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

　　掌柜的径直走到房间里的贵妃椅旁，坐下来，舒展了一下四肢，却又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吩咐小跑堂抱来了床上的被褥，铺的软软的，这才又重新躺下。

　　小跑堂觉得无事可做，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在贵妃椅一旁蹲下来望着掌柜的。掌柜的见状，便把腿往他跟前一伸，小跑堂也就给他不轻不重地捏起来，边捏边问：“掌柜的，我们要待多久啊”

　　掌柜的眯起眼睛，一脸惬意：“等着我搞清楚了那个人是谁，就可以溜了”说完像想起什么似的，睁开了眼睛，盯着小跑堂，说：“你一路上坐立不安的干什么？”

　　小跑堂低下头，小声说：“我一点都不想来的”

　　掌柜的觉得这个答案有点答非所问。

　　“放心”掌柜的把另一只脚叠上去，“不会很久的。只是看看……这只完了给我揉揉肩”

　　小跑堂叹了一口气，认命的给掌柜的提供无偿服务。

　　临近黄昏，前院才有了一些动静，似乎是有人回来了。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广晟渊便到了掌柜的房门前，只见掌柜的端端的坐在桌前，小跑堂正拿着毛巾给他净手。

　　“先生可住得习惯？”广晟渊走进房里，笑着说。

　　小跑堂拧着毛巾，心里默默地抱怨着：“他一下午要我给他捶了腿，按了背，捏了肩。然后吃了三盘点心，一觉睡到现在才起来。起来后说梦见在采花，嫌脏，硬要我给他打水洗手”

　　那边掌柜的回答：“屋子倒也雅致，只是花草过少”

　　广晟渊问：“先生也是个寄情于花草的人？”

　　掌柜的笑而不答，小跑堂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广晟渊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掌柜的，欲言又止。掌柜的知他有事相求，却不捅破，闭目养神起来。

　　广晟渊斟酌了片刻，便说：“有件事需要先生帮忙”

　　掌柜看着他。等着下文。

　　“英澜王……这次并不是没有准备而来”广晟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却没想到，一切都在最短的时间里安排好了”

　　掌柜的皱起眉头，问他：“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他离开王都来这里？”

　　“那块玉……”

　　“不，应该不止”掌柜的紧紧盯着他，“英澜王常年卧病在床，若不是有万般紧急的事情，断不会亲临。还有什么，是你瞒着我们的？”

　　广晟渊默默站起来，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掌柜的视线。半晌，又迟疑的问：“若我执意不说，先生是否不会再助广某一臂之力？”

　　掌柜的不答。

　　广晟渊思量再三，叹口气，终于道：“王叔的遗体。我告诉他王叔并没有死在王都，而是游历在外，不久染疾而去”

　　“什么！”掌柜的拍案而起，神情微怒“你居然用这个来骗他”

　　广晟渊看着掌柜的，只是淡淡的笑：“他本来就对王叔的死心存疑惑。我不过是将计就计。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便急急忙忙的来了。这不正好么”

　　掌柜的冷笑：“他不也安排了一切吗。”

　　广晟渊的笑变得有些无奈。

　　“但是……”掌柜的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身上不是还带着那人的骨吗，怎会相信你”

　　“你如何知道？”广晟渊神色大变，哑然失声。

　　“客栈的那一夜，我无意得知的”

　　两人都不说话了，小跑堂举着个盆一直在旁听着，越听越疑惑。他望望广晟渊，又看看掌柜的。那天晚上，他并没有进英澜王的房间，自然也不知道那节人骨的事情。

　　广晟渊脸上的表情换了几种。他不停的在心中分析着利弊，留着眼前这个人，或者杀了他。掌柜的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自己有意无意告诉他的，和他猜测的，这些无不指向了当年皇室的一场动乱。晟容弑父杀母的真相，恐怕不久就要败露了……如果，如果让他知道那个起因……那么结果……

　　广晟渊不敢再想。

　　他以为这些事情永远都不会再被人提起。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王叔忽然病逝。先皇匆匆将其入殓，这一切都透着一股子怪异。恰逢晟容代替父皇南巡，便失去了见最后一面的机会。晟容披星戴月的回到王都，在父皇的寝宫前跪了三天三夜，终究没有换来一个允肯。“即已盖棺，入土为安”三日恳求，只换来了往日的慈父今日冷冰冰的一句。

　　最后一夜，广晟渊奉命与众皇子守夜。除了晟容，他太虚弱了，从那时便开始抱病在床。未至半夜，大半的皇室子弟都已昏昏欲睡。不知什么时辰了，少年的广晟渊发现门口有青烟徐徐喷出，他自知有变，便用昔日与一位不知名的江湖术士所习的龟息之术屏气凝神。

　　待到人都倒下了，他也佯装昏睡过去。

　　之后偷偷眯眼，便看见广晟容带着一干黑衣人鱼贯而入。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棺材。黑衣人都分散到了四周随时注意动静。广晟容却独自留在了棺材边，抱着那个人的尸体，默默的流泪。

　　广晟渊至今想起来那个场景，都会无端作呕。

　　但那时尚且年幼的晟容，却不自知。不得不分别的时刻，他取下了随身的小刀，截得王叔的小指，然后才不舍地离去。

　　那夜以后，广晟容身上便多了一个不起眼的锦囊。虽然他多施香料，但广晟渊总觉得里面隐隐有尸臭透出。

　　那自然不会是掌柜的，那年的诈死，掌柜的和皇兄谋划已久。用了许多稀有的东西，加上他与生俱来的造鬼之术，方能以假乱真。本来只是为了诓骗大臣与御医，却没想到晟容会开棺。

　　早在树林中与那怪物一战，他便猜了个七七八八。那具假尸，本身就带了几分邪气。原本棺材周围布有辟邪令，若不是有人破坏，也不会被那怪物得到。陵墓中的那具尸身也应早已被鬼怪分食了吧。陵墓的选址虽然有龙气，但也不乏法力弱小的鬼怪，逃过了天神的法眼，流窜在外。只怕早已酿成了大患。

　　掌柜的决定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便带着小跑堂去寻寻那些鬼怪。断不能留着它们祸害一方。

　　两人都各自想了很多。广晟渊先回过神来，语气早已变得镇定，他对掌柜的说：“这些事，我并不方便再透露。现在，我希望先生能帮我探探广晟容所派来的小路人马所在”

　　“你尚不得知？”掌柜的问。

　　“是的。探子只是在德凌一带发现了踪迹。再往东是绫川。那里草木茂盛，十米内遇人不知。我想到能全身而退的，也只有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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