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毕业大会的日子定在了周五，辅导员在群里建议大家自购学士服，会比较合身。

　　恰好罗越菲也要买学士服，便热心地替尹西包揽。

　　“爱你菲菲~”尹西歪着头卖萌。

　　罗越菲笑笑，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尹西问：“又叫我带你去酒吧？”

　　“不是。”罗越菲摆摆手，笑了一下，“我就是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装饰一下学士帽。”

　　“都可以。”

　　有人在班级里提议毕业一起出去搓一顿，尹西在脑中过了一遍日程，那天晚上没事儿做，于是跟了一个。

　　叶湘把她删掉，虽然没到寻死觅活的程度，但也有点儿不开心。之前为了泡他，自己主动把鱼儿都放生了，现在没人聊天，正好趁这个机会，去补补货。

　　还有几天就要来月经了，激素让她失去理智，每天想男人一万次，手机短视屏已经被腹肌男占据，一刷一个准。

　　算算时间，快到和叶湘约定的暑假了，本来能吃上肉的，可现在……真是一想就气，尹西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群里有人调侃她终于参加班级活动，尹西回应了几句，继续刷腹肌视屏。

　　*

　　没了微信，宋也缃本想去西大的课上再加一次，可汤嘉似乎早就预料到，给他发了信息，说已经停课考试。

　　当程玉从网上给他转了个帖子过来的时候，宋也缃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了几眼，程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周琴在网上开帖子挂你了，让西海宝金区的妹子避雷你，你也有今天，哈哈哈……”程玉笑够了之后，又说：“好消息是，她没暴露你的私人信息，坏消息是，这种你无法起诉。】

　　宋也缃换了个台。

　　“其实谈恋爱这事儿，你情我愿，但有些人就是容易走极端，特别是乖乖女，她帮你把许妍放生，也算救你一命……”

　　电视里的男女主在争吵，声音乱七八糟，宋也缃吵得头疼，切断所有声音，走到阳台。

　　西大的教师楼没什么教师在住，基本委托中介租给了学生，这会儿刚下晚课，楼下有不少学生手牵手走过，嘻嘻哈哈地打闹。

　　宋也缃习惯性地打开手机，聊天界面比他的脸都还干净，他点了根烟，登录工作号开始看文件。

　　*

　　“光阴如梭、岁月荏苒……”
　　美院院长盯着地中海，手握话筒激情昂扬，台下一群懒散惯了的艺术生在这浓厚的毕业氛围下，也多了几分认真。

　　可惜好景不长，十分钟后，大部分人都拿出手机，只剩小部分人□□。

　　尹西其实一分钟都听不下去，奈何手机里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她只好硬着头皮在听，煽情话左耳进右耳出。

　　开学典礼上，个人有个人的梦想，都希望成为艺术家大展宏图，毕业典礼上，还是那群人，眼皮耷拉着，思考着明天早上几点起床能踩点打卡。

　　北岛在《波兰来客》里写：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梭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尹西撑着下巴，环顾周围同学，各个眼神麻木散漫——估计是梦想的碎片。

　　当然也有人命好，比如……她脑中划过一张脸。

　　叶湘三十不到，积累的财富够挥霍一辈子，她都不敢想，要是这些钱拿一半给自己，自己会是多么开朗的小女孩。

　　拿了钱直接跳槽，再也不受现在老板的PUA，找个小山村隐居。

　　美妙的幻想过后，尹西发现自己又把问题绕了回来，他究竟为什么要删掉自己呢？早知道他会删掉自己，自己不如去干他的小秘，还能拿笔钱。

　　如果能重逢，她肯定要和叶湘问清楚。

　　拿纪念品、拨穗、拍照，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后，尹西累得在路上瘫坐。学校里乌泱泱的都是毕业生，粉领占据大多数，尹西拍完照才发现，自己混入了一个法学班。

　　逃也是地跑回自己班级，尹西又和罗越菲他们拍了照片，晚上聚餐的时候，尹西没心情化妆打扮，穿了身最舒服的衣服过去吃饭。

　　饭后，果然有同学要第二轮，尹西正好要去，就和大家打车一起。

　　这个小酒馆尹西从来没来过，放眼望去，三三两两的客人里也有不错的，尹西锁定了方位之后，随时等会儿玩游戏的时候找借口过去。

　　让她没料到的是，坐下来的时候，同学们非但没让她当透明人，反而一个劲儿的点她。连续输五轮之后，尹西察觉到不对劲，看向对面的男生。

　　男人虚浮的眼里满是猥琐，发现尹西的视线后，急忙收起，看似温柔的笑因为他猥琐的面容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说：“尹西，你又输了哦，喝还是大冒险？”

　　什么叫阴沟里翻船，尹西算是领会到了，她也算浪里白条，没想到在同班同学这儿翻了车。

　　死肥仔，想占她的便宜，做梦。

　　装小白兔，这可是尹西的拿手绝活，她求助地看了一眼大家，又看看酒杯，“勉为其难”地说：“我喝吧。不过我喝啤酒喝多了会打嗝，我换威士忌喝，好不好？”

　　果然，肥仔眼神一亮，立刻答应下来，招呼服务生换酒。

　　阴影下，尹西嘴角扬起，心里暗骂一句傻逼。酒馆为了盈利，几乎把酒掺成了水，看她今天不把这肥猪喝出直角肩来。

　　今天众人的围猎对象似乎就是她，等待酒水上来的时间，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聊天，没继续游戏，尹西胡乱张望，权当不知道这一点。

　　西海市的夜生活很丰富，酒馆遍地都是，这会儿虽然是凌晨两点，外面依然热闹的像是八九点，酒馆生意好得不得了，还人行道还支了几张桌子，下了班的白领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旁边的烧烤摊生意似乎不错，烟熏火燎中，老板手都快抖成了残影，一辆奔驰迈巴赫停在路边，似乎也是为他的烧烤而来。

　　尹西越发好奇，微微侧身，烟雾缭绕里，她看见叶湘正同身边人说笑，大脑霎时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幻觉，于是悄悄掐了一下旁边的同学。

　　“嘶——你掐我干嘛啊！”

　　尹西歉疚的笑笑，再看向烧烤摊，叶湘还在，不是幻觉。

　　他穿了件蓝黑色衬衫，袖口被随意挽到手肘，衬衫扣被解开两颗，暗黄的路灯在他头顶，印刻出他如山峦一样的鼻峰和刀刻般的下颚线，五官错落的剪影落下，在脖子上形成一块三角形的倒影，像是艺术品走到了现实。

　　嘶——想摸。
　　尹西咽了一下口水，转而对身旁的同学说，平稳的声调里带了点儿急切：“让让，我出去点个烧烤。”

　　同学无语，“这儿的东西不是没吃完吗？”

　　尹西是真的急，就怕迟一步叶湘就开车走了。

　　“我想自己点。”尹西大步跨出去，“你别那么小气。”

　　“哎哎哎……酒上来了。”肥仔意识到不对，示意其他人拦住她，尹西身形纤细，在酒桌里穿梭，谁动手抓她就毫不客气地踹上一脚，三两步跳下楼梯，直奔叶湘而去。

　　身后同学还在追赶叫嚣，往日尹西最讨厌这种，这时候她巴不得对方再追一截。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尹西心里一喜，立刻换上一副仓皇恐惧的模样，学着虐剧女主大声喊：“叶湘！”

　　宋也缃循声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团白影裹挟着夏日的风，一齐闯入怀里。熟悉的味道上涌钻入鼻腔，清淡香味在这漫天油烟中格外特别。

　　他已经猜到怀里的人是谁。

　　腰腹被紧紧搂着，怀里人抖得厉害，下一秒，她抬头，满是水雾眼睛像破碎的镜面，危险和美丽并存。

　　“叶湘，救救我，他们灌我酒，还要强行带我走。”

　　她声音弱弱，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滴泪珠顺着眼眶缓缓滚落，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也缃抬眸，看向她身后追上来的人。尹西趁机将他腰圈紧，脸贴在他胸口，呜咽的声音有些闷，“我跟我同学来的，但他们合起伙来灌我酒，好像是想……你能不能带我回家？我真的好怕……”

　　“你是谁？”这是肥仔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宋也缃始终保持沉默，尹西埋在他怀里悄悄摸几下，心中心思百转千回。

　　蓦地，“不安分”的手被他拽住，尹西心里一慌。

　　他居然见死不救？

　　“我不要！”尹西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像是树袋熊，头摇成了拨浪鼓，“游戏我一把没赢，他们一直灌我酒，肯定要对我酿酿酱酱，我不撒手！”

　　身旁的方辉手肘拱了一下，眼眸戏谑。

　　宋也缃回味了一遍她说了什么后，顿觉哭笑不得，“酿酿酱酱是什么？你都是哪儿学的词？”

　　“先生，她是我们的同学，喝醉了闹事，麻烦你放开她，我们好带她回去。”肥仔盯着他淡漠如水的眼睛，强忍着不适说完，接着用手推了推身边的同学，示意他们上前。

　　可身边同学面对宋也缃，同样犯怵，支支吾吾不上前。

　　宋也缃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微微扬唇，说：“她学什么专业的？”

　　肥仔一听，这是有商量，立马道：“雕塑啊！”

　　宋也缃笑容越发柔和，目光不疾不徐地扫过众人，慢条斯理道：“你灌我女朋友酒，是报警还是滚？”

　　宋也缃的语气比任何一个专业课的老师都要柔和，给出选择后也没有催促，只是淡笑着等待，可这样的悠闲却像一把钝了的菜刀缓缓再皮肉上摩擦。

　　肥仔跑了，狠话也没敢放一句。

　　方辉拿了烧烤，吃得满嘴流油，吧唧吧唧的，过了一会儿，宋也缃皱眉，瞥了他一眼，道：“你还不回去？”

　　方辉啧了一声，悻悻道：“行，我打车走。喏钥匙给你，记得给我把车洗干净。”

　　宋也缃无语，“傻逼，滚！”

　　当事人走得差不多，宋也缃抓住她从前胸摸到后背的手，“都走了，抬头呼吸会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尹西不好再搂着不放，在他旁边站好，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双手抓住他胳膊。

　　“我怕你又突然消失了。”

　　宋也缃神色一顿，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现在不是谈这些的好时机。

　　“我们现在回你家吗？”尹西有点儿迫不及待地想摸男人，她已经想好了，一进门就开始扒他的衣服，霸王硬上弓也比吃不到后悔好。

　　“不回。”

　　“啊？”尹西垮脸。

　　宋也缃喜欢她的这些小表情，反扣住她手心，说：“不是说吃夜宵，点吧。”

　　他还记得这茬呢！尹西别过脸，轻声呢喃：“其实我更想吃你这个夜宵……”

　　“嗯？”

　　“没什么，我要烤翅、牛肉粒……”

　　迈巴赫内饰一看就不是他的风格，里面花里胡哨的，尹西回想起刚才他朋友说的那番话，和他确定了一下，“这是你朋友的车？”

　　“嗯。”宋也缃淡淡应声，“你不认识他？”

　　这给尹西问住了，指了指自己，“我——应该认识吗？”他那朋友一看就是你二世祖的样子，该不会在哪个午夜场见过自己吧？

　　完蛋，因为发现自己是个海后，所以叶湘删掉了自己？

　　尹西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她决定不要问清楚了。

　　“不用。”宋也缃否认，“他是张大众脸，你不认识很正常。”

　　“……”

　　车驶向未知的地方，尹西不觉害怕，反而有种兴奋的感觉。很久之后，她回想起这天，都会忍不住暗骂一声虎。

　　跟着一个各方面都强于自己的男人去未知的地方，要是这男人是坏人，她被掏心掏肺都有可能。

　　后来印证，他的确是坏人，只是坏得有些不一样而已。

　　“对了，你朋友刚才说，让你把车洗干净，是什么意思啊？”尹西偏头，一脸懵懂，“他这个车好像也不脏啊！”

　　脚下一阵急刹，尹西差点飞出去，又被安全带扯回来，跌得她似乎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捂住胸口平息心情，抬眸的瞬间，对上叶湘的眼睛。

　　不知何时，外面忽然换了环境，周围一片漆黑，路灯一副交不起电费的样子，不如没有，而尹西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的幽深似乎和外面的漆黑一样。

　　在看不见的地方，隐藏着更深的危险。

　　她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宋也缃扫过她起伏的胸口，U型的紧身T恤将身体包裹着，身形起伏像山川般错落，他轻轻一笑，反问：“你想知道？”

　　密闭空间里，暧昧分子很快弥漫整个空间，黏在每一寸皮肤上。

　　尹西的声音不自觉的低哑起来，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我想。”

　　“车（）震。”宋也缃扬起一侧嘴角，有些坏，凑近在她耳畔，气息像蛇信一样，舔过她的耳后，“我们车（）震完，要给他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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