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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穴截脉
“月之?!”
花无间冲进无殇殿的时候,离秦月之进来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一进门就看到秦月之闭着眼、提了把剑杀气腾腾站在正中央,出手极快且频繁,除了剑划过的风声,听不到交手的声音,也不知和谁在打。
再一看,秦月之紧绷的脸上不仅疲惫而且略带焦躁,嘴唇发紫、气息紊乱,肩头、手腕足下都多了些细小的伤痕,衣服破损的窄缝处烫出暗红色的血液、继而在银色的道袍上凝固,看上去触目惊心。
“哦啦?许先生?”
“哟,稀客啊。”
“你怎么来了?”
“你认识他?”
“月之!”花无间不理他们的招呼,一个箭步过去就想拉住秦月之。
谁知,秦月之反手一剑快准狠,长剑堪堪擦过他的肩头又极快地收回,带出一道血痕,要不是花无间闪避及时恐怕这会儿已给割了脖子。
“怎么会这样?你们给他下了什么?”花无间惊魂未定,只得暂时贴边站住,厉声问道,“说啊!”
“老规矩啊,不老实的人,我们给下阴魂散啊。”
“许先生你别接近他,他现在看到、听到的,都是假想敌呢。”
“是啊是啊,我们要接近他、给他两刀都不成,凶着呢。”
“哎哎,许先生,这人是你放进来的么?很久没见到这么厉害的犯人了。”
“谁说他是犯人?停战了哪里去抓犯人给你们玩?!他是误闯,他,他……”花无间早已气的喘息不定,咬牙道:“他是我的人,你们胆敢下这种手!”
暗处的人面面相觑,同一时间闭了嘴。
“滚出来!”花无间一声怒喝,回答他的只有秦月之的剑声。
花无间恼怒地朝四处看,瞥见了秦月之踢到一边的包袱,里头的锦盒滚落,有一根通体雪白的玉笛露了半截出来。
心中涌起的一丝温度霎时间被排山倒海怒意冲走,花无间踏步上前,躲过秦月之的四尺范围,弯下腰一把捞起那笛子凑到唇边,冷冽而孤寂分明的笛声倾泻,夹杂着吹雪在殿内卷起风暴,密集汹涌的无差别攻击顷刻砸了下来。
“许先生,别!”
“许先生停手,呀。”
“救命——”
“许先生,你会打到他。”
见秦月之那使得极快的剑略有迟缓,花无间慌忙住手,扭头,无殇殿的地上覆上了层薄雪,四个西域打扮、轻纱曼妙的人已在角落现身、抱成一团。
“解药呢?”花无间无意下杀手,逼了人出来便伸手问道。
“许先生,你也知道,我们的毒和你的药也差不多……”
“没有解药的啦,时间到自己会解。”
“我们错了行不?真不知道他是你的客人。”
“许先生,你心疼他?好少见哦。”
“你们这无殇殿,哪一样药不是从我药园里拿?平日你们玩习惯了,没人管着你们,现在停战也不问问就下手?!”花无间越听越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甩了冷脸,指着他们道:“滚出去!”
“啊?无殇殿是我们的,我们滚哪里去?”
“闭嘴!快说对不起!”
“许先生,对不起嘛。”
“你别告诉叶岚啊,就当再帮我们求次情,别赶我们回西域。”
“对对,我们没怎么伤到他,你看他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滚啦滚啦,我们快滚啦。”
花无间的眸色越来越暗,四人赶紧又住了嘴、倏地消失不见,过了会儿,无殇殿的门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合上了。
花无间伸手猛地锤上墙,要不是念在凛风堡同僚一场、他们也不是故意作恶,他方才根本就动了杀念,而此刻这个阴魂散的确无解,纵使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
“月之,是我,你听得到吗?把眼睛张开?”花无间沉住气,一步步接近秦月之,尽量温和地开口、吸引他的注意力。
谁知他动作一大,秦月之的剑就招呼过来、分寸不让、招招致命,好在他始终呆在中央并不主动出击,花无间赶紧退了才算安全,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
他现在面对的并不是那个在地牢手无寸铁或在巷子里束手束脚的秦月之,面前的道长剑技精湛、火力全开,有着十分可怖的压迫感和因药而起的拼死杀意。
阴魂散说通俗点就是种致幻剂,此种幻药沾身并不会对身体有所损伤,但若无防备、吸入当量,那人就会出现幻觉,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数十乃至数百的对手,是无殇殿这群变态研发出来折磨人用的把戏之一。
这帮明教本意是令其智昏、趁机下手,或者干脆让对方狂暴致死,殊不知遇上秦月之这个两者都不是的,偏偏一板一眼“见”招拆招,他们又不肯吃亏,这才僵持下来。
花无间清楚的知道,此刻是要等药退还有五六个时辰的功夫,任由秦月之这么舞剑舞下去,迟早内力枯竭。
他无法,只得握着玉笛吹一曲小调,恐招来暴雪也万不敢大声,只求能引起他的注意。
秦月之侧了侧头,动作再次迟缓了下。
“月之,你张开眼睛看看我。”花无间耐心地劝导,见他缓缓睁眼、眼眸灰暗无光,便朝他微笑,柔声道,“我是花无间,我是无间,你认得出吗?”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
秦月之的眼睛又张开些,猝不及防递出一剑。
花无间“啧”了一声躲开,笛声和温言都宣告无效,他当即下定决心、弃了笛子,趁秦月之出手的空隙隔空点出一指。
这一点使了十分招式、却只卡了一分力道出去,点着秦月之的手臂只能让对方稍微有点感觉,秦月之大穴吃痛,收剑再刺生生慢了半拍。
花无间绕着无殇殿转以分散目标,出手也不心急,定要等他施展开再制他穴位,他掐了九分力,这九分便尽数自己吃了,每出一次手便如黎若所言、逆反得厉害,
秦月之的剑出得越慢,花无间的动作也越慢,到最后他停下来,花无间出招的手也基本抬不起来,只得慢吞吞蹭到他边上,趁他发愣之际夺过他的长剑。
秦月之没了武器,浑身一颤,瞬间绷到极点,当即劈了一掌下去。
花无间夺剑使了全力,此刻也无力躲闪,只得立着将剑藏到身后、防他来抢,不料秦月之的内力也耗得差不多,这一掌贴着他的脸劈下、成了一记清脆的耳光,将花无间扇得眼冒金星、摔倒在地。
“秦月之你——”花无间揉着太阳穴哭笑不得,见他没后续动作,干脆倒着不起来了。
秦月之似是没有再感受到威胁,此刻安静下来便缓缓坐到地上,双眼无神瞅着虚无的前方,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像是要把嘈杂的人声都摒除在外。
花无间看他嘴唇的紫色有所缓和,叹息一声,爬过去够着他、一把抱在怀里,下巴蹭上他的额头,喃喃道:“月之,昆仑高地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我让你别来的,你偏不听。”
他一声长叹,叹尽心里的无奈,将他的头贴着自己、让他至少听到心跳声能尽快平复,最后竟释然地微笑了起来:“你果然是不听的,那时候让你别跟着我,你也是不听的。”
花无间说着,手指一下下拂过他的眉梢眼角,秦月之在他的安抚下,终于松了手、神情松散地合起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无殇殿殿门洞开,只见平日冷厉且不苟言笑的万花药师长发委地、额饰低垂,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一反常态地温润平和。他怀中的道长本白净和善,此刻却双目紧闭、发丝凌乱,银衫上的点点血渍格外显眼。
黎若找上无殇殿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个光景,她自然给这场面惊地不轻,嘴唇几次开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倒是将手里的绳索提了提,反手拉下身后人的嘴布
妍妍正如斗败的公鸡那般给黎若提着,此刻没了堵着嘴的,立刻哭起来:“师叔!我错了!你别罚我了!饶了我吧,呜呜呜……”
花无间听到这哭声,不悦地皱眉,疲惫地抬了抬眼,冷道:“滚开。”
“师弟。”黎若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出人意料地朝他跪了下来。
“师姐?!”花无间见她双膝跪地顿时惊骇不已,挪了挪想起身,秦月之抓了他的衣领,他又坐了回去,诚恳道,“师姐快请起,我是对她说的,并非师姐你啊。”
“原谅我教徒无方,捡了这么个东西,做出此等恶事!”黎若咬着牙忍着哭,强行将妍妍摁下、磕了个头。
花无间看向妍妍,神色淡漠,冷笑一声:“你要我怎么罚她?罚了她便能要回一切?包括这几年时光?”
“花无间,我不是在求情!”黎若站起来,毛笔一转抵上妍妍的额头,后者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声就给黎若点了穴、动弹不得,“你要杀她,该是我动手!”
“几天前抓到她的时候,她早就给人废了武艺、毁了修为,要找她报仇的、比我恨她的大有人在。她的上家早就因战乱而将他们弃之如履,我问了几天她也都招了,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捞着,白费了那么多言真水。论价值她也就剩条命,只是……”花无间顿了顿,对黎若摇头,“师姐,比起她的命,还有其他值得的东西。比如,我可不想看到师姐你双手沾血、为此痛苦。”
“你……你……”黎若咬唇,又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饶她,也不想看见她。”花无间像是厌烦了看到妍妍,磨磨蹭蹭从地上撑起来,“师姐,让她滚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若还有下次被我瞧见,我就剁碎了她喂昆仑的恶狼。”
妍妍听罢,头抬了抬,眼眸里充斥着不解和迷茫。
“我知道了。”黎若点了点头,又按着妍妍拜了一下,这回妍妍没有挣扎,而是顺势缩成一团。
“月之,你听得到我说话么?我们挪个地方,好么?”花无间轻拍秦月之的脸,轻声问道。
秦月之幻药未退,虽分不清真实虚幻,听见他的声音还是点了点头。
黎若看花无间费力的打横抱起秦月之,立刻发现他右手不对劲,忙拦住他、不由分说搭上他的手腕,脸色大变,“师弟?你使了多少个收力的点穴截脉?几十个还是一百多个?你不要命了?!”
“师姐,你看我像轻生的样子么?”花无间嘴角一挑,轻松地道,“就算今年白养了罢,来日方长。”
黎若给他说得目瞪口呆,又去探了探秦月之的脉,诊出他只是力竭,这才撤回手,斜了花无间一眼,哼道:“你想想,你当初也想甩掉他,你成功了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看你就是在作死。”
“师姐教训的极是。”花无间认错认得十分开心,抱着秦月之,撇下直摇头叹息的黎若和只得无声哭泣的妍妍,朝药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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