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边民

　　当左水河帮和丙字营在全城内外大肆搜索的时候，张越上山了，他要去的地方估计河帮和丙字营的人都不会想到，牛头坳，丙字营大军驻扎的地方，张越当然不会走大路，而是选择了翻越草莽丛生大山。

　　河面码头被虺天涛一个指令封闭了，所有的来往船只都要盘查，官道和小路都被丙字营封道了，所有的过往行人车辆都要严格搜查，只要是见到可疑的人，立即被军卒带走。

　　右水帮的人有没有出城，张越并不关心，一个堂主被困在了太平城寨，无论是生是死都不重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潭水已经被搅浑了，这就足够了。

　　张越在半山坡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坐下，从背篓里拿出葱油饼和装水的竹筒，他要在这里歇息一会，一口气翻过两个山头，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

　　牛头坳距离太平城有近五十里地，快马走驰道不用两个时辰，但张越要爬山就不容易了，这里都是荒山野岭，加上自己也不熟悉，只能看着日头分辨方位，到牛头坳估计要两天才到。

　　“不知道大哥他们怎么样了？”张越将油饼撕成小块慢慢咀嚼，他发现自己还是放心不下，而且在他脑海中还多了一个人影。

　　“秋葵”张越每次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笑笑，看年纪应该在十五六岁，看打扮还没有梳妇人发髻，肯定是没有嫁人，但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应该是没有吧？

　　张越心里对自己这样说，这山里的州寨女孩子一般不接娃娃亲，那是要看了人之后才决定的，不像宋人指腹为婚，十四五岁就嫁人生娃娃，模样都没长开就要奶孩子。

　　张越在想大哥，也在想自己的女神，大哥刘荣这时候也在想越哥儿，夔州方家的粮食没有到，首批五成的银子却是已经送过来了，三百两，刘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不单单是大哥，小伙伴们也都看着一箱银子发呆。

　　“越哥儿还不回来！”刘荣将钱箱子盖上，要芙儿收好，招呼几个人加紧酿酒，五百斤酒一个小酒坊够忙活一阵子。

　　“大哥，苗寨的人来了，在前厅喝茶。”钱宁急匆匆的来到后院。

　　“走，去看看！”刘荣整理了一下衣服，就随着宁哥儿一起到了前厅。

　　“芒叔，是你老人家过来啦！”刘荣上前拱手唱了个肥诺，芒叔刘荣认识，他在土司衙门做巡捕的时候，附近各个寨子几乎都去过，主要是负责核实秋后各个寨子的徭役丁口，芒叔是苗寨的族老，刘荣自然是认识。

　　“荣哥儿，听说你们和河帮一起合伙做买卖啦？”芒叔扶着椅子两边的扶手还没有站起来就直截了当问道，这个问题要首先证实。

　　前些天宁哥儿就过苗寨带话，说大哥刘荣请头人到镇子上商量点事情，头人先还不以为意，后来听说河帮将镇上的院子铺面都送给了刘荣，还和夔州方家签了买卖协议，协议是要在土司衙门税吏房备案的，是不能作假的，头人这才引起重视，要芒叔特意走一趟。

　　“芒叔，的确如此，我们小哥几个也是想找个靠山谋条活路。”刘荣忙上前扶着芒叔坐回到椅子上道。

　　“嗯，你娃娃不简单啊！”芒叔重新落座后也示意刘荣在自己旁边坐下。

　　“形势比人强啊，有弟妹要养活，也是没法子，这几年在外面淘了个酿酒的古方子，给河帮献上去才保住了这一家平安，河帮验证过后，才将这宅子借给我们做酿酒作坊。”刘荣落座后侧身对着芒叔说道。

　　“嗯，娃娃能屈能伸，是个一家之主的样子。”芒叔也没有细问，只是抚摸着颌下长须连连点头。

　　“还要有赖乡亲们多帮扶，荣哥儿只想不负长辈所托，养大几个弟妹”刘荣的性格本来就敦厚低调，在老人面前更是谦逊有礼。

　　“不错，还真是不错”老人家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呷了一口，咪缝着眼打量着刘荣，发现以前那个温顺的小巡捕已经变成了一个仪表堂堂的壮汉子，就像一把钢刀，经过反复淬炼后，变得更加坚韧明亮，他敢肯定，刘荣的沉稳是用鲜血淬炼出来的，还不单单是猛兽的鲜血。

　　“芒叔，我有件事想麻烦您老人家，我们在这镇子上酿酒，苗家寨也有酒坊，我们想和寨子合作，我们收购寨子里的曲酒原浆，有多少我们要多少，粮食不够夔州方家会送过来”刘荣端起茶壶给老人家续茶。

　　“哦，有多少要多少？”芒叔放下茶杯，看着刘荣加茶水。

　　“对，有多少要多少，如果芒叔不放心，我可以先付一个月定金，不知芒叔每个月能交付多少原浆？”刘荣回到芒叔身边坐下问道。

　　“按现在的产量，两千斤应该是可以的”芒叔也不隐瞒，苗寨出酒量很多人都知道。

　　“和我想的差不多，芒叔可以回寨子和头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扩大酒坊，最好能扩大三到四倍。”刘荣点点头说道。

　　芒叔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看着刘荣楞了一下，一个月两千斤是酒坊的最大产量，平时根本不足，一年中只有秋后到年节的时候才有这个量，平时还不到七成，刘荣居然要将酒坊扩大三四倍。

　　“价钱按照调制后的成品酒算，一斤原浆按三斤漻糟一百文折算，芒叔看如何？”刘荣态度依然谦逊有礼。

　　“一百文，好...不不，这不行，原浆自己调制也不需要一百文，八十文就行了。”芒叔开始还点头，当意识到不妥的时候，马上连连摆手。

　　山里人很多人也买原浆回去自己调制，原浆酒滞涩，是不适合直接饮用的，要沉淀勾调，多是泡药材和果子，苗寨的漻糟在镇子上也只卖三十文一斤，不算后期加工，一斤原浆最多也就八十文钱。

　　“芒叔仁义，好，就按八十文算，还有一件事想和芒叔商量，我想用盐和寨子交易，不知芒叔觉得是否可行？”刘荣挥挥手，宁哥儿就托着一个小罐子过来放在茶几上。

　　“盐，细盐！”芒叔看着刘荣揭开盖子，立即两眼放光。

　　盐对于这十万大山太重要了，在这大山里，盐可以说是硬通货，山里人卖山货，很多都不要铜钱，他们要盐，多少都要，附近的州寨没有不为这盐操心的。

　　溪峒蛮人买卖盐不需要朝廷盐引，不像宋人下辖的区域，卖盐要盐引，卖茶要茶引，卖个酒也要酒引，但盐还是奇缺，因为这里的盐大多来自江南或者成都府，这里不需要盐引，但邕州府却是要的，大部分还都被宣化城消化了，每年分到各个州寨的盐少之又少。

　　“好”这次芒叔价钱都没有问，拍着椅子扶手道，心想河帮还真是路子野，能轻而易举弄到这么好的盐，以前还真是小瞧了河帮，有了这东西，苗人还用看瑶人脸色过活吗？

　　接下来就谈的很顺利了，刘荣当场交付给了芒叔五担盐，芒叔只带了三个苗人过来，不然还要带更多走，盐价是按侯唐州县城价计，算起来还是比镇子上便宜两成。

　　芒叔后来用袖子不停掩面，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做给刘荣看，总之一再表示不负所托，还问刘荣可有婚配，看刘荣有些腼腆的摇头，立即说自家的孙女可是苗寨的凤凰，愿意与刘荣接亲，看到刘荣傻笑，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将平时拄着的竹杖负在身后打着节拍走了，这节拍大家都熟悉，是苗人独特的芦笙舞节拍。

　　张越根本不担心大哥和苗人的合作，要是他知道芒叔要将孙女许配给大哥，立马会毫不犹豫把家里能拿得出的全部资产用来做聘礼送过去提亲。

　　张越现在趴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他想简单了，他想不到牛头坳的军营斥候哨探放出这么远，还至少是五人一组。

　　斥候一般是军中最优秀的军卒，灵敏善骑，军中论武力，斥候可能比不上将军亲卫，但论综合素质，却是斥候为最强，张越还没有自大到以一己之力去对付一队斥候。

　　张越已经趴了一炷香的功夫了，期间一只野兔窜出来还差点把斥候吸引过来，他此刻不是想着如何去牛头坳，他在考虑如何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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