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话诡说

　　从那回来后，老爷子给莫阿姨打了个电话，应该是说两天后还要去一趟的事。挂上电话后老爷子便心事重重的开始抽水烟。气味有些呛人，我便远远的躲着。析木坐在窗台，两脚悬空在屋外晃着，露出藏在华服里的黑色小皮靴。
　　见我走进房间，他转过头来，颇有些不削的看了我一眼：“要开始练习了？”
　　我摇摇头，拉开了书桌前的凳子坐下。沈灵的事处处透着怪异，但是老爷子却始终绷着脸带着点测试我的意思，没有向我透露半句。老爷子说‘他的符咒是不会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人心。’昨晚回来之后老爷子也细心的检查过符咒，符咒确实没有问题。除了身份特殊的析木外，所有的阴魂都不能靠近符咒，有效距离甚至达到了5米。老爷子的符咒没有出问题，那就表明那个叫沈灵的小女孩不可能被鬼附身。没有被鬼附身，可是她的弟弟却死了......

　　“你在想什么？”析木从窗台上站了起来，阳光在他的背后闪耀。带着金边的白色汉服很宽大，把他小小的身体包裹起来，让你根本看不到他身体的轮廓。也分辨不出，他是胖，还是瘦。白色与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总给人一种光芒万丈的错觉。我突然来了兴致，仔细的观察起析木来。他看起来也就8、9岁的样子。但是模样挺俊的。被封印影响变成小孩子之前，估计他的相貌应该不差。剑眉，眉毛挺浓的。眼睛是浅棕色的...眼神很精亮。鼻子，不算挺，但是配上这张小脸倒是刚刚好。嘴巴很有标志性...总是塌着的嘴角，总是满脸不高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看着我皱起了眉头。这时，我才记起原来他还在等着我的回答。

　　“在想，你为什么要穿着这身衣服。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你也见识过吧，在没有受到封印影响时，自己的灵力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他站在我的书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因为我的鲁莽让蒋护士灰飞烟灭的那会和横冲直撞破开结界那会我是直观的感受过的。那种仿佛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的支配感...

　　“十二神将里，降娄掌控着治愈之力。看起来似乎很厉害，但是她却是五个文将里最弱的一个。而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武将。在七大武将里，我的实力仅次于星纪和娵訾。能在称谓里被冠上一个‘神’字，实力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你觉得，当自身的实力到达了那个地步之后，‘穿着是不是会妨碍行动’这样的问题还会在考虑的范围之内吗？”他轻飘飘的从我书桌上跳了下来，我看着他小小的身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可是你现在受到了封印的影响变成了小孩子。没有半点自保能力不说，还在我师父的威胁下成了我的式神。”我看着他的背影在发呆，直到我的耳朵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时，析木小小的身体已经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了...

　　他猛的转过头来，咬牙切齿道：“对！我现在是你的式神了！你难道就不知道我现在除了这身衣服什么都没有吗！？看着我不方便也不会给我置办一身，还假惺惺的来问我，为什么要穿这身衣服？！你以为我很乐意是吗！？”他挥了挥自己宽大的袖子厉声的控诉着。小脸涨红着，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我如果笑出来，他会更加生气，可我还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我在想象里勾勒出他长大时的样子，再把刚刚他说的那番话和动作按上去...

　　“闭嘴！你给我闭嘴！不许再笑了！你这脑袋简直就是装饰！那破小孩的事你都想不明白，竟然还好意思来取笑我！？”析木气急败坏的跳着骂着。

　　我的笑声在他的指责中渐渐的沉积下去。我悠悠的叹了口气...我不是想不明白那孩子的事，只是觉得如果事实真的如我想象的那样，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老爷子之前就说过，沈灵的阳气挺充沛的，根本不像是接触过阴魂的样子。再加上那张驱鬼符，阴魂之类的根本就不可能靠近她。如果排除了沈灵被附身的可能，那她的弟弟是怎么死的？老爷子带我去翻过警察的口供。据说当时孩子的父亲不在家，孩子的母亲又去接电话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小孩子。沈灵的弟弟是从阳台那摔下去的。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任他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爬上防护栏。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姐姐沈灵把弟弟托上去的。沈灵今年十岁，站在防护栏那应该能露出一点脑袋，把手举过头顶，刚好就能把弟弟放在防护栏上。防护栏上虽然安有不锈钢栏杆，但是栏杆与栏杆之间的空隙也有将近20厘米...

　　“不是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大概不可能。”我直起腰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一脸不忿的析木。

　　“没有什么不可能，人类本来就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饥荒的时候还能吃自己的孩子呢。”析木不削的看了我一眼：“还说你不是降娄，这悲天悯人优柔寡断的样子简直是‘坚定不动摇’！”

　　析木总是会时不时的提起我是降娄这样的话题，但每一次我都不会接话。我没有任何与十二神将有关的记忆。我从未像此刻一样坚定我就是安旋这样的定论......

　　“理由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着窗外的阳光，一阵迷茫。我的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没有弟弟妹妹。但如果有，我想我一定会很疼爱ta。因为那是与你一样的，在一样的环境里长大，拥有一样的父母。会让你生气，也会让你牵挂，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液的人...

　　“妒忌。还记得第一次会面时他们说那小破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看见阴魂？”析木冷笑着，耸了耸肩。

　　“三年前，他弟弟出生的时候。”

　　“原本她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可是弟弟出生后他却不是心肝宝贝了，变得可有可无了。她渴望得到关注，所以她想到了这个方式。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她很害怕，她比她的弟弟更需要得到父母的关注。她很聪明，找了一个这样的理由，去表述我很需要关爱，而不是去哭闹，引起父母的注意。她的父母也的确如她所愿把放在弟弟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去了。可是她忽略了，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心理。当他们无法去解决这个‘未知事物’所造成的麻烦时，他们就会产生厌恶或者害怕的情绪。甚至会让父母觉得——嗯，我这孩子以后就这样了，就废了。与其花这么多心思去做无用功，还不如把弟弟给养好。她把自己弄得这么无助，可是父母缓过了劲之后，却明知道她‘无助’也不再关注她了，原本属于她的关爱全部都让弟弟给夺走了，于是她就从讨厌弟弟变成了恨弟弟。你师父的名声在外。得了你的符，那小女孩就暂时不能这么演戏，于是平静了两个星期。可她的父母大概会觉得，这个大师很厉害，女儿的事情终于找到解决的办法了，接下来终于可以好好的教育自己的儿子，让儿子的优秀去弥补女儿的‘不优秀’了。她的父母从不大关爱女儿突然变成了不关爱女儿。那破小孩要弄死自己弟弟的理由就充分了。只要弟弟死了，你们就只剩我一个孩子了，以后就不能偏心了。”析木看着还在愣然的我不削的笑着：“这不是理由吗？这理由实在太充分了！”

　　我抬头看着析木没有说话，因为析木的话让我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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