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

　　卢少宇喂她吃下几颗药丸，轻拍她的背部，让她面容舒缓一点。并小心的让她平躺在躺椅上，尽量让她舒服点。
　　她渐渐苏醒，神志却不复原来那般有神。卢少宇递过茶杯让她喝水，她柔顺的接过，一口饮尽。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微微地叹气，略带无奈的说：“你这是何苦呢？”
　　虽然只有一句话，却如雷击般，柳如飞苍白的脸，透着铁青，更加的毫无血色。突然气血上涌，她终究忍不住，当即又吐了一口鲜血。
　　他焦急的从怀里的药瓶中再倒几颗药丸，想让柳如飞吞下。柳如飞也不看他，一使力把他推开，药丸跌落在地上。
　　“你不要命了？” 卢少宇微恼的看着她说。
　　柳如飞紧抿着双唇，倔强的半坐了起来，仍不看他，眼里透露着拒绝。
　　卢少宇坐近她旁边，用力的抓住她的双肩，焦急而又愠怒的说：“你就是这样轻言你的生命的吗？”
　　“这不是正好随你所愿吗？” 柳如飞卷起她漂亮的唇角，笑着看着他，透着一缕无奈与挪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卢少宇微皱着眉头，脸色严肃的看着她问。
　　“我知道得很清楚。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不是一直想摆脱我吗？现在真是好时候。你现在可以摆脱我了。” 柳如飞的声音忽高忽低，随即变得尖锐，讽刺的说。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卢少宇为难的看着她，眼里有着过多的无奈，他抬起手轻轻地为柳如飞抚去眼角的泪水。
　　“不要对我太好。” 柳如飞楚楚可怜的摇头，不让卢少宇的手接触到她的脸庞，面带痛苦的说着：“你什么都不对我说。事情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的吗？你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样的？”
　　卢少宇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如飞嘲笑的说：“我不知道的。你又知道多少？你知道你在别人面前承认我是你妻子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你知道你为我体贴做每件事的时候，我又有多高兴吗？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继续骗我下去，好让我继续相信你为了爱我，可以忘记你的仇恨？”
　　“你什么意思？” 卢少宇不解的问，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七巧阁有部分分舵，被人无缘无故毁灭。虽然相隔的时间很长、理由都不一样，但仔细想起来，作案手法都有相似之处。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吗？” 柳如飞冷笑地看着他，面具的伪装撕破了，也就没有什么谎言可言了。
　　“你是不是弄错了？” 卢少宇仍是不确定地看着她，言辞闪烁的问。
　　“呵呵，你武功虽然没有了。可不代表，脑子也坏了。” 柳如飞从手袖里扔出一样东西在地上。
　　我和卢少宇定睛一看，是一个手指。那手指很奇特，是干枯的了的，而且是散发了诡异的绿光。
　　“你杀了河兽？” 卢少宇眼色转为寒冰，身体变得僵硬，言语不善地问她。
　　河兽是什么东西？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周仲明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我的身后，轻声在我的耳边告诉我说：“河兽为南疆苗人所炼。从出生婴儿开始挑选，用草药以及兽血调制喂食，称为兽人，此种族其力无穷，可生嗜动物，日行千里。听说挑选婴儿培养时，滴入自己血液，日后以自己血液定期喂嗜，则认定主人。”
　　“哦？”我轻声点头，继续看眼前形势乖张的两人。
　　“怎么？你没有注意吗？这么多天召唤没有出现，你也不觉得奇怪？” 柳如飞嗤笑的说：“还是？你以为你的计划掩饰得很好？以为天衣无缝？”
　　“不。我猜测它也许遇难了。可没有想到的是杀它的是你？” 卢少宇悲痛的沉声说：“你是要把我身边的人杀光才甘心吗？”
　　呕！柳如飞又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似乎要把内脏里的血液都吐出来似的。
　　卢少宇的眼中闪过一道关心的光芒，可惜消逝得太快，柳如飞并没有看见。
　　“呵呵，谎言啊？终究有揭穿的时候，虚幻的光阴也有尽头之时。” 柳如飞半带着哭腔，咬唇，含泪看着他，落寞的说：“你曾以为是我困了你？那好，我让你彻底摆脱我。我们两人也不相欠了。”说完，朝自己的心口就是一击。
　　在一旁的我不禁尖叫起来，正要走过去。仲明用力的拉住我，用眼神暗示我不要过去。我只好在半路停住，
　　“巧儿！” 卢少宇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想去阻止，可惜太迟了。只能抱着满是鲜血的她，怔怔地看着，不相信的看着她。
　　柳如飞笑着看着他，带着欣慰的笑容，轻抬着手拂过他冰冷的脸庞，柔声说：“少宇啊？你想过正视你自己的心没有？”她的手上一遍湿润，原来此时的卢少宇早已泪流满面。
　　“我是爱你的！我真的不恨你。” 卢少宇悲伤的看着她，由衷的对她说着。泪，停不住。有多久未曾为她流泪了？当知道她无依无靠，自己添着刀子生活那哭喊的无奈时。当她为了救他闯入炎热的火海将他救起后，睁开眼看见热切的盼他醒来的笑脸时。是啊？有多久了？她为他所付出了的。他都不能说没有看见。她为他所做的他都不能说没有感觉。若这样，就原谅她所做的事。可对于自己来说，未免也太薄情了。毕竟她杀死的是自己相处多年的妻儿。可是，曾经的恨会磨灭吗？为什么和她相处久了，恨反而减少？他真的是疯了吗？
　　他仍是怔怔地看着怀里的虚弱得只剩一口气的柳如飞，矛盾又略带激动的说：“事情并不是你想象这样。七巧的部分分舵，的确是我叫河兽消灭的。可你不知道的是这几个分舵都已经背叛了你。为了避人耳目、恐生异心，我才让河兽暗地里把它们除掉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他那布满茧子的手，轻柔的抚摩着她那被破坏的半边脸，无奈的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并没有隐瞒你啊？”
　　“的确。当我知道你杀了我妻儿的时候，我很恨你，恨不得一剑杀了你。可是当我看见你被若月所害，危在旦夕的时候，我却自觉的想着不让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那时，我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的只有你，想和你过一辈子的你。这三年，对于你来说是虚幻的。对于我，却是真实得让我无悔，不后悔救了你，不后悔背弃道德伦理、没有杀了你。对于你所谓虚幻的光阴，对于我也是幸福的回忆。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当看见你吃下你师父的相思短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吗？我明白的。你是为了求你师父为我向风家求情，留下我这平凡的生命而吃下去的。” 卢少宇哭着抱着奄奄一息的柳如飞，哽咽地说：“我是真的爱你的啊！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我啊？”
　　柳如飞心疼地看着他，不发一语。有些东西你不说出来，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难道非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吗？
　　“是我的错。我心里虽然原谅了你，可心里却不希望你这么简单容易得到宽恕。所以即使对你体贴关怀，还是在潜意识让你误解，误解我仍不原谅你。让你即使高兴也夜不安枕。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都怪我。如果不这样的话，你就不会灰心的，自怨自艾、任由毒发心脉了。“卢少宇痛哭的说，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也无奈的啊。面对自己的仇人，也是自己昔日的爱人，仇恨与爱情，无奈与悔恨，所有的情绪都复杂地在一起。谁又能告诉他该如何做？如果接受她的话，他就背弃了一切道德伦理。如果他不接受她的话，他自己心里的那道槛却踱不过去。如此矛盾的他也只能如此矛盾的对待着自己的爱人。这样也错了吗？
　　柳如飞虚弱的看着卢少宇，失血过多让她的眼睛不再有神，可是却比平时闪亮许多。她费力的将头挨着卢少宇的肩膀，在他耳边呢喃的说：“我不怪你。相反我很开心。我们终于不用防备彼此了。”
　　卢少宇听了，不停的点头，泪水沾湿了彼此的衣襟，与鲜红的血液混在一起，渐渐地匀开，那挑红的染颜仿佛把他们与所有的世界隔开。
　　我不忍把头转过一旁，鼻子仍觉得酸楚。爱与不爱都已不重要了。是否执着于想得到的？答案早已知晓。他们只是互相猜忌与欺骗，用伪装来装饰自己的幸福。其实他们还可以更幸福的。曾拥有的光阴，是不会磨灭的。即使是由欺骗与猜忌堆砌的回忆，也会让他们刻骨铭心。可他们为什么都不坦诚一些？
　　这时，柳如飞已经攀着卢少宇，手渐渐放于他的后心背上。只见她笑着在卢少宇耳边用着高兴与满足的声音问道：“少宇，再让我任性一次好么？”
　　似乎明白她想做什么似的，卢少宇拥抱她拥的更紧了，只听见他把低沉又带着高兴的话语说：“好，你去哪，我就去哪。”
　　一声高兴的叹息，流抹逸出。我惊讶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相信的眼神。
　　柳如飞朝卢少宇的后心背，用力的一击。她杀了他？我瞪大了双眼看着正对着我的柳如飞，忍不住的问：“为什么？”
　　她似乎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再没有力气回答我的提问了。只是脸上带着满足与幸福，似乎笑着说着，就让我们纠缠在一起吧，无论天上地下。
　　我觉得这一对既让人悲哀，又让人觉得矛盾。难道真的要走到死亡的地步，才能让他们感觉到幸福吗？不真实，真的不真实。我有点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原先让人羡慕的夫妇，在一层层面具撕开以后，就变得不真实起来。这死去的两个人，真的是我原先所见到的吗？
　　周仲明用手轻轻地捂住我的双眼，温柔的说：“不要想太多了。这些都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泪，再次无声息的落下。是啊，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选择互相憎恨，选择互相爱慕，选择一同死亡。连死去，都是满足的微笑。有些东西，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脑海里仍浮现着柳如飞那迷茫与坚强的混合，喃喃追问的表情，你认为姻缘是天注定的吗？忽然，她的面容又转为冷漠而尖锐的说，红线真的是月老来牵的吗？若是人为的又如何？
　　周仲明在我发愣的时候，带着我离开了别院，并让人一把火把它给烧了！火光即使在白日也让我看得刺眼，仿佛仍听见卢少宇那无奈婉转的叹息，不停的说着，鸳鸯啊！
　　我的嘴角轻扬，好笑的看着那漫天的火光，玩味又嘲讽的说：“鸳鸯么？”生不能同生，死却可以同死同穴，还真是鸳鸯啊！我带着点伤感，悲哀地注视着前方。在一旁的仲明，轻声提醒着说：“不要忘了柳姑娘的托付。”
　　我转头愣愣地看着他，有点回不过神来。对啊，还有七巧阁呢。我微微的抬起右手，在阳光的照射下，那金黄的印章格外的耀眼。我轻声问：“他们都来了么？”
　　仲明似乎知道我问什么似的，回答说：“主要的骨干都来了。他们在大厅等你。已过午了，先吃过饭先吧。”
　　已过中午了吗？我才下意识的捂了下肚子。对哦，他不提起我还没有想起，我还没有吃过早饭呢。现在倒是觉得有点饿了。
　　我抬头笑着看着他说：“好。”
　　微熏的阳光，照耀在人身上，觉得懒洋洋地。柳如飞与卢少宇的悲伤，就让你们在烈火中消失殆尽。你托付给我的七巧，我会好好照顾的。想到这，我心情不自觉的变好。
　　仲明看见我心情变得开朗，觉得有些古怪，猜不出我想些什么。
　　我笑着迎着他探询的目光，郎声说：“走，我们吃饭去！”
　　我特意忽略仲明那要笑不笑的表情，古怪得很。怎么？我就不能这样说吗？还真当我是神，不食人间烟火啊？思及此，我不自觉愤恨地跺了几下脚，表示无声的抗议。仲明一路上可是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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