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棋逢对手

　　千仞绝壁之下，是一片幽寂山谷。

　　清凉月色中，可见峡谷地势一马平川，绿茵铺彻、间或缀有一两丛不知名的野花。四顾凄寒，青树翠蔓飘摇缠绕；远望幽邃，山峦奇石起伏堆叠。景致虽清幽雅静，却是处画地为牢的绝境。

　　顾若微身处囚牢怡然自得，正心满意足的享受七号的嘘寒问暖。

　　再把她的脉象来来回回探看一番，七号仍旧有些不敢置信。

　　这世上怎会有人跳跃万丈深渊如履平地？

　　眼看七号又要伸手过来，顾若微凑上去吻住他，趁他精神恍惚伸进舌头里里外外舔了遍，待要再深入终被他有所察觉躲了开去。

　　“教主！”七号终于回神，顾忌她右肩伤势不敢挣脱，就着被她圈住脖子紧紧搂住的姿势，他低声说：“箭伤位置不便，勿要伤上加伤。”虽然侥幸没有中毒，他也不敢再任她乱动崩裂伤口。

　　“我还以为你被吓傻了。”顾若微失笑，“圣火教位处悬崖，出入甚是不便。我教轻功重在深远，内功意在绵长，以我的功力跳个悬崖实在稀松平常，你不必这般……担心我。”

　　“教主内力深厚，是我多虑了。”七号想起她被山风吹得冰冷的脸，复又道：“我扶你去树下歇息，可好？”

　　顾若微把脸颊贴上他仍旧激烈跳动的心口，“小七，我随你处置。”

　　七号被她说得脸红，小心搀扶着她靠到一棵参天大树下。就近捡了些枯枝，用火褶子引燃，很快烧起一堆篝火。七号看她半闭着眼睛安静蜷缩在树下，心里有些细微的疼，弯腰去摸她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

　　顾若微蹭了蹭七号的手心，仔细感受他的爱怜，正情思缱绻，却听铮然一声——

　　他从袖中拔出一柄短剑！

　　顾若微心下一紧，七号已将短剑递到她眼前。

　　长约七寸，下格双刃，夜色中泛着凛冽寒光。好剑，也是一把杀人之剑。

　　“教主拿着护身罢，我去去就回。”

　　七号果然没走多久，很快拎回来两只剥了皮的野兔并两包用荷叶裹着的东西。

　　顾若微神色怔怔握着那把匕首，脸色在火光和红衣的映射下时明时暗。

　　七号把手上东西放到火堆边，捧着一个折好的荷叶包递给她，“先喝点水。”

　　顾若微收回神，乖巧的喝了几口水，便把荷叶重又还给他。见他顺势喝下她饮过的水，顾若微弯着嘴角说：“小七，快过来。”她真想狠狠亲亲他！

　　“还请教主稍待。”七号在篝火边做了个简易的炙烤架，用粗木棍将两只兔子串好架上去，从荷叶里掏出香料浆果涂抹到兔肉上，见火势减弱又加了一把枯柴。

　　待七号重新回到她身边，顾若微笑着依偎上去，“我家小七真能干！”

　　“教主谬赞了。不过是野外求生的微末小技。”七号说得风轻云淡，任由她缩进自己怀里。

　　顾若微脸上笑容越加灿烂，语气却幽幽含怨：“你既不认我这个教主了，何必还尊称于我？”

　　七号低头看她良久，终是道：“那么，陀鲁婆？”

　　顾若微脸上一喜，又觉得他古怪的发音实在好笑，便撑着身子亲了亲他的脸，“不若唤我，瑟瑟。”

　　七号看着她在火光中粲然生辉的碧眼，呢喃道：“半江瑟瑟半江红？”

　　“正是。”顾若微靠在他肩头，神情有些困顿，“这是我阿爹起的小名。好久没人喊了，听着倒也亲切。”

　　七号知她困倦，只是肩头伤势却不能拖延，“瑟瑟，俯卧在我腿上，我帮你拨除弩∣箭。”

　　顾若微顺从躺下，半眯着眼睛转头看七号沉静的面容。

　　七号按下她乱动的肩头，道一声“唐突了”轻轻撕开她右肩的衣衫。

　　一支乌黑的弩∣箭插在雪白的肩背上，渗出的血迹已经凝固，因附着于丝帛的创口被撕裂，冒出了汩汩鲜血。

　　七号稳住心神，一口气把弩∣箭拔出，取出荷叶里新摘的三七，用手劲揉碎了根茎，将药汁全数滴在她受伤的后背。

　　顾若微忍着痛楚未曾出声，认真看着他的动作，见那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里涌出了无尽怜爱、愧疚，她翻过身把他压在树上好一阵亲吻。

　　“瑟瑟……可、可是饿了？”七号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顾若微见他实在羞窘，便也不再痴缠，笑着点点头。

　　七号如蒙大赦，小心翼翼让她倚靠住树干，快步走到火堆前取出烤兔。

　　幸好没烤焦！

　　七号顺势看一眼自己脐下三寸，不由更加庆幸他没有丢人现眼。

　　抱着手中烤得香脆的野兔，顾若微舔着嘴唇，眼神飘向一旁的七号。他进食的姿势很有规律，仿佛吃饭不是享受而是一项必须完成的工作。

　　顾若微凤眼微眯，暗中忖度一会，笑道：“小七真贤惠！铺床叠被、端茶送水、洗衣做饭，样样不在话下，给我做教主夫人再好不过！”

　　七号听得脸热，认真分辩：“贤惠一词只用来形容女子。”

　　顾若微眨眨眼，再眨眨眼，“那可怎么办，我们以后用不到这个词了。”

　　七号无奈，“想也知道你不是贤妻之选。”

　　顾若微扭头不理他，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她本来就不贤惠！以前没追到她的时候这男人多乖多听话啊，追到手了就开始嫌弃她了？果然……果然人类都喜新厌旧！早知道她就不要一世一世追着他跑……说不定他还觉得她很烦呢！

　　七号见她闷不做声，不由纳罕，怎不见她反驳？悄悄低头去看，却见那一双素来神采奕奕的凤眼竟似蒙了层水雾？！

　　“瑟瑟？”七号顿时手足无措，想要把她的脸转过来，却被她偏头躲开。

　　顾若微把脸藏在他怀里，声音闷闷：“我要睡觉。”说罢翻身躺到一边，彻底不理睬七号了。

　　七号何曾被她这般冷遇过？心里像被只野猫狠狠挠了一把，又酸又疼，却不知如何排解。望着她的背影半晌，终于长叹一声，脱了外衫给她盖上，自己坐在火边添了一夜的干柴。

　　顾若微辰时醒来，便见七号还是昨夜的坐姿，一动不动的守着篝火。

　　神志回笼，想起昨晚的事情她心里更加恼火。

　　顾若微不常发脾气，可她现在深陷爱河，一喜一怒都被他所左右，生气了自然想要他来哄，可七号竟还是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实在是气煞了她！

　　冷着脸爬起来，整好衣襟，不等七号发问，顾若微率先循着水汽走到了林中石潭边。

　　七号看她表情不善，未敢再出言搭话，怕他一个不慎又惹她伤心。

　　昨晚红衣教主默然含泪的样子实在把七号吓得不轻。她独步天下的武林第一高手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他都快以为她是个无血无泪的盖世英雄了，岂知她还有这样多情善感的一面？就算这半月里她因晕船显得乏力些，举手投足间仍显睥睨风姿；往日她耍起无赖对他百般纠缠，亦带着浑然洒脱之态……他差点忘记她还是个女儿家。

　　七号跟在她后边心中尽是懊悔，自己一个大男人为何总想着戏谑她？就算被她……调戏到内伤，也实在不该惹她伤怀。若她真因此事心生芥蒂，他又该如何是好……

　　两人在水边梳洗一番，七号见她行动如常，便提出要去林中搜寻猎物。

　　顾若微瞥他一眼，想把腰上短剑还给他，刚摸到剑柄便听他说——

　　“瑟瑟伤势未愈，还是留着它防身为好。”七号瞅着她的脸色补充：“我会小心行事，瑟瑟不必担忧。”

　　顾若微哼了一声，心情倒是好了点。幸好他识趣未再搬出那套教主、属下的说辞。

　　这次七号去得有些久，顾若微等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沿着七号进入的路径走了一会，突闻一阵兽吼。

　　顾若微神情一凛，向那处飞掠。

　　七号正与一头黑熊缠斗。他手无寸铁只能以手成勾，每抓一下带去黑熊二两肉，片刻功夫黑熊上半身已经没有一寸完好毛皮。但七号情况也不容乐观，他右腿被熊爪挠了一把，失却平衡轻功难以发挥，左支右绌十分狼狈。

　　顾若微见他被黑熊所伤，心下怒极，脚踩树枝一荡，飞跃黑熊头顶，稳稳站在它两肩上。

　　黑熊吼叫连连，伸着两只爪子便要把她扯下来。七号怎肯答应，拼着两手被废也要稳稳勾住它的前爪。顾若微一见连忙五指成爪插入黑熊顶盖，生生搅碎了里面的脑仁。

　　黑熊挣动两下，便如一座肉山轰然倒地。

　　顾若微早已冲到七号面前，举起他完好无损的两只手，心中一定，却是又气又怒：“你是傻子！我何等功力，怎会被这蠢物所伤？用得着你逞英雄！”

　　七号脉脉看着她，“我知道，亦不忍。”

　　顾若微一顿，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当我就忍心了！”

　　七号不再争辩，垂首不语。

　　顾若微终究心软，把沾满血污的手伸到他眼前，“都怨你，害我不小心弄脏了手。”

　　七号用衣袖温柔的擦拭她的手指，低垂的脸上露出一个隐秘的笑。

　　顾若微割下黑熊两只前爪，半扶着七号走回原地。

　　石潭边上生着许多三七，顾若微随手摘了一把，一手撕开七号裤腿，把药草揉碎敷上去，再扯一截自己内穿的小衣，用来给他包扎伤口。

　　七号看她宽衣解带早就红了脸，赶紧低头认真观摩自己腿上的伤口。

　　“你干嘛去惹那黑瞎子？”顾若微一边打结一边问。

　　“熊为冬眠，常储存蜂蜜。”七号轻声说：“想让你高兴点。”

　　顾若微不说话了，她嗜甜不假，可她万万不想他拿命去换！

　　“明知没带家伙还敢以身犯险，傻子！”虽是斥责的话顾若微语气却异常温柔。

　　“我去时它不在洞穴……”七号瞧见她眼底柔情，试探着吻了她，换来她温驯的依从。

　　“小七……我还不知你的名字呢。”顾若微靠在他胸前，轻声说道。

　　七号想了很久，他看着周围丛生的药草，低声道：“从今往后，不若就叫我田七。”

　　顾若微莞尔一笑。忘却过去不正说明他愿意放弃报仇吗？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看我强取而豪夺是也。”

　　顾若微一边摇头晃脑的念一边拿着一根树枝、藤条、短剑做成的“鱼竿”盘膝在石上垂钓，田七伤了腿静静坐在一边，他们身后已堆了几条死鱼。

　　古有姜太公直钩钓鱼，今有顾若微悬剑“垂钓”。她甩动着树枝，那藤条缠住的匕首跟着她的力道而走，游弋逡巡在水中如臂指使，见着一条小鱼便如利齿般刺穿鱼腹叼将上来，只不过——

　　“不行。这鱼胆还是破了。”

　　在又一次“钓”上来的鱼被田七否定之后，顾若微不禁感到头疼起来，为何剖鱼也有这么多讲究？她知道该摘除鱼胆，可这鱼胆具体长在哪个位置？不同种类的鱼竟还有着些许区别？

　　“瑟瑟，不若还是我来吧。”田七小心道。他虽使不来这根“鱼竿”，投掷匕首还是会的，再让她这么糟践下去，以后他们就别想吃鱼了。

　　顾若微看他苍白脸色，正游移不定间，突见一尾红鳞水底闪烁。她眼神一厉，手腕一动藤条直取那处，瞬间勾出来一条肥美的鲤鱼，短剑扎在鱼尾并未伤及他处。鱼胆总不会长在尾巴上吧？顾若微大喜，赶紧把红鲤扔给田七去处理。

　　“瑟瑟果真厉害。”田七含笑接住她扔过来的鲤鱼，解下短剑熟稔的去鳞剖腹。

　　看着田七忙碌的背影，顾若微欣然微笑。

　　何必笑傲江湖，不如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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