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

　　第二十四章：初雪

　　我知道北方的冬天会很冷，就不知道，冬天来的那么快，明天就是冬至了。

　　乌金王朝对冬至的重视程度超越我的想象，大家都把“冬至大如年”挂在口边，为了迎接这等同新年的节日，宫中民间都一派热闹纷呈的景象，大家都积极地投入到过节的筹备工作中，说是到了冬至，能连续几天不事生产，尽情玩乐。

　　作为一名现职军人，当然不可能不事生产只管去玩，不过到了冬至那天的朝会，因为文武百官都要上殿参加“排冬仪”，我这平常不会冒出来的小人物，居然也获得了上殿的机会——那个不容易啊，想多少在后宫挣扎着畅快着的穿越女主，即使她们的爱情生活比我丰富多彩千万倍，但谁能以一名武将的身份，堂堂正正进入朝堂？

　　只是——

　　为了迎接隆重的冬至，宫里又是祭天仪式又是乐宴的，太府院必须在之前一天将未入库的国银入库，假如这一次，我能找到天机镜，拼死把它拿到手，那从今以后，这时空里的一切，都会跟我无关了吧？

　　真的就这么简单了吗？我拉着手上的缰绳，还是不怎么相信，事情可以就这样，既不曲折离奇，也不波澜壮阔，就要一下子走向终结。

　　视线稍微往旁边游弋，我瞄瞄眼角里如石像一般安静沉稳如山的马汴，不由自主第N次叹气。
　　不知道，这算不算严密监视？或者，这都是不信任的意思？

　　沉重的马车，因为拖着一个个特制的金丝楠木箱子，密度极大的纹银金帛，行进速度好比犁地老牛。

　　这种御用库筒，外表看起来非常象那种底书“多福寿”的棺材，材料居然也是帝皇将相死后才有资格享用的高规格楠木，据说金丝楠木极其稀少，比等量的金子还要贵重，别说刀剑砍不进去，换了现代的子弹也打不透个几厘米的，可见皇帝真把自家的银子看得跟命一般的重要，即使知道天机镜在这里，下手也不容易啊！

　　身后，是一脸肃穆的盛绮年，我特意把他的更次调过来，也是为了争取更多机会个时间，虽知道这小子忠君爱国，但义气当头，反应迟钝，如果见我突然发难，恐怕第一时间也会呆个十秒八秒。

　　不过，明明已经进入大内藏库的第一重朱漆大门了，怎么挂在小黑耳边的豆石还是毫无动静呢？
　　马汴策马趋前：“姑娘……”

　　我紧张得直冒汗，你这个平常话也不说的闷蛋突然冒出来要吓我吗？

　　“什，什么事？”

　　“你忘记传令退外卫了。”

　　DAMN！一紧张果然就把已经练习了一万次的程序给忘记了，这样下去，不露出马脚才有鬼！我勉强定下心神，挥挥手让官阶比我高，可自由在内廷走动的正四品带刀内侍马汴去劳那份心了，反正在我们之间，本来就是马姑娘与马鞭大哥的关系而已。

　　前面是内藏的外库门，跟穹天王城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褐黑色的高丽铁木重门把教天下人疯狂的财富隔绝，也把我回家的希望紧锁在这片阴冷的天空下。

　　“歇——”

　　太府院官员按照官阶从高到低整齐排列在铁木重门前，我学着冷啸北教过的样子，高举右手止住卫士们缓慢行进的步伐，轻盈自小黑身上跳下，不忘把豆石也抓到手心里。

　　当然，影子一般的马汴也跟在我身后。

　　一直走近那道门，我感觉自己拿着牒册的手在接近零度的低温里，似乎也冒出了汗。可惜，直到我们把御用库筒清点交接完毕，豆石依然如同老僧入定般毫无动静。

　　没有理由的，没有理由的，千岁明明说过，只要接近，就能发光的，明明上次在太晗殿，它就发光了的！

　　心里一直坚固的城墙，蓦地崩塌了一角。

　　“辛苦右卫副将了，可要到内堂稍事休息，喝过一口热茶方走？”太府监把牒册交与旁人，笑眯眯地说。

　　接到礼貌的邀请，我如梦初醒一般，也没等我开口，马汴突然开口：“那就不客气了，谢过姜大人。”

　　我楞愣地任由马汴领着我进入那在想象中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铁木重门，在御用库筒入库之路前一拐，进入一个敞亮的小厅堂。

　　之前都不知道，一直沉默寡言的马鞭大哥，居然也能变身为社交能手，和那笑面虎一般假惺惺的太府监姜大人硬是侃了一刻钟的时间。我脑袋里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死命看着手里的豆石，渐渐分不清楚，是它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

　　怎么走出太府院的，我已经忘记了，连小黑把我带回马棚了，我也好象昏昏沉沉的，迷惘中，我深刻知道的是，也许——天机镜真的不在这皇宫之中。

　　如果不在，我要怎么办呢？天下那么大，我要到哪里去，才能找到那一面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镜子？

　　世界在眼睛里慢慢全崩溃，一直以来赖以奋斗的信念，现在哪里去了？

　　“姑娘。”

　　谁在叫我？哦，对了，这个人，好象是马鞭先生吧。

　　“若无他事，请姑娘早回栖霞殿，三殿下等候姑娘已有一天。”

　　原来是要送我回去的，难道周望轩神机妙算，从我的一举一动，把我所有的事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这是姑娘的重要信物，下次——莫要再遗失了。”

　　被马汴这一说，我才茫然回头，原来豆石不知什么时候遗下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捡拾了，此时此刻，还是那红色的不起眼的一颗。

　　混蛋的杀千刀的该死的千岁，你一开始要狠狠摆了我一道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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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回家了。”

　　对着一桌子的精美菜肴，我前所未有的绝望，即使是周望轩完美无缺的脸，也似乎是虚幻的花，丝毫不能振作我处在极地深渊的心情，欲哭无泪了半天，我终于自暴自弃地冒出了一句。

　　“哦。”

　　没有具有最厉害威胁性的笑容，也没有字字玄机，小色狼好象丝毫没把我的话听进耳朵去，只是一直咬着筷子，认真盯着观画往金丝雕麒麟通花瓷瓮里盛汤。

　　“如果你再赶我走，那我就无处可去了。”

　　我扁扁嘴，总觉得这汤太热气腾腾了一点，熏得我的眼睛好痛。身边的暖炉子也靠得太近了，明明麒行堂里就那么温暖，非要弄得热热的，让人脑袋也沉甸甸的。

　　“那回尚书府去啊。”

　　混蛋，不就是古代改良版的佛跳墙，有什么稀罕，用得着看得那么仔细吗？

　　“不能回去尚书府，韩彧找借口让我进来当差，就是为了绝我回去的念头。”

　　这件事，我清楚得很，即使再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韩家也绝对不是我能回去的地方，否则我当时用得着赌咒发誓的离开吗？

　　“哦。外面好象要下雪了，先喝汤热热身子，晚膳后我们去看雪好不好？”

　　一碗滚烫的汤经过周望轩洁白但带着细碎伤痕的手，放到我面前。

　　水蒸汽一阵阵扑面而来，向来自认为坚强的我，也好象有流泪的倾向：“好，要是下雪了，我们一起去看。”

　　“那快点吃啊，天气冷，菜很快就要凉。”

　　其实，就算没有人陪我吃饭，没有人照顾我的日常起居，我还是怀念每天背着大书袋上学放学，和要好的朋友逛街唱K喝可乐，在武道馆里挥汗如雨的生活。怎么就回不去了呢？怎么就象梦一般离我而去了呢？

　　面前的青瓷掐银丝络饭碗里，菜堆成一座小山，可我根本没有食欲。

　　“姑娘，吃一点吧，娘娘在凤倚楼宣饭，三殿下也没过去，特意要和姑娘提早一天过冬至啊！”观画体贴地在我耳边低语。

　　我把视线从碗里抽回，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忽然想起，近来天气冷得厉害，为什么今天晚上我却觉得这里暖得有点热？

　　“如果——望轩不是殿下，我也不是举目无亲的一个，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很象团圆的一家？” 确实，现在的情景，真的很温暖。

　　“笨，”周望轩用筷子迅速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我始终是我，你也始终是你，现在还不是一样团圆在一起吗？”

　　被他一敲，眼里居然真的滚下几滴泪，顺着脸颊滴到面前盛汤的碗里。

　　“哪一天我们分隔得远远的，我一定记得，望轩是乌金皇朝里对我最好的人。”不曾想要知道我的过去，也不曾以爱情或终身为条件，这家伙，最好了。

　　好象要掩饰什么似的，我立刻抄起碗一饮而尽，只觉得混合了眼泪的塘，居然苦涩无比。

　　望轩微微笑着，示意待在一边的沐琴往酒杯里倒酒，清洌的桂花香气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喝那么急，你还真把汤当成酒了，不如试试我们家乡的桂花酿，很香很甜不会烧喉。”

　　那诱人的香把我这个才成年没多久，除了啤酒什么酒都不认识的小白吸引得跃跃欲试，但一举杯边犹疑了：“你好象没成年吧？”

　　“姑娘，三殿下的酒量啊，连娘娘都甘拜下风呢！”死沐琴，笑那么得意干什么？好象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我瞅着周望轩：“小小年纪已经是酒鬼了啊，还请多多指教！”

　　“若月儿愿意，我知道的，都能指教啊~”

　　臭小鬼，哪天不占我便宜，你都会死掉对不对？我把杯子伸出去，狠狠地与他碰杯，然后，把那甜甜香香的好象也没多少酒精的东西全灌进肚子。

　　“好喝！再来！”

　　如果这样美味的酒能让我忘记无家可归的绝望，那我就这样放松一下，好好地喝一次吧！

　　连续喝了几杯，总觉得那最多只能装10CC的白釉杯子太不尽兴，最后，干脆拿碗来盛。沐琴吓个半死，怎么样都不肯给我倒满，说这酒看起来无害，后劲却奇大，最后拗不过，才勉强给我小半碗。

　　我一边暗暗骂他小气，一边却似乎觉得有股热气慢慢升上脑门。

　　“三殿下，外面……外面下雪了！”

　　观画捧着一个鸿雁折枝花纹的金边小瓮进来，脸上却满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除了中学某一年的圣诞节假期，爸爸妈妈带我到瑞士滑雪，我其实也不曾看见雪花从天上飘下来的景象，加上喝了酒后，身体和脑袋都发热，我兴冲冲地拉起周望轩：“我们一起去看！”

　　曾经庄严华丽的宫殿，在清冷的夜晚里，都静默地矗立在朦胧的寒光里，阴沉沉的天空，看过去，竟然有一点点细碎的白色碎花，轻轻地，慢慢地，悠悠然地，纷纷扬扬飘下来。

　　我伸出手，接住几颗飘到我手心的细小的白，它们却在我手里迅速地消逝成点点晶莹的水珠。这就是书里曾形容为鹅毛的雪吗？怎么好象洁白的糖粉，那么精致，那么可爱，那么——让离家万里的我心碎。

　　这宁静的北国之夜，这无边的细雪，似乎慢慢凝固了我心里某个热切期盼的角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毫无悬念的无聊分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因为实在没有什么话说,而且工作很多,所以今天不说那么多了~~~~
　　更也许是上次说太多了~~~~~~
　　预告一下:下一章,小周和月儿有碍突破性进展哦~~~~(怎么觉得我象色眯眯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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