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难成说

　　从度假村回来，日子恢复了原本的节奏，可袁斐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一天中午几个同事一起去楼下吃饭，几个人点了餐坐下，同部门的Amy突然说：“男人和女人的爱情观是不是不一样？”
　　“怎么了？”
　　“男人是因性而爱，女人是为爱而性。”
　　“本来就是啊，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嗯，只有一起睡过，两个人的关系才能稳定……”
　　袁斐一愣，筷子停在嘴里半天，表情呆滞起来。
　　她终于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一起睡……她和柳璋在一起睡了也不止一两次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她心里已经把柳璋定义为“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朋友了，可是现在一听她们的话，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那如果……两个人一起睡了，却什么都没发生，那代表什么？”
　　Amy一听，吃笑道：“怎么可能？！”
　　袁斐绞起眉头，“只是单纯的朋友呢？”
　　“嗤，更不可能，我告诉你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单纯男女朋友’这种关系，说这话的，不是两个人都心怀鬼胎，就是其中一个芳心暗许了。”
　　“可如果……真的只是朋友呢？”
　　“你是说……两个人一晚上都盖棉被纯聊天？”
　　“不，”袁斐想了想，“……是几晚都这样。”
　　“噗……”Amy一口汤喷出去老远，“那就是这男人有问题！”说完一桌子的女人都咳起来，笑得挤眉弄眼。
　　哪方面有问题，几个已婚女人都是心知肚明。

　　晚上袁斐窝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洗碗的柳璋，心不在焉地摁着遥控器。
　　有问题么……应该不会吧？宋习峥的这个种马身体，她一直相信他既然能左拥右抱，那必然是具备着良好硬件的，即便出了车祸换了个灵魂，也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么，是柳璋的心理问题吗？
　　她咬起指尖，真的不好说啊，如果他因为前世的记忆而对女人产生了抵触心理，那不是很可怜？袁斐想着，看向柳璋的眼神变得分外同情。
　　“怎么了？”柳璋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注意到她的视线，疑惑地问她。
　　“我想问，你……”袁斐顿了顿，改口，“苹果甜吗？”
　　说着，塞了一块到嘴里。

　　柳璋坐下来和她一起看电视，男人好看的手搁在沙发上，袁斐偷偷打量他，他们靠的那么近，可是似乎谁也没觉得这个距离有什么问题，Amy说不可能有单纯的男女朋友，那么他们呢？他们算什么呢？
　　正偷看着，柳璋忽然扭头看向她，四目相对，袁斐立马石化，柳璋神色淡淡地盯了她片刻，忽然靠近她。
　　两个人的脸越贴越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一瞬间袁斐心跳竟然加速了，她看着柳璋放大的五官，温润如水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还有紧抿着的薄唇，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在她面前停住，就在袁斐几乎要闭起眼睛的时候，忽然伸出一只手在她的身侧捞了捞，抓起了黑乎乎的……遥控器，然后一脸平常的坐了回去，“换个频道吧，这首歌我听不懂。”
　　电视上正在放一首欧美流行歌曲的MV，袁斐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柳璋已经动作娴熟的换了个频道了，而且还是某台正在热播的肥皂剧。
　　——他绝对有……问题。
　　这是袁斐悄悄在心里给柳璋下的结论，不然怎么会对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十点多的时候柳璋看了看钟，建议关掉电视，“你明天要上班，早点睡吧。”
　　袁斐窝在沙发上跟他耍赖，坚决不肯离开，柳璋无奈，柔声劝她半晌，她就是不肯动。
　　“袁斐！”柳璋拗不过她，站起身俯视她。
　　袁斐躺在沙发上作死狗状，“有本事你抱我走啊！”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袁斐转了转眼珠，干脆瞪着他，眼神变得挑衅起来。
　　头顶一声轻叹，下一秒，袁斐眼前被一片阴影覆盖，柳璋的手穿过她的脖子和腿弯，轻而易举的将她抱了起来。
　　袁斐顺势将头凑过去柳璋的颈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唤他：“柳璋……”呼出的气喷在他的耳后根，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明显一僵。
　　袁斐笑了笑，她对他的身体早就了如指掌，鼻尖有意无意擦过他的耳朵，“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这个剧啊？”
　　“……因为你每次都看这种类型的。”
　　她在他耳边轻笑，她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头发撩过他的肩膀，柳璋闭了闭眼，“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他把她丢到床上的时候，袁斐伸手拽住了他，两个人掌心想贴，柳璋回头看她，眼里是她看不清的复杂情绪，两个人默默对望半天，柳璋忽然开口，声音干涩，“袁斐，不要这样看我。”
　　房门被关上的时候，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袁斐掩面，好吧，他没有问题，只是她不具诱惑力。

　　“Amy，我是不是很没有魅力？”隔天上班，袁斐拉着Amy小声问。
　　Amy奇道：“你有没有魅力管我什么事？”
　　“不是……我是说，我看起来是不是……很让人没胃口？”
　　“没有啊，”Amy想起来前一天她们讨论的话题，不由了然一笑，“哦！你是想问……男女之事吧？”
　　“别打岔，我就问你我在男人眼里是不是属于没有吸引力的那种？”
　　“这要看你是针对谁了，怎么？你丈夫最近对你不热乎？”
　　“不是他……”
　　“你有婚外情了？！”
　　“也不是啦，”袁斐皱眉，“如果……一个男人和你在一起很久，你们亲密无间，甚至还……睡在一起，可是他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到底是谁的问题？”
　　Amy表情严肃起来，“与其想这个问题，你不如想想清楚……你对这个人是什么感觉吧。”
　　袁斐闻言一愣。
　　“如果你对他根本没这个心思，也就不会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所以……你还是先弄清楚你对他的感觉吧，是不是动了不该动的心？”

　　晚上八点，袁斐站在咖啡店外，这个点了，咖啡店还没有打烊，她原本是想先回家的，不知怎么的就来了这里，耳边回想起Amy的话。
　　——你是不是总是在心里挂念这个人？是不是每天都想和他见面，看不到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去找他？
　　她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咖啡店暖色系的装潢衬得柳璋越发醒目，昏黄的壁灯打在他的身上。不知为什么，袁斐总是能一眼就看到他。
　　——你是不是总是一眼就能在人群里发现他？无论他在哪里，只要看到了就会觉得很开心？
　　外面是黑的，她隔着马路看他的一举一动，他翻开书页，他喝了口咖啡，他起身去书架上拿书，他和店里仅剩的顾客寒暄……
　　——你是不是总是观察他？对他的小动作了如指掌，熟悉他的每个表情，他高兴你也高兴，他不开心你也不开心？
　　她穿过马路，一步步靠近咖啡店的窗户，柳璋正坐在靠窗的卡座里，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视线飘过来的时候，她脚步一顿，耳膜里尽是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不是靠近他的时候就会心跳加速，和他对视会紧张，两个人肢体接触时会脸红、手心发汗？
　　柳璋的视线停在半空中，他看不见她……袁斐苦笑起来。
　　——如果以上全中，那么袁斐，恭喜你，你喜欢上了他。
　　Amy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笑意，拍了拍袁斐的肩膀说：“秋游时我见过你老公，很不错的人，你……要慎重。”
　　是啊，慎重。
　　柳璋，柳璋，她把这个名字放在心里反复咀嚼，眼眶忽然热了起来。

　　将近九点半，店里才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因为晚上店里人少，柳璋让西安和小赵先下班，留下他一个人照看生意。
　　擦桌子，收咖啡杯，关灯……等到柳璋走出店门，他才发现街角长椅上坐着的人。
　　那人不知坐了多久，夜凉如水，她穿了件黑大衣坐在长椅上，面若皎月，脖子上系着一条鹅黄的围巾。
　　“袁斐？”他一脸诧异，向前走了几步，步伐微微错乱，没走几步就跑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他盯着她的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一片冰凉，“你在这坐了多久？怎么不进去？”
　　袁斐闻言只是抬手握住他的指尖，一句话也不说。
　　柳璋看她样子，心里着急，语气急切起来，“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回家等我的么，来这里做什么？”
　　“柳璋……”袁斐终于开口，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却不看他，“你知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丈夫换了一个灵魂是什么感觉么？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就跟做了一场离奇的噩梦一样。”
　　柳璋一僵，只觉得脚底一股冷气直窜，他的手还被她抓着，血液却从指尖开始倒流，可是他仍然轻轻“嗯”了一声。
　　“我是恨宋习峥，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他消失，那些天我每次去医院看你，推开门时都希望宋习峥还在，希望这个叫‘柳璋’的人不过是个偶然出现的鬼魂。”
　　柳璋呼吸细弱，他闭上眼睛，“袁斐……”
　　“后来我慢慢接受你，是因为我在心里想……也好，这样我就不用和宋习峥离婚了，要不是你穿越到宋习峥身上，我肯定会被许盼妮气死。”

　　“等到你出院，宋习峥都没有出现，我就知道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我把你带回家，是出于同情，就像……在路边看到无家可归的阿猫阿狗，会忍不住想发发善心一样。”
　　柳璋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轻声制止，“别说了。”
　　“可是后来，我们成为了朋友、家人，彼此的依靠，你一直说要感谢我，谢谢我让你住在这里，谢谢我带你去秋游，其实不是……应该是我谢谢你，因为我配不上你对我的好……”

　　“柳璋，下面我要说的话，是我今天考虑很久才确定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也不知道说完了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可是……我还是要说。”
　　柳璋吸了口气，“你说。”
　　她说完，踌躇了片刻，慢慢道：“我喜欢你。”
　　柳璋浑身一震，看着她的表情一片木然。
　　袁斐说：“我喜欢你……这是我目前唯一能确定的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