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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坏事
忘鸿郡王李从琬也算是长安有名的纨绔浪荡子,是老一辈口中不思进取的那类人,他吃喝玩乐不假,不过他倒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由此,李从琬的风评并不算太差劲。
受邀赴武国公的家宴他们才得以相识,李屏香因从小的生活环境所致,什么器乐歌舞杂耍之类的技艺都能信手拈来,他们二人就是一个喜欢乐子,一个有乐子,刚好凑一窝。他真心将李从琬当朋友,仅仅是因为李从琬听闻他的母亲是位善舞的舞妓后,没有表露鄙夷,而是说了句“善舞好啊,人美舞佳,想当年淑妃娘娘可是一舞名四方。”大多数时候李从琬都不与李屏香见外,吃吃喝喝聊聊天,可一提到正事他就将李屏香当做弟弟看待,所以关于北野崇扬一事自然也不例外。
事多有变,此回,李从琬算是首次得见这位弟弟有了成熟的模样。
谈及应对方法时的李屏香和以往知无不尽的他很不一样,他没有过多言语,单刀直入,挑明了需要李从琬帮忙的事。
“我要留在长安。”
李屏香望来的目光真诚炙热,李从琬也有思量,此时再劝就是自己不懂事了,于是,他只能最后确认一件事:“香儿,你最厌恶官场,留在长安就彻底失了自由,没有在益州做郡王快活。”
怎料李屏香乌黑明亮的眸子里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悲凉,“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李从琬听出了不寻常——直来直往的人也学会了打哑谜。
李屏香没有解释也没有做出正式的回答,他接着说道:“不久前听你说过中书解郎田何是北野蔼推荐学习营造技法的人选,最终结果如何了?”
这一问,李从琬也瞬间心领神会,他立刻说道:“北野侍中只是负责向安西节度使推荐合适人选,还要经过安西节度使认可才行,最终确定人是西南王。”
“那应该还没有定是谁。”李屏香似乎松了一口气,“昨日见过表叔,他说还在忙坊间图绘的细节修改,没说别的。”
“西南王不见得会在这件事上给你方便之门。”李从琬表示担忧。
李屏香不慌不忙的倒了杯水,得意洋洋的说道:“从琬你还不够了解我,并不知晓我也懂得营造之术。”
此话一出,李从琬抓过他的杯子,不敢相信的问道:“香儿啊,你还有什么不会的事啊?连营造之术也懂,那就赶快去找你表叔,莫要浪费了才华。”
“不急不急,我想先了解些北野崇扬的事,你常在长安,知道的多,你给我说说他,越详细越好。”
李屏香说罢就没了下文,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入神。他接二连三的异样让李从琬有担忧,是因为北野崇扬还是别的事?
李从琬默默看着,实在是忍不下心。说实话,他不想将所知如实相告,可是他明白,不论他说或不说李屏香都会想办法去获取想要得到的信息。北野崇扬那般出名的备郎,长安城里随便问个小孩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至于还南王、胥傲真和其他与北野崇扬有关的人,又谁能真正讲清楚呢?像李屏香这般直率乐观的人就不该蹚进有关还南王的浑水之中,北野崇扬一定会为胥傲真之死负出应有的代价,而礼部侍郎案混在容孤坊失火案中,李屏香对北野崇扬那般上心,迟早都会说出要帮忙的话来。能怎么帮呢?现如今京城风云变幻,有几个好人?容孤坊那个地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死了那么多人,还能相安无事,其背后的真相是一个无实权的郡王可以左右的吗?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了,后悔都没地方后悔。
一直出神的李屏香不知何时回过神来,他见李从琬一副担忧的模样,突然问道:“你说过他可能是还南王的内客,此话有几分可信?”
这问题问得李从琬犯了难,他捋了捋髭须,稍作思考后说道:“还南王男女不忌,他的内客太多了。我父亲在世时倒是给我说过一些,不过他们大多死了,或者不在京中。貌似还南王的近三卫是内客最多的,京中的白虎逍门卫是皇帝的仪卫,要长相佳的,他们都是贵胄出生,而还南王的亲卫都是从逍门郎中增补,所以可以说你能看到的有家世的好模样男儿都有可能是还南王的内客。”
“他确实是有家世的好模样……”李屏香竟然哽咽起来。
“哎呦!怎么哭了?”
“我难受,一想到……你不知道他说我的目光是将他当做货物时的样子,我不仅将他……将他当做货物,还把他当做女人,我——”鼻涕刷的一下掉了出来,李屏香说着抬手就要擦,李从琬连忙取下汗巾替他擦鼻涕。
李从琬一边擦一边说道:“我理解,不过难不成他是内客你就知难而退了?不和还南王抢男人了?”
李屏香吸溜吸溜鼻涕,用自己的汗巾擤了鼻涕:“我是替他难受,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他受别人欺负了!”
李从琬不由一笑:“这话说的,万一他不是内客呢?还有——他以后要被你欺负喽?你要如何欺负他?是用手,还是——”
“停停停!”李屏香赶紧制止他往下说的胡话,“我什么都懂,不要你告诉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你以后不准拿他开玩笑!否则我要生气了!”
“呵呵,不说他,不说他,才认识多久啊,就把他当宝了,他还没给你答案呢!”李从琬笑得合不拢嘴。
“我要他!我就要他!”讨厌死了李从琬的取笑,李屏香扭头哼了哼。
“算了,不说笑了,我给你仔细说说他和胥傲真,你也好拿主意。”拍了拍李屏香的肩膀,李从琬往后靠了一下,“不过,坦白说我也帮不了太多。”
“我有自己的法子,你不用担心。”李屏香伸了伸懒腰。
听起来信心满满,李从琬便问了句:“说出来听听?”
李屏香摇摇脑袋,“现在不能说,以后你就知道啦!”
“好,随你。”李屏香明言不说,李从琬也止了好奇心。
雪下到巳时初突然停了,云开见日,李屏香从忘鸿郡王府离开的时候太阳刚好出现,被北野崇扬提醒过的他总算真正意义上正视了他作为郡王该有的身份,骑马去尚书省的路上没有被禁卫拦下,好天气好运气都是好预兆,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心情都变得更好了。
欢欢喜喜的被工部里的官员带到公伯徊面前,李屏香拱手说道:“叔父,有一件好事可要听听看?”
正在用铅笔作图的公伯徊手下的动作未停,抬眼看向宫人端来的茶水,说道:“先坐,看你来得急,肯定口渴,先喝水,好事坏事叔父都听。”
与公伯徊的关系一向很好,李屏香也不生分,先喝水,然后安安静静等到公伯徊放下笔捧起茶盏,才眉开眼笑的说了正事。
“叔父寻徒弟一事可有结果?”
此话一问,公伯徊本来绷着的脸忽然放松了下来,他不紧不慢的放好茶盏,略为可惜的回道:“北野侍中举荐的田解郎确实是相当合适,但田解郎好歹是长德十二年的状元郎,他身为牛中书的学生,在中书省肯定好过花时间来学这些营造技法,他也对我说过他没有意愿,所以徒弟还没有寻到。”
是想听到的回答,李屏香开心的差点控制不住笑出来,他忍着兴奋激动,试探着问道:“叔父看香儿如何?”
“嗯?”公伯徊先是一愣,在看到李屏香两眼放光的模样后,他笑着说道,“香儿是公伯家的人,想学,叔父自然会教。”
“不是想学,”李屏香立刻表示了想法,“叔父,香儿的意思是香儿想要彻底成为公伯家营造技法的传承人,希望叔父能将香儿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毫无保留,不是普通的师徒。”
说没有惊吓都是假的,李屏香的话说的倒是不像玩笑,公伯徊在片刻惊讶后问道:“香儿缘何有这番想法?”
“香儿想在京城立足,既然是公伯家的人,就该学营造技法。”李屏香开心的说道。
作为男子,一说到在京城立足做出一番事业,公伯徊也明白了几分,因为他听说过李屏香与一个姓黄的娘子有好感的事,所以公伯徊作为长辈也不好不答应这件事。
“明年香儿便长大成人了,是该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了,叔父自然不会有私心。”不过,公伯徊还是将一些顾虑说了出来,“叔父担心嫂嫂舍不得你,还是说以后成家立业了将嫂嫂接来长安?”
“母亲的话,叔父不必忧心,香儿有自己的安排。”李屏香听公伯徊没有不愿意的样子,立刻争取道,“叔父放心,香儿会把月儿妹妹当亲妹妹,以后也会护她,不让妹妹被家里那些老顽固欺负,妹妹将来嫁人了,香儿也替叔父照看,不会教妹妹受委屈,至于公伯家的营造技法,香儿与叔父一样,不带私心教授,妹妹如今是公主了,皇帝陛下在看着呢!香儿不敢马虎!而且,要选什么人选,还是我们公伯家的人最好,将来他们说三道四香儿也有理由反驳,香儿虽然不姓公伯,但香儿是公伯氏的后人,资格是有的,做了叔父的徒弟,亲上加亲,与妹妹也亲近,香儿是最好的人选!叔父同意罢!”
李屏香言语真诚,他的话句句说到了公伯徊的心里。毕竟祖传手艺说传外人就传外人,还是有些舍不得,谁能放心呢?终归是要留一手,公伯徊就是害怕这一代一代留一手,技艺就逐渐失传了,这不是他的本愿。李屏香的为人他清楚,有营造底子,是个能吃苦有耐心的孩子,再者,李屏香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又与公伯氏本家的人没有来往,是最合适的人选。
思来想去,公伯徊终于认可了李屏香,他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北野侍中与安西节度使那里我亲自去一趟,香儿先回去罢。”
李屏香在心底暗暗祈祷北野蔼与施正卿也能同意,他从李从琬那里了解过,为何有他这样一位最佳人选却忽视的原因——如今的形势下,不论怎么看,李姓王侯掌握长安城防与各州防卫及攻防兵器的构造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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