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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拖拉机手
进了屋王湛就开口：“你想过我给你买糖的原因吗？”
“啊？”慕青显然没有想这个问题，她低估了那盒糖的价值或者是意味，她以为就像是谁进城给女知青们带些桃酥带些饼干一样。王湛给她买糖或许是因为她病了刚好，想让她开心点。
总之，慕青不够珍惜的处理方法让王湛心里难受，不过看这个呆头乐呵呵地只知道傻乐的样子，王湛也不忍心苛责，只是比起之前是懒得搭理慕青了。
塌方没有让挖河队停工太久，第二天，公社就通知各队重新开工。
也不知道公社书记是怎么和县里领导汇报的，原本应该是个作检讨挨批评的事。硬是让他因祸得福，不仅说动县里派了几个懂行的师傅过来指挥施工，还借回来两辆手扶拖拉机。
叶深今天早上开着拖拉机带江梅妈和王湛进城了，现在整个公社就服务队里一个男队员敢开那两辆借来的。其他人不常摸拖拉机，会开也装不会，怕弄坏了公社里不好还。
但车借来了闲着又实在可惜，书记派人到各队来问谁胆子大敢开，坏了也不要紧。
“要不我试试？”鲁小惠小心翼翼地举手，打断下来问话的公社干部，“我跟着叶深学了好几个月的拖拉机了，我敢开。”
“真的假的？”那干部不信，“小姑娘，你可别逗我，女拖拉机手也就领工资的时候能见见了。”
慕青知道他说的是一块钱纸币上的女拖拉机手，只是觉得可笑，证据都摆在嘴边了还不相信女人能开拖拉机。
左右问了一圈也没问出来，他总得回去交差，那干部撑起眉头双臂抱胸审视着鲁小惠，不情不愿的，“行吧姑娘，跟我去，让咱们也见识见识女拖拉机手。”
鲁小惠把手里的铁锨放下，高兴地给女知青们打了下招呼，赶忙跟上公社干部往前面去了。
“好了，咱们也开干吧。”见干部走了，田佳把人聚到一起，又重复了一遍今天的分工，“咱们分到的任务是给回水湾清淤，男知青清前面那块大石头以东的，女知青清以西的，都注意安全。”
人群散开，几个男知青边往东走边小声嘟囔，嫌队里的分工不好，觉得他们是被女知青们拖累了。按理说男的应该站到前面去挖新渠，结果在这犄角旮旯里弯腰挑泥巴。
不过也有对今天分工满意的，有些男知青惜命，早就烦了李庆白，动不动就跟别人换最累最危险的活。他们觉得藏在这回水湾里挺好的，有石头挡着，想偷懒了也方便，干会儿歇会儿也是不少工分呢。
“慕青，你敢下河吗？”田佳看慕青也挽起裤腿准备下水，有些担心她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
“我也不知道我行不行。”慕青说完也觉得自己好笑，“我试试呗，咱们队里女劳动力少了好几个，光你们剩下的干，这什么时候才能清完这么大一摊啊。”
“我还是担心你，咱们这边干慢点也没事，我领着芳林她们的多加加班。”田佳推着慕青的腰，想让她回河堤上坐着。
慕青摇摇头坚持：“这活还行，就是冷了点，我干干试试。”说完抬起田佳的胳膊，低头从胳膊下面钻过去。
反正现在王湛也不在，她无聊得很，倒不如跟着大家活动活动。
这清淤的活其实也不比别的轻松多少，要是真卖力气地干，一会儿就腰酸背痛抬不起头来。
慕青撑着铁锨，把脚从淤泥里拔.出来晒晒太阳，顺便歇一会儿喘口气：“咱们这要是有挖掘机就好了，这些活两天就干完了，也不用把这么多人耗在这。”
“啥是挖掘机啊，慕青，咋净从你嘴里整这些新词。”许红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自来熟地插话。
“呦，红旭你来了。”慕青有点小惊慌，前几天那些事让她实在怕了许红旭。许红旭虽然不整新词，但爱整奇事啊。
许红旭好奇劲上来了，问个不停：“你说说啊，啥是挖掘机，是挖东西的不？也是像拖拉机那样的大铁疙瘩？”
“是，就是有各种各样的大铁爪子、大铁夹子，也不用人辛苦了，开着机器就把活干了，还干得又快又好。”慕青试探着说，她也不知道这时候的挖掘机发展成什么样了。
“那好啊，我回去跟我爹说，让他也给咱们公社买一台。”许红旭嘴上顺着往下说，但她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这个，“慕青，你别干活了，上来，我找你有事。”
许红旭冲慕青挤了挤眼，慕青了然，估计又是给她当枪手的事。
“搭把手，”慕青跟田佳姐打好招呼，借着许红旭的力气爬上河堤。上来之后弹了弹身上的泥点子，“你力气可真大啊。”
许红旭揽着慕青往远处没人的地方走，得意地说：“那是，我天生吃得多，我爹也舍得给我吃鸡蛋，村里同岁的男娃也打不过我。”
冬天的太阳金黄，映在灰白的土地上是唯一的色彩。
两人寻了处避风的地方蹲下，慕青一页一页地看许红旭这两天加班加点凑出来的大作。
“其实你写得没你说得那么不好啊，文笔过得去。就是这题材……”
“题材怎么了，修河渠有什么问题？”许红旭急了，她昨天在屋子里憋了一整天，又废了一本稿纸才写出来这些。慕青如果说她写得不好她认，说她题材选错了，她这口气憋住可是要好几天才能疏解出来。
“要是放几天前是好题材，现在这不是有人受伤昏迷住院了吗。要是真发表了，知道这事的人再把你爸捅出去，说他组织不力，那就坏了。”
“哎呦，你一说我也觉得是。”许红旭挠头，“怎么办啊慕青，你快给我出个主意，我昨晚拍着胸脯给我爹保证了，我今年也能发表文章。”
“我给你再想想，”慕青冥思苦想，一抬眼看见坡上拖拉机正轰隆隆地往这开，“要不你写女拖拉机手？”
许红旭蹲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接话：“说起女拖拉机手这事啊，我今天可眼馋死了。我早就想学拖拉机了，我爹就是不让，还和服务队的说，不让我近拖拉机半步。谁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女知青，早就学上了。”
“你正好借写东西的由头避开你爹，让她教你开拖拉机呗。”慕青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她早上开始编的那玩意，低头继续摆弄。
“诶，诶！”许红旭突然大力地拍慕青的胳膊，“你快看，前面出事了，我看见有个人被卷进拖拉机底下了。”
慕青垫脚眯着眼看了看不敢上前，她怕要是真像许红旭说得那样，这人怕不是被铡成两半了。
“你去吧，我不去。”慕青拼命后撤，但拗不过许红旭的力气，还是被拽了过去。
“哎呦，哎呦。”一个男的抱着胳膊倚在拖拉机旁边喊疼。
“金鸿飞？怎么是你？”走近之后，许红旭吊着的心放下来，她可怕这真出了人命，她爹又要去县里挨批评了。
“是我啊。”金鸿飞漏出一只眼睛看是谁在说话，他为了装得像点，一屁股坐在土路上。
今天早上天上飘了点小雪，落在地上被拖拉机压成一道道灰白条条。现在温度上来了，李庆白坐下去就是一屁股脏水。
许红旭一脸扫兴，拉上慕青：“怎么没压死你呢，走了走了，这种祸害死不了的。”
“你不许走！”金鸿飞抬起头着急大喊，“你回来给我作证，我是被拖拉机撞了，伤势严重！”
原本有些愧疚的鲁小惠听了这话气得胸闷：“你放什么屁呢？你自己突然拐出来的，伤了也活该！”
金鸿飞嗓门还顶在那，就被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改了过去，不过不是鲁小惠开的这辆。
“怎么个情况？”叶深开着拖拉机过来，看路边聚了一堆人，把车停下，和王湛一起从车上跳下来。
叶深问鲁小惠：“我和阿湛大老远就看见了，还说你开得不错呢，怎么突然停下了。”
“有没有人管管我啊，我胳膊好像断了？”拖拉机太高，挡住了坐在地上的金鸿飞。他见没人理他，大声喊叫把大家的注意吸引过来。
“他怎么了？”王湛小声问慕青。
慕青其实什么也没看到，她被许红旭疯跑着拉过来，气还没喘匀：“好像是碰瓷，把胳膊撞断了。”
金鸿飞大叫：“谁碰瓷啊？”
王湛走过去蹲下，轻轻抬了抬金鸿飞的一只胳膊，金鸿飞赶紧大叫喊疼。
许红旭翻了个白眼，果断地说：“他这绝对是装的，他刚才一直捂着右胳膊，小王大夫抬左胳膊他又喊起来了。”
王湛又给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再站起身来也没说什么，一行人就这样围着金鸿飞站着。
金鸿飞看没人搭理他，赶紧自己开口：“我不管，我就是在努力劳动的时候被拖拉机撞了，受伤了。”努力劳动的咬字还格外重了几分，生怕别人没发现他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没有挖河任务的土路上。
许红旭一脸无语：“你快滚吧，我算明白了，你这是又打起病退回城的主意了吧？大家快回去该干嘛干嘛吧，别陪着这个逃兵在这演戏了。”
叶深跟王湛确定他没事，上前踹了踹金鸿飞：“兄弟，让让吧，我也想试试这新款拖拉机。”
慕青不想再和这群人掺和，拉着王湛回自己队那片。
“你这腿上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鞋子都是湿的？”王湛注意到慕青满腿的泥泞，明明打定主意了最近不理慕青，但还是没忍住关心。
“你放心，我这不是乱跑弄的，我刚才下河清淤了。”慕青现在不想谈这个话题，她有别的事。
王湛还是担心：“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吧，你病刚好再发烧怎么办。”
慕青连声应好，背着手从口袋里抓了个东西：“阿湛，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什么啊？”
“你闭上眼，我再放到你手里。”
王湛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很配合慕青：“我闭上眼了。”
“当当当！”
“这是什么啊，”王湛捏了捏手里的这朵……花？一脸疑惑地看向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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