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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林昇了，我家与他家是世交，我爹与林伯父曾共同进京赶考，合办书院，把酒言欢。林昇待我很好，像兄长一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拿给我。每当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他都会挺身而出护着我，我敬爱他如同敬爱自己的兄长，这世上除了我爹娘，就只有他一个人会对我这么好了。”
“没想到……苏哥哥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发小。”乌雅感慨道。“那……后来呢？林大哥怎么会来了南洋？”
辜苏叹了口气，回答道:“林伯父病逝后，林家的日子过得分外艰难，林伯母体弱多病，弟弟妹妹尚且年幼，林昇是家中长子，自然要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在福建一带，下南洋是穷人家的孩子最大的一个谋生方式，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选择走这条路。尽管南洋凶险万分，但为了生存，依然有人铤而走险。当林昇告诉我他要下南洋时，我感到十分震惊，但我明白他的处境，南洋的诱惑实在让人难以抵挡，那里有许多一夜暴富的传说，林昇幻想着自己终有一天也会荣归故里，每一个漂泊在南洋的人，都在做着这样的美梦。”
乌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苏哥哥，你的意思是，林大哥跟阿宝一样，都是上了洋人的当？”
辜苏无奈地点了下头。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他以为是下南洋赚大钱，却没想到是给洋人当苦力，这种巨大的落差，一定让他难以承受。曾经那么骄傲的世家少爷，如今在异国他乡的那茫茫大海上卖身为奴，我明白他心有不甘，不反抗，他就不是林昇了。很多人都已经顺应了命运的安排，开始安安心心地做奴隶，只有他，还在拼命地反抗，至少他还没有麻木，他还是当初那个林昇。”
乌雅听罢不由地叹息道:“林大哥也是个了不起的人，苏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的。”
辜苏不知道李善铭会怎样处置林昇，但他发誓，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保全他的性命。
到了李善铭住的洋楼里，辜苏跟在乌雅身后，看着乌雅拽着李善铭的衣袖替林昇求情。
蠡岛上的大事小事，没有一件能瞒得过李善铭的眼睛，乌雅尚未开口提林昇的名字，李善铭就看透了两个孩子的心思。
“是找我替那个闯祸的家伙说好话吧？你们两个呀，还真是孩子气。”
“祖父大人，林大哥是个好人，您别惩罚他！”
“李大人，林昇是我的发小，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了，我向您保证这件事不会再有下次了，您就放过他吧。”
“林昇的事情，管家已经跟我说过了，蠡岛这几年很平静，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是想要打破这种平静啊！虽说他坏了规矩，但那种勇气我还是很欣赏的。我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把他扔进海里喂鲨鱼，只是，做错事就得挨打，关他两天还算轻的，否则我以后怎么再管理那些劳工？”
李善铭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滴水不漏，辜苏找不到任何反对的理由，看来，也只能委屈林昇吃几天苦了。
乌雅对李善铭说道:“祖父，林大哥是被洋人骗上船的，他是无辜的，您能不能放了他啊？”
“傻丫头！”李善铭拍了下乌雅的肩膀，说道。“那几百个劳工，哪一个不是被洋人骗上船的？是他自己太笨，上了一艘贼船。”
“祖父！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明明是洋人一肚子的坏水，打着下南洋赚大钱的幌子欺骗中国人，是他们不对，林大哥涉世未深，这不怪他。”乌雅急忙说道。
“丫头，你怎么净帮不相干的外人说话？”李善铭有些不悦。
“祖父，乌雅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们都是中国人，洋人不是好东西。您和洋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想您比我更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好了，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看来真的是祖父把你宠坏了，你现在都开始教训起祖父来了。”
“祖父，乌雅不敢……”
“乌雅，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们是爱新觉罗族，满人从来不必替汉人说话。”李善铭明显发火了。
辜苏见到形势不妙，急忙拉住了乌雅，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哪怕她是李善铭最宠爱的小孙女，也不能当面冲撞李善铭。
“苏哥哥……”乌雅一脸委屈，看着辜苏，受到祖父训斥的她都快哭出来了。
一想到乌雅这样都是为了自己，辜苏心中顿时生出一些内疚与歉意，他急忙安慰乌雅:“没事，林昇的事慢慢来。”
李善铭甩着袖子离开了，辜苏只好送乌雅回她住的地方，乌雅问他:“苏哥哥，你说，为什么满人和汉人之间要互相仇视呢？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相处呢？”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辜苏也没有答案，他一直觉得，满汉从来都不是一家，即使满汉全席做了一桌又一桌，但满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却无法化解。满人自从入关以来，就一直提防着汉人，想方设法地奴役汉人，如今大清灭国，满人仍然看不起汉人，大清才不是汉人的国，汉家天下，早在三百年前就亡了。
乌雅见辜苏不说话，又问道:“苏哥哥，你会不会讨厌我？”
辜苏急忙摇头:“乌雅，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乌雅低下头，说道:“可我是满人啊！”
“那又如何？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姑娘。”辜苏说道。
“苏哥哥！你不讨厌我就好。”乌雅眨着大眼睛。
“乌雅，快回去休息吧，我明天带你去看林昇。”辜苏替乌雅推开房门，温柔地说道。
“好！”
乌雅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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