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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那些注定要伴随一生的无可奈何,现在才明了,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江离
江离在书房已经站了很久了。
那几日恰逢老爷子出国谈生意,江离这边便也一直相安无事。但他心里有准备。江邬可以容忍他对接管公司的事再三推脱,可以原谅他过去因年少轻狂而出言不逊,也可以对他冷漠的态度置之不理,但绝对绝对,不能容许他公然挑衅他的权威。所以这一关,恐怕不会容易过。
果然,老爷子一进门就大吼着让江离去书房,江离自知理亏,难得乖巧地在第一时间听从了他的号令,规规矩矩地去了书房。
站了好一会,不见他来,江离不禁哑然失笑。这是要罚站啊。
江离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不管今晚要面对的是什么,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江离低头浅笑了一下,蒲苇那孩子气的模样,自己还是头一回见呢。
江邬看着江离乖巧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他这次也太不像话了,自己素来和蒲家不来往,圈子里的人都是知道,谁知他竟然为了蒲家的女儿破了这个规矩,还被传得人尽皆知,让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放。
想到这里,江邬冷哼一声。陈倩上前,接过他的西装外套挂好,又引他坐下,为他揉捏起来。
“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江离不还是孩子么。”
江邬又是一声冷哼,“孩子,他都二十四了,别人家这么大的早就已经把公司管理得井然有序了。”
陈倩又道:“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别人家的毕竟是别人家的。人家狠得下心,咱们可不行。况且江离他虽然今年才接手公司的事,但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么?”
江邬喘了一口粗气,没说什么。
确实,江离在公司的这些天里,一直做的很好。就连一向公私分明又严格苛刻的老曹,都对他赞不绝口。
只是蒲家,和蒲家的女儿,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江离和他们扯上关系?
江邬不动声色地看了陈倩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他和你女儿,关系似乎不一般。”
陈倩手上的动作霎时停了。她低头看看江邬,神色恍惚,“你说,蒲苇么?”
江离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总之脚已经开始发麻,只要稍稍挪动就会像被电击了一样,从脚底涌上一阵酥麻。膝盖也胀痛着,一缩一放,向两边传递着痛楚。
书房里是没有钟的。这还是小的时候,江邬为了罚他们兄弟俩想出的法子。给一个时限,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但不让他们知道具体时间。因为不知道时间,所以罚站的过程也变得异常漫长,总感觉已经到了,却又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江离吐了下舌头,慢慢地左右移动重心,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又站了好一会,江邬进来了。
江离没有回头,只感觉到他走到书桌后面,坐下了。江离挺了挺身子,让自己的姿势更标准一些。他能感觉得到,背后那一束凌厉的目光,一直打在他的身上。
“过来。”
江离迈了迈步子,虽然有点吃力,但还算流畅,便微微低着头,走到书桌前面。
江邬见他这个样子,还是有点吃惊的。江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江离心知江邬是在惊讶自己的转变。他记得丝丝对他说话,那时也想了很久。没有错,正如丝丝所说,不论父亲怎样顽固和不可理喻,毕竟是爱自己的。过去自己做了的很多事,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都是不能容忍的。但父亲都忍下了。况且他虽然坚持让自己到公司去帮忙,但毕竟也给了自己足够的自由,让自己曾为钟意的事业打拼过。
似乎比起丝丝的遭遇,真的要好太多了。
江离依旧低头,毕恭毕敬地站着。
江邬也没有开口。他不知该从何说起。自己从来没有向他们解释过和蒲家的纠葛,但懂事如他们,从来没有问过。而今为了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规矩向他大发雷霆,实在不知如何说清其间利害。
确实,就像陈倩说的,这些都是他们这辈的人犯下的错,不该让孩子来承担。孩子们因此受的苦,已经太多了。
江离微微抬头,见父亲失神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还是自己先来吧。
于是开口。
“爸。江离知错了。请爸责罚。”
恭敬的语气,诚恳的口吻。
江离被江邬盯得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只是透过四目相对,投递着自己的诚意。
他毕竟有了年纪,身份地位又不同。失了面子,确实是极难受的。
江邬正要开口,又忽地想起陈倩的话。他握了握拳,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江离心里一颤。他还是怕的。看父亲的这个样子,像是要下狠手了。江离在心里哀叹,但不敢从脸上表露出来。
谁知江邬开口,却是说,“以后和蒲家的女儿见面的时候,别那么引人注意。”
说完就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好像有点不甘心,“弟子规,十遍。三天以后送到我书房。”
门嘭的就合上了。
江离听着那关门的一声才彻底反应过来,刚才江邬是说,不干涉他们来往?
而且自己,这么轻易就过关了?
江离走向门口,正要开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暴力推开,那人情绪激动,盲目地冲进来,还一边大声喊叫。
江离拦住他要冲进书房的动作,“干什么这么激动?”
江磐见是哥哥,立刻紧张地上下打量起他来,见他没什么事的样子,才稍稍放心,但还是忍不住询问,“哥没事吧?爸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江离摇摇头,“你怎么回来了?”
“刘妈打给我的,说爸大发雷霆把你叫进了书房半天都没出来,怕会出事。我就赶回来了。”
江离轻轻揉了揉江磐的头发,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液。“慌什么,爸要真想怎么样,又哪是你拦得住的。”
江磐见江离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便放松下来,嘟着嘴说,“人家关心你嘛。”
江离笑着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好啦,现在看到啦,哥没事,你就快去歇会吧。”
江磐摇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离正要开口,忽地想到蒲苇和江磐的关系,沉默了。
“嗯?”江磐见哥哥不说话,便又问了一次。
“是工作上的事情,我没做好。爸生气也是正常的。”江离斟酌了一下,开口回道。现在他们三个中,最轻松的,就是江磐了吧。倘若让他也知道了,日后难免尴尬。
“太过分了,明明抓你去当苦力,做不好还要发脾气。”江磐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没什么人在,小声嘟囔。江离笑了笑,拍他的背让他回房间休息,自己便也回房了。抄弟子规虽然是江邬随口说的,但也还是要照做才行。他是哥哥,是长子,那个年纪轻轻就被岁月打磨得个性全无的,也该是他才对。
至于什么梵蒂冈的婚礼,也只会随同那些早早就被他埋藏起来的梦想,停留在他记忆最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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