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奸商

　　在公主府躺了将近一天一夜，回到布庄，再无甚睡意。
　　念儿独坐榻上，回想往日种种，既是千百般难解，又是心痛难耐。
　　他曾两次救她性命，也曾在烟火中执己之手，虽然二人之间并无盟誓，可她以为如此足矣证明他心中有她！
　　相救之情，往日种种照拂难道都是假的不成？若是如此，何以还要拨动她心弦？夜出长安，他怒目而视，仅是担心她无力自保；除夕相见，虽尽知自己三番两次相骗，却还帮着自己设想后路……
　　若是无半点感情，做这些戏又何苦来哉？
　　难道……男子的心意真的会变得如此之快？从前只听闻有些男子性情凉薄、喜新厌旧，以至那些被弃的女子日日垂泪不能自已，当初还不明白何以这些人会伤痛至此？今日轮到自己成了被弃之人，方才体会原来当中滋味竟是如此酸楚！
　　她宁愿得见江齐执着魏家千金的手，亲自站到自己眼前，清清楚楚地告知一切！也好过自己被蒙在鼓里，面对着众人质问，却难以应对！大家都来问她，熟不知最想知道真相的就是自己！最后却眼见心上人用引咎渎罪的方式尽述真相，言明在她之外他还有别的爱人！
　　怎会如此？怎能如此？
　　取出往日精心缝制的新装，如今衣衫尚在，那人的心却已去！抄起刀剪想要裁碎这虐心之物，可……手起之时竟仍是不忍！挥鞭伤他时是决绝之心，而如今对着这一方锦缎却是哀痛不忍！若是移心旁人，又何苦不闪不躲，非要落得两不相欠？他可知越是如此，自己就越是难以忘怀！
　　想自己也果真是个愚昧之人，竟连那魏家千金的面容都已记不清。如今思无可考，难以自明，究竟是何种风情之人才能在短短几日之间就掳走了他的心？
　　整个布庄的人都已入梦乡，唯剩念儿一人，独坐榻前，饮泣至天明。

　　到了第二日清晨，仍是呆在榻上，面如白麻，目如春桃，眼泪都已哭干，连抽泣的力气也无。
　　“主子，若旭向您请罪！”若旭跪在眼前。
　　“我、我也请罪！”文思也跟着跪下。
　　念儿面无表情地问，“大鸿胪府可有人来此？”
　　“没有”二人异口同声。
　　先前听魏千金说过，江齐官位在大鸿胪之下，连王子、公主都言此事棘手。现在，伤者还躺在榻上，此事又因他负心乱情而起，那苦主居然既往不咎？
　　思起往事，那日公主言长安令收到一封匿名信件，尽述他自为官之日起所犯下的罪行。若那信出自江齐之手，难不成今日又是故技重施？
　　若真如此，想必也无人会来追究自己或是若旭的过错了。
　　“如今还不能断定大鸿胪就不再追究，若旭你先回公主府上，文思也借此收拾包裹，回你自己家去吧！”
　　若旭一脸惊愕，嚷道:“公主既把我送给了主子，我日后就是主子的人！若是因过被遣送回府，日后就再也得不到主家信任！”
　　文思也闹道，“我家里人日日算计我！我在布庄呆得开心，我也不要回去！”
　　念儿思索，若那大鸿胪想要追究，只怕早就来了，如今布庄仍然清净，若旭倒该无妨。
　　“文思，如今你父身体如何？”
　　“我爹爹才过五十，身子骨硬朗得很！”
　　“罢了，你们愿意留就留吧！”说完，无力地依在墙上。
　　两人欣喜而去，不久文思奉上专门烹饪的饭菜。念儿瞅了瞅，一桌素菜清粥，心想，这丫头还真是人小鬼大。
　　两人本以为念儿遭受情伤，该是食不下咽，不料却用了大半。而后还若无其事地跟掌事几人商谈生意事宜。
　　“你说念姐姐究竟是伤心呢？还是不伤心呢？”文思问。
　　“主子的事，我问那么多干嘛？”若旭不屑一顾。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你也是女子，难道你就不好奇啊？”
　　“那依你看呢？”若旭看向文思。
　　“我又还未有心上人！岂知这些大龄女子心之所想？不过，我看这情伤也是越挫越勇的，先前姐姐曾遭遇一次抛弃，这次再遇挫折，恐怕内心早已坚不可摧！不再畏惧！”
　　“真能如此？”若旭好似开了窍。
　　“你和念姐姐同样年纪，念姐姐好歹也曾许过芳心！你却从来无人问津，我看你这粗鄙之人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言毕，讪讪离去。

　　晚间，方里、瑟瑟闻讯先来看望。
　　“连你们都知晓了？”念儿抱膝坐在榻上瞪眼看着二人。
　　“今日长安城好似炸开了锅一般，人人都在谈论此事！”瑟瑟回。
　　念儿无奈长叹，原本以为方里之事已够羞耻，不料经此一劫，自己的“情史”又添败笔！
　　“苦主家可有怪罪？”方里问。
　　“江齐已经解决一切，大鸿胪那边并未追究。”
　　“要知如此，我就该早早将江爷的事告知于你！”瑟瑟恨恨地说。
　　“怪不得上次你们两个来布庄都支吾言语，难道那个时候你们就已有耳闻？”念儿问。
　　“其实江爷的事多有流传，只是你平日对朝中政事并不关注，所以才会不知。”方里坐到近前，说“听闻他靠指正赵国太子□□得封官职。都说此人颇有献上昧主之能，当今天子何许英明？竟然对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信任之极！到长安不足月余，就封以高官，赐予府邸。而后此人更是雷厉风行，连连参奏朝中重臣，而皇帝也竟然真的听了他的！如今，因被他告发而遭诛杀的高官已有数人，再算上坐诛的亲属，不下百余人。”
　　方里顿了顿，又说，“此人已与不少人结怨，你跟了他本就不妥。不过我一直认为，那些朝堂斗争，总是男子的事，他既要你，就该有能力护你不受牵连。却不料那样一个人，竟会如此行事！”
　　念儿无精打采地听着这些话，别说现在和江齐已经情断，即便是在从前，这些事又与自己有何关系？
　　“姐姐如今有何打算？”瑟瑟问。
　　念儿起初不明，心说既然人家已经移情旁人，自己自然是如同从前一般过日子了，还需作何打算？思索后才知，如今伤人之事已经街知巷闻，自己从前就背了个“弃妇”之名，这厢又差点打死情敌，恐怕日后不管是多么善心宽容的人士也断断不敢娶自己了！
　　“已然声名狼藉，想它何用？”念儿满不在乎。
　　瑟瑟、方里相视一眼，连连叹息。
　　“想姐姐花容月貌，竟要落得如此下场！我真替你不值！”瑟瑟难过道。
　　“他终究是救过我性命，不应有怨。”
　　“罢了，既然你自己都能想通，我们也无需再担心。我二人这便回了。”方里道。
　　念儿点点头，“去吧！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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