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 2020-8-21
刈星辰晾了蒲信两天,周五晚上才应了蒲信的约出去吃饭。
饭局还带上了俞酲,不过俞酲扮演着花瓶美人的角色,全程除了和刈星辰撒撒娇,一句话没说。
蒲信滔滔不绝,趁着酒意,把那天在车上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最后终于说到了刈星辰想听的——
“银总的确有什么不能离开黎景的理由,根据每次他和嫂子吵架的内容,我能听出来,银总也想把孩子的学籍迁走,所以裴总一定有什么法子能制住银总……”
“嗯,”刈星辰平静听完,表情平静而冷漠:“以上你说的这些,能支撑你起你想去深圳?”
蒲信搓搓手,像极了搓腿的苍蝇:“刈总,不瞒您说,我要自保啊。
“之前公司工商信息变更,从分公司变成子公司,我当时糊涂,被银总说得心动了,成了公司法人。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我和财务有些交情,我最近才知道,我们公司在做假账,从很多年前就在做。”
刈星辰眼色一暗,脑海中闪过无数过曾经听过的关于黎景公司的只言片语,都不如蒲信提供的这个信息带来的冲击力大。
“而且集团还打算在最近上市,这、这这账本都是假的啊。
“虽然我不知道其他公司的情况,我只知道黎景公司的是假账,可地基都是假的空的,房子怎么建得起来啊!
“上市不是开玩笑,什么证监局审计局,到时候查出来,遭殃的还不是我?”
刈星辰笑笑,没有不信,但也没有全信,说:“上市?你听谁说的要上市?据我所知,公司去年董事会重构,甭管他经济法还是公司法,我不清楚,但根据法律,康遐集团近两年不可能上得了市。”
蒲信急了:“千真万确啊刈总!您来云南之前,裴总就来过一次云南了,我听得清清楚楚,裴总说集团要上市,还叮嘱银总要把帐做得漂亮点!
“再说了,他们不想隔离就不去隔离,不想交社保就不交社保,还有什么是他们想做做不到的事情啊!”
刈星辰心头一震,是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有什么是裴醒臣做不到的?
“我明白,你怕担事,到时候蹲局子,那你直接找个理由辞职,辞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不是非得去深圳。再说,你来找我有什么用?”
“嘿嘿,”蒲信狡黠一笑:“刈总,我看得出来,裴总待您,可比待银总好太多了,跟着您去深圳,您一人得道,我不也跟着鸡犬升天?”
“嗯,”刈星辰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带着冷笑意味说:“你才在说,裴醒臣有非常手段,银西阳和他一样,都不是正经生意人,我也不是什么正经项目顾问,你还想和我一起去深圳?去裴醒臣身边?不是羊入虎口吗?”
蒲信的语气大义凛然:“刈总,和您说实话,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我觉得自己学历还行,真的,在这个公司,我可是少得的本科学历!
“您在大城市不知道,我们小地方,身边的同事都要学历没学历,要见识没见识,还一天到晚神气活现的,真是光着屁股磨磨,转着圈儿丢人!”
刈星辰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倒不是因为蒲信最后一句通俗易懂的歇后语,而是前面一句:
他也是个本科学历而已,放在十步一硕博百步一海龟的深圳来说,自己也算是要学历没学历,要见识没见识。
合着自己也算是光着屁股磨磨呗。
“刈总,”蒲信觉得自己看出来了刈星辰笑容里的意思,嘻嘻笑着说:“我知道您笑我心比天高,但我还是年轻,总该多尝试尝试嘛,而且我口齿也挺伶俐的,这些年在银总身边也没出过什么大错,但我再这么待在这小地方,我这辈子就毁了!”
刈星辰心想:嚯,说来说去,一边惧怕厌恶裴醒臣和银西阳的手段,一边又想去裴醒臣身边沾点什么好处。
说明他压根没觉得做假账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只是怕这件事殃及到自己,所以才这么着急,想要甩黎景公司这个祸患,过河拆桥。
刈星辰假意答应:“你都这样坦诚了,我也和你说心里话,裴总对我挺严格的,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挺怕他,所以你的事我只能说尽力,帮你争取。”
“谢谢谢谢,谢谢刈总,”蒲信连连给刈星辰敬酒:“刈总您就别谦虚了,裴总那么重视您,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您举荐的人,裴总难道还会拒绝?”
刈星辰勉强笑笑:“你刚刚说的不交社保,是怎么回事儿?银总还做这事儿?”
他前面在黎景公司待了好几天,和基层一线员工几乎打成一片,据他所知,黎景公司这方面可是合法合规,员工五险一金都是足额缴纳。
蒲信压低声音:“我们公司交社保,我说的不交社保的,是春晖公司!”
春晖……太熟悉的名字了,刈星辰很快反应过来,不就是赛金标投资的公司吗,在这次合作中还占了小小股份。
可是春晖公司的事情……他蒲信别说只是银西阳的助理,就算他是银西阳本人,怎么可能知道春晖公司的事?
蒲信靠近刈星辰,刈星辰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然后瞬间反应过来,强忍着不适感把耳朵偏了过去。
蒲信用极低的声音说:“刈总,不是我泼冷水,我觉着这次合作多半要黄。”
刈星辰不解,扭头疑惑地看着蒲信。
“您以为黎景公司这么多年的假账怎么做出来的?能单打独斗做出这套账来?”
蒲信的意思刈星辰明白,黎景公司和春晖公司之间多半存在着不正常的交易关系,不然黎景公司不可能瞒天过海这么多年。
这么一来,这次合作的所有公司里,黎景公司和春晖公司都是不可靠的主儿,深圳分公司说白了背后也是裴醒臣,最后不就剩下惠民医院一个冤大头?
刈星辰突然自责,觉得对不起邓总,仿佛是自己把惠民医院推入了火坑。
但他的自责不能在蒲信面前表现出来,他佯装不乐:“别胡说,裴总都亲自出马了,怎个黄法?你倒是和我说说?”
蒲信娴熟地打了自己一巴掌,陪着笑给刈星辰倒酒:“瞧我这嘴,刈总说得是,裴总都亲自来了,这个项目自然没有问题!”
刈星辰笑笑,和蒲信碰了一下,一杯冰凉的白酒下肚,心中思绪万千。
这场饭局是刈星辰主导,想喝就喝,想不喝就不喝,蒲信嘴里也撬不出除吐槽埋怨之外更多有用的话了。
于是饭局早早散了,刈星辰和俞酲回到出租屋,又和等候多时的徐荆回坐在了一起。
刈星辰和徐荆回说了康遐集团打算上市的事,自责万分:“集团上市不是小事,提前好几年就得开始做准备,可我在集团总部干了那么久,接触都是裴醒臣身边的重要人物,还在最核心业务的最核心分公司最核心部门待了那么长时间,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徐荆回平静地安慰:“这不怪你,上市这种事儿,一般都是财务负责人管得多,康遐的财务不是秦美芹负责么?你肯定一点边都摸不到。翼鳗虽然是董秘,这事儿毕竟要保密,你接触不到很正常。何况这和明星怀孕似的,不等三个月胎稳了,不敢往外说。”
俞酲好奇:“所以康遐这胎到什么程度算稳了?”
“一般来说,只要IPO一过会,基本上就稳了。”
刈星辰:“我们至少要在IPO过会前,阻止他,不然等他把韭菜割到手就来不及了。”
徐荆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说得轻松……
“我有点倒是不明白,康遐居然打算走IPO,这个大个集团,旗下上市公司好几个,其中戎驰公司又是科技公司,在创业板上市有最快又稳,就是股权卖给康遐集团而已,反正都是他的,借个壳儿左右倒右手的事儿……”
“你不明白的是他的上市途径,我不明白的是,甭管他走什么途径,他压根不可能上市啊!
“我明明记得他们变更过董事,这事儿社会公众也都知道,现在网上都还搜得到康遐后勤部闹事儿的新闻。而且他既是法人,又是董事长,这种情况也能上市?”
徐荆回思忖半天,皱着眉说:“你说的也没错,可如果是裴醒臣、是康遐集团的话,那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刈星辰没有涉及过的领域:“什么意思?裴醒臣的钞能力在这里也管用?”
“不是钞能力,而是未雨绸缪。你想,他连做假账都能筹谋这么多年,何况区区董事变更?”
财务报表可以作假,所以,董事变更也可以作假吗?”
刈星辰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疑问,俞酲不太懂这些,一直在旁边查资料,嘀嘀咕咕说:“更换董事算大事还是小事?新闻里会发吗?”
这话启发了刈星辰,他马上打开康遐集团官网——自从转岗到销售部之后,他鲜少关注康遐官网了。
官网上挂出来的董事高管还是那些人,一个都没有变。
他又查康遐官方披露的公告,时间线从现在一直往回拉到了康遐后勤部闹事的那会儿,结果是没有一个公告披露过康遐曾经变动过董事会。
难道……当初集团总部后勤部的闹事,只是一场闹剧?只是裴醒臣立威集权的工具?而所谓的董事会重构,没有在集团红头文件上体现,只是裴醒臣的一个假动作?
刈星辰不相信,愣愣地问徐荆回:“现在打证监会监督电话举报还来得及吗?”
徐荆回回答:“你现在举报也没用,过会前问询他们已经通过了,既然严苛的审核问询能通过,说明他们做得天衣无缝,不是你现在一个举报电话就可以撼动的。”
答完,她立马往外打了个电话,和电话那边匆匆交谈过之后,回头对刈星辰说:“虽然他官网上挂出来的董事会名单还是那些人,但挂羊头卖狗肉这种事情裴醒臣又不是干不出来。
刈星辰思忖:“可如果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话,就光是证券公司那一关他就过不了啊……对啊,证券公司!”
徐荆回打了个响指,笑了:“对!我刚刚打电话给领导了,他猎头圈子里有人脉,让他帮忙查下康遐的上市尽调是哪家证券公司做的。”
俞酲其实不大听得懂两人的对话,毕竟是个门外汉,此时费劲地用苍白的“公司上市流程”之类的关键词查找着资料,补充说:“还有蒲信提到的,黎景公司的账本有问题,是不是也要看一下会计师事务所是哪一家?”
“哟呵,”徐荆回搂了一下俞酲的肩膀:“我们小鱼现在很会打辅助嘛!放心吧,还有律师事务所,都会附带着查一下,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要么都清白,要么都不清白!”
这个疑问暂时告一段落,刈星辰精神了许多,挺直了腰板,问:“你呢小姨妈,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之前说,瞿立志是云南人,来康遐集团之前一直在北京发展。
“而按照裴醒臣的说法,他是因为‘不求上进’才留在集团的。
“那我就好奇了,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云南人,为什么不在云南当一个没有人管的闲散经理,而要费劲心思留在集团总部?”
刈星辰抿唇细思:“而且不满足做一个普通职员,而把白留山挤下去了……”
俞酲听到这里时诧异地挑了一下眉:“白留山?之前不都是叫白部长,怎么现在改口了?”
刈星辰朝着俞酲撅撅嘴:“他也没把我当朋友。”
徐荆回接着刈星辰的话说:“只有一个原因,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一头是猛虎,一头是落至平阳被犬欺的虎。”
“你的意思,瞿立志也是黎景人?这个我倒没细问。”
“等你细问,铁树都能开花了!”徐荆回吐槽,一边拿出纸笔,画出关系图。
刈星辰以为徐荆回会画瞿立志,可画出来才发现最中心的人是裴醒臣。
徐荆回从裴醒臣拉了个箭头朝向瞿立志,然后又从瞿立志拉了个箭头朝外,饶了一个圈儿之后指向裴醒臣。
“假设裴醒臣和瞿立志是合作关系的话,那和这人是不是也一样是合作关系呢?”
徐荆回一边问,一边在刚刚画出的圈上写了一个名字:瞿向阳。
刈星辰看到这个名字之后眼皮跳了跳:“瞿向阳是谁?”
“瞿立志的大哥,怎么,你认识?”
刈星辰揉了揉太阳穴:“我想起来了,瞿向阳,春晖公司的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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