杯,仰头,一口闷!
——唔。
“怎么样?”公良舒关心地问。
七月一手拿着喝空的杯子,一手当扇给自己嘴巴扇风,“好烫!不过味道还行。”此时她觉得有股热气直冲脑门,烧得她热热的。
“药到病除。”梁医生把药罐子放回柜子,转过来看着七月头顶冒出一团白汽。
不论如何,这次校医院之行终于要画上句号。最后梁医生一再叮嘱七月晚上要掩上窗户,但时不时要保持空气流通,还要多吃苹果、蔬菜、豆制品等,七月表示一定照办后才放心地让她们回去。
星期天早上七点,七月已经等在了凯旋街的街口。前几天的时候父亲就来信说今天要到凯旋街来,让她做好准备。时间有些早,街上的店铺基本都没开门,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包子铺门口冒起的腾腾白汽和零星行人。
远远的,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街道那边缓缓显现。
“爸爸!周叔叔!”七月对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周亭叔叔还是挺惊讶的。今天爸爸穿着那件深灰色呢子大衣,黑色裤子。周叔叔则是一身黑色正装长袍,显得比较正式严肃。两个人渐渐走近,七月连忙走上去。
“周叔叔,我不知道你也会来,要把秋乐叫过来吗?”
周叔叔对她笑了笑,这一笑,七月就觉得那个和蔼可亲的周叔叔又回来了,“不用,我一会儿就走了,实验室里还有事。”周叔叔是有灵生物管理司研究组组长,据说天天泡在实验室里。
“好了,那我们走吧!”李执信揽过自己女儿。
天边渐亮,还是朦胧的灰蓝色,三人走在凯旋街的石板路上,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
“爸,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执信低下头看着自己女儿,表情模糊,话语间似乎带着难以察觉的伤感:“我们要去看看和平钟。”
和平钟?七月想起来了,和平钟在凯旋街另一头的城楼上,他们上次集体出游本来是想去那游览一番的,但奈何遇到了谢家兄妹那事,谁也没那个心情就作罢了。
“去那里干什么?”
李执信拍拍自己女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三人接下来没再说话。凯旋街很长,越走到后面房子越稀疏凋敝,到最后连路边的房子都没了,延伸着伸出光秃秃的荒路。不久,七月就看到在荒路的尽头,一座横跨起来的拱形门楼立在那里,城门的正中从右到左书着“凯旋门”三个大字。门楼很高,大约二三十米,在砖石的台面上建着一栋三层木结构建筑,屋顶上的琉璃瓦是灰扑扑的深蓝色,年久失修,瓦片间还生着丛丛杂草。
三人从城墙侧面的楼梯爬上城门,那栋老旧的屋顶长杂草的城门楼便近在咫尺。这栋三层木楼也遵循了这条街的名字,匾额上书“凯旋楼”三字。
李执信推开门,带头走进去。跨入楼内,首先映入七月眼帘的就是一口青铜大钟,大钟悬在一、二楼合起来的正正中间,这是七月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口钟了,钟上纹饰精细,下面的广口起码能钻进四五个人。
“这就是和平钟?”她问。
“这就是和平钟。”走在最后的周叔叔答,“据说当年落花江战役时,这口钟作为警报钟存在,后来,战争结束,人们把这口钟留在了这里,取名和平钟。”
七月静静站在钟下。
“来吧,我们上去。”在楼的靠左边建有楼梯,三人顺次走上去来到第三层。
第三层是个完整的楼层,打开的窗户把清晨不怎么明亮的阳光放进来,透过光影,七月可以看见空气中细细飞舞的灰尘。几人走上木制的地板,地板会发出吱吱呀呀的木头挤压声,显得这里格外空旷寂寥。
“小七,过来。”父亲背对着向她招手。
走近几步,七月透过父亲和周叔叔站着的背影空隙,看到在三楼的正中央,一块长长的矩形石碑立在那里,石碑有一人来高,三米多长,对应的窗户开着,正好使早晨的阳光照亮那块石碑。七月来到父亲跟前,才发现那块石碑从右到左、从上到下刻满了名字,还有一束玫瑰花静静躺在石碑前。
“爸……”七月有些不安。
李执信蹲下来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奶奶在爸爸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连我也记不得她的样子。”李执信摸摸自己女儿的头,“她就是在落花江战役牺牲的,很多年前的今天。”
七月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我们灵术史上学了,是落花江战役的胜利结束了千年战争。”
李执信把他的女儿抱进怀里,长叹一声:“我原来也不打算让你知道这些事,但你既然成为了灵术师……”李执信没说下去。
立在一旁的周亭看到李家父女这样,宽慰道:“阿信,往事如烟,逝者已矣。现在灵术界与妖界正是和平时期,七月还小,她的未来会很美好的!”
李执信点点头,拉着已经红了眼圈的七月站起来,从大衣里拿出一束白菊花,“来,我们把花送给奶奶吧!”
七月从父亲手里接过白菊花,小心走上前。石碑最右边从上到下刻着“落花江战役牺牲者纪念碑”,然后从右到左竖向刻着那些牺牲者的姓名。顺着看过来,七月最终在石碑上找到了自己奶奶的名字——夏年。两个字凹下去,刻在灰色的石头上。她慢慢把白菊花放在名字下方,正好挨着不知什么人放的红玫瑰旁。
三个人在石碑前又站了一会儿才下楼离开。站在城门上,从城门楼旁边残破的城墙可以推测出以前这里肯定建有非常完备的防御工事。七月眺望远方,从这里可以看见整条凯旋街、学校的博文塔、远远天边一道又一道的迷路山脉,城楼另一边是起伏的山峦草地,再远些,在视线里只剩一线亮亮的白线,那里是江海的分界处,陈老师说过那里叫燕子矶。
五十多年前的落花江战役,史书里的薄薄纸页,原来离她这么近。
“周叔叔,‘凯旋楼’、‘凯旋门’、‘凯旋街’这些名字,都是因为那场战争这里才叫这样的名字的吗?”
周亭在旁边轻轻点头,“是的,这里原来是一片很大的灵术师聚集地,叫东渚镇,一个重要的外港。经历了上世纪那场落花江战役,现在这里就只有一条街了。好了,不说这些伤感的了。”周亭拍拍好友,又低头问七月,“七月,吃早餐了吗?我知道这条街上有家奶茶店做的奶茶非常好喝,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有时都会专门跑过来买几杯!”
上午晚些时候,七月达到演武场时安念正在指导燕飞飏刀术。少见地,燕飞飏的三哥燕飞杉也在,此时他正和周秋乐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早上好!”七月走过去和众人打招呼,随后就坐在周秋乐旁边,把袋子里的奶茶拿出来,“小舒呢,她没来吗?我带了些喝的要不要尝尝?”
周秋乐拿起杯子,看到杯上的标签:“小舒刚刚去博文塔了,说把书落在那了。阿来夫奶茶,我好像听人推荐过?”
“是不是你爸推荐的?”七月问。
周秋乐支起脑袋,明显是在思索。
七月想了想,还是把今早和平钟以及自己奶奶的事娓娓道来……
“……就是这样。”七月最后抱着杯子,低着头。
“那场战役死了很多人,灵术师、妖精、还有无数有灵动物、植物。据说那三天,从燕子矶到凯旋街,血流成河、生灵俱灭,浮木顺着血河流入落花江里,把江水都染红了。”旁边的燕飞杉静静说,声线浅浅地划过耳畔,“我的远房表叔爷,听我父亲说,也是那场战役里牺牲的。”边说边看着不远处正学着用刀动作的燕飞飏。
三人之间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七月望着头顶上的天空,此时苍穹蔚蓝,鳞片状的白云布于其上,和着从迷路山脉吹来的轻轻的风。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