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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走水
乌云滚滚，遮挡了日头，这天色瞬时阴了下来。零星几滴小雨迸落石阶屋檐，轻拂在宫女们的肩上。
“万谡，你还真是长了一副有用处的皮囊，怪不得那群老家伙说你是步步高升，他们那皱成咸菜疙瘩的脸哪里会懂得世人的心思呀。”
弘昼来至御茶膳房前，但见宫女们扎堆儿似的忙活，唏嘘不已，又忍不住打趣这个文臣少年郎。他转头看了一圈，没瞧见魏璎珞身影，正要迈步进内厨去寻，却被万谡一把拦住：
“弘昼，璎珞姑娘去慈宁宫照顾了，你现在进去，怕是只能寻见刚蒸好的花面馒头，莫不是还需要小弟再帮你配一碟咸菜疙瘩？”
万谡端着一柄常年累月带在身边的折扇，那扇面写着“万代千秋”。弘昼和傅恒自小知道他最爱字谜，便猜了个四五年，也不得其所。
他笑意未泯，只听得弘昼叨咕一句“书生眼穷”，便扬长而去也。
“你为什么对和亲王撒谎？”魏璎珞拎着白抹布，半靠在门上看着万谡。
方才只不过一个时辰，在内厨的小天地里，两人便似昔年故友般的投缘热忱，促膝长谈。魏璎珞敬佩万谡的腹有诗书，那交流谈吐，以及困惑时恰到好处的点醒是旁人不具的，当为一种由内而外与生俱来的品性。
而万谡则欣赏魏璎珞不畏的果敢，他向来见多的都是拜于男子膝下的女子，倾其一生都拗不过被世俗禁锢的命运，包括他心底埋着的旧人。
所以他不能叫自己的亲兄弟重蹈覆辙呀。
“本官觉得，他居心叵测。”万谡合上折扇，回过身来，满脸写着我为你好。
魏璎珞摸清了万谡的脾气秉性，他虽皮相温润正经，皮囊底下却是孩童心性般的爱打趣儿别人。她不禁想着，若是下次捉弄旁的，叫上万谡，一定会热闹百倍。
毕竟这人心里是淬着毒的。
“少来，他寻不到我，定会去慈宁宫走上一遭，看到时候你怎么圆场。”魏璎珞一挥手，那白抹布正落在万谡的肩头。
只见万谡皱了眉：“你快些把这东西给本官拿下去。”
魏璎珞笑了。这少年郎有洁癖。
“我若不拿呢？”
“那本官就去侍卫班房，告诉傅恒你欺负本官。”
……
后来还是魏璎珞满头黑线的将白抹布自万谡肩头拿了下去。
这雨势溅起，雷声轰鸣，宫人们都聚堆在屋檐下或亭台间避雨窃语。谁料这场空有虚势的阵雨不过下了一柱香的时间，便云散天晴，看的吉祥直叹气。
“你怎么了呀？”福贵听得奇怪。
“要是这雨多下一会儿，我便能多看万大人一会儿了。他方才还叫我多添衣呢。”吉祥略惆怅的将胳膊支在桌子上，看着万谡的身影在门口远去。
“我替你拿衣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记着……”福贵扁了嘴。
“福贵，你叨咕什么呢？”魏璎珞端着一框园子里摘来的青菜，端放在桌面上：“别愣着了，替我把这框菜都择洗干净。”
“好嘞。”
福贵这厢话音刚落，便见门口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来，边跑边叫嚷着：
“不好了！璎珞，不好了！长春宫走水了！”
菜叶滚落了一地。
各宫各院皆派了人前来救火，一桶接着一桶的水朝着正殿里面浇。亏得富察皇后因劳心后宫事务带着明玉去乾清宫走上一遭，否则遭殃的绝对是她，以及她肚中尚未出生的婴孩。
待到被烧的焦糊的尸体从正殿抬出来时，富察皇后正好协同弘历一起迈入殿门，她本就孱弱，但看那几具尸体，再撑不住，直直昏过去，倒在弘历怀中。
魏璎珞随同傅恒前后脚的跑进长春宫，听闻皇后无碍，只是受了惊吓，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皇上，此事实在蹊跷。”傅恒眼看魏璎珞眼底怒火逐渐燃起，先一步走到弘历身前禀报。
的确蹊跷，傻子都能看出来，好好的正殿怎么能起火呢？
明玉从侧殿里踏出来，只领了太医的吩咐，准备去熬药汤给娘娘补身子，她眼角还挂着泪，委屈的像个孩子。
“等等，明玉。”魏璎珞跟着明玉一起跑到小厨房里，她瞧着四下无人，关了木门：“我问你，尔晴呢？”
明玉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弄得有些发懵，此番一听，也是疑惑。
“尔晴……尔晴是留在长春宫的呀……她人怎么不见了……”
凶手显而易见般的浮出了水面，但事实真是如此吗？魏璎珞不敢妄下定论，凡事讲究证据，更何况，凭尔晴的身份，如若真是她做的，背后必定另有其人替她撑腰，亦或是弄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
这后宫何时太平过。
“不可能是尔晴做的，她在宫内的风评一直很好，对娘娘也是尽职尽忠，娘娘前阵子还说呢，将来一定要替尔晴寻一个好人家……可不能委屈了她的大宫女……”
明玉的声音有些发颤，随着砂锅内沸水的咕噜声响，她丝毫不相信陪伴多年的姐妹竟能干出此等居心叵测的恶毒之事。
“你别急，我并非指定尔晴便是凶手，现在还没有证据，先将尔晴找回来问问才是首要的事。”
魏璎珞捏了案板上搁置的细碎草药，沉思不已。她不由得抱怨起自己来，竟未能及时替富察皇后清扫杂碎，害的她险些出事故，真是粗心大意。
可不仅魏璎珞和明玉想找尔晴，连弘历和傅恒第一个要寻的，也是尔晴。
谁料刚过半盏茶的功夫，尔晴却连同一个足以令所有人匪夷所思的男子走进了长春宫，她神情淡然，眼底无光，刚跨过门槛便放声大哭。
“万谡？”
魏璎珞皱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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