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盛世

　　晚上十一点多，姜盛和老毛他们一起吃完夜宵，刚回到自家公寓还没来得及坐下，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嗡嗡嗡”地连续震动了个不停。
　　有人在给他发消息。
　　通过这连发消息的频率，姜盛不禁对来信的人的身份心中有了大概的答案。

　　他们今晚上的夜宵吃的是老毛最喜欢的一家烧烤，味香肉嫩，调味恰到好处，就是吃多了嘴里容易觉得干。
　　当然，这是饮食味重累积到一定分量就会出现的通病，美食本身是无罪的。
　　解决方式很简单，就是刷牙漱口多喝水。

　　于是，姜盛在进门之后没有立马拿出手机查看消息，而是先走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常温饮用水，而后端着杯子不慌不忙地在沙发上坐下，不紧不慢地捧着杯子喝上了两口……
　　他了解张放的办事风格，连发消息说明他情绪上头，但不是什么要紧的急事。
　　如果是后者的话，张放早就十万火急一个又一个电话地飞过来了，又哪里会有心思一条一条地发消息。

　　姜盛在茶几上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连串来自张放的新消息。
　　他垂下眸动了动手指，点击进入微聊详情页面。

　　被新消息顶到消息列表最上方的是两个群聊。
　　一个是他们“行侠仗义”的人鬼友谊群，一个是他们大学舍友组成的宿舍群。

　　滤渣计划[沙漏]
　　张放：[探头]
　　张放：鸢姐在吗？鸢姐安康？鸢姐最近有啥任务需要小弟我去完成吗？
　　张放：[网页链接]
　　张放：[网页链接]
　　张放：[网页链接]
　　张放：姐，这些你怎么看？@沈鸢

　　守法猛男[肌肉]
　　张放：[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张放：xdm，都还醒着吧！
　　张放：有没有人有空来和我谈个心[可怜巴巴]
　　张放：今天晚上我们家家庭聚会，我姐和我大伯他们都在，吃着饭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我的未来企划……
　　张放：然后我就又被集体批评教育了一顿[哭唧唧]
　　张放：[暴哭][暴哭][暴哭]

　　赵郭：。
　　赵郭：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毕竟张放作为他们家族成员里的老幺兼最缺心眼的傻大个，既是毋庸置疑的“团宠”，也是名副其实的“团欺”。
　　类似于今晚剧情的戏码，在过去约莫三年的同学时光里他们这几个被老天爷安排了做舍友的可没少见。

　　张放发消息的时候赵郭因为正巧也拿着手机在和他女朋友用微聊聊天，所以是他们群里最先看到张放消息的。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赵郭在明知是张放碎碎念的情况下，回完自家亲爱的女朋友的消息以后，还是很给面子地点开了他们正在疯狂更新消息的宿舍群聊组，并且做了第一个在群里冒泡回复张放的人。

　　张放：[含泪]
　　张放：习惯倒是习惯了……
　　张放：我就是被他们说得有点子慌[一点点]
　　张放：兄弟们你们毕业实习打算怎么搞？毕业后有啥规划吗？有没有作业能让我这个学渣渣抄一抄啊[含泪]@姜盛 @赵郭 @倪浩

　　这看上去，可不是只有“一点点”慌啊。
　　赵郭看见了张放的最新消息，不由得“幸灾乐祸”地轻笑了一声，继续打字回复：毕业实习打算和我们家宝宝一起去找个大厂实习，你有推荐吗？
　　赵郭：说实话，我觉得其实微聊公司挺不错的。

　　日常吐槽归日常吐槽，实际内容赵郭回复得很是诚恳。
　　他和他女朋友不是同一个专业的，谈恋爱至今感情稳定，且都已经发展到了搬出去同居的阶段了，再进一步就是考虑结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确实是打算工作尽量找在一起，这样不仅有利于他们感情的正常经营和稳定维系，也更好展开他们往后在一起的共同生活。

　　公司是他们拥有可就业合适岗位重叠度最高的选项。
　　而所谓的“大厂”，即居于行业顶流的知名大公司，则意味着更好看的履历、更多的机会和更强的挑战性。
　　入职大厂，对于他们两人的能力检验和素质提升都将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张放：……
　　张放：那你接下来打算读硕吗？
　　赵郭的成绩很不错，无论是保研，还是考研，在张放看来都有他的一争之地。

　　赵郭：不读了。
　　赵郭：打算本科毕业就直接正式上班了。
　　赵郭：[叹气]毕竟得赚钱养家养老婆不是？

　　有些人，表面上是在感叹赚钱不容易，实际上就是在变着法地秀恩爱。
　　作为全宿舍最早脱单、感情长期稳定并且是在当前阶段唯一一个有对象的人，赵郭有时候是真的很难在他的好兄弟舍友面前不得瑟。
　　一会儿“宝宝”，一会儿“老婆”，一会儿又叫昵称小名的，肉麻得张放一声不响地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张放：……浩哥呢？
　　张放：@倪浩浩哥打算回家收租吗[捂脸]
　　张放一个简单快乐的单身大男孩懒得和赵郭这个秀恩爱狂魔继续掰扯，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

　　他们宿舍的几个人关系好，知道倪浩是未成年就坐拥N套房产的央京市土著兼超级拆二代，并且他本人极其热爱生活，与之相对应的即是他在专业方面没有那么强的事业心。
　　比起琢磨如何升职赚钱，倪浩更乐意花时间去了解和探索不同的生活方式。
　　之前他们学业繁忙、压力很大的时候，倪浩家里人直接在通话中拿“大不了回家收租”这个理由来劝抚倪浩，恰巧被同宿舍的其他三个人给听见了——从此以后，这就成为了他们宿舍内部的常用热梗之一。

　　倪浩本就性格好，和舍友们也确实关系和睦、越处越铁，知道他们没有恶意，说梗开玩笑也只是在他们宿舍内部自己私底下提提，所以对此不仅没有任何意见，还很是配合，有时候甚至会主动得有些过头。
　　为此，倪浩自己笑称他这是在走张放和赵郭的路，让张放和赵郭无路可走。

　　都晚上十一点多了，这个点还没睡的暑假中大学生多半是空闲的。
　　倪浩也不例外。
　　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就听到自己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一解锁就正好看到了张放在他们宿舍群里对他发出的召唤信息。

　　倪浩擦干了手上的水滴，打字回复：来了，刚洗好澡。
　　倪浩：如果研究生考试考得过的话，是打算继续往上读的。
　　倪浩：收租暂时轮不上我[捂脸]

　　因为不少心思都在如何经营自己的生活上，所以倪浩的成绩要比姜盛和赵郭都差些，在他们学院这一届里大概处于中等偏上水平。
　　保研名额估计是轮不上的，但是考研的话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更勿庸说，倪浩完全没有生活方面的压力，他物欲不高，家底富裕，且家人也都是和他一样热爱生活、善解人意的好脾气，总是能充分尊重和支持他的个人决定，倪浩上大学以后完全就是“他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家里不会反对且尊重支持”的理想生活状态。

　　倪浩：如果没考上的话，应该会二战。
　　倪浩：二战还是不行的话就到时候再看吧，可能会改去考公，也可能就直接找工作上班了。
　　他毕竟还年轻，想要去尝试关于自己的各种不同人生和生活的展开。
　　因此尽管“回去啃老”和“收租养老”是他们宿舍内部最常提起的两种玩笑，但终究也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他们没有人真的打算就此躺平，还都是想要为自己的人生尝试一把的。

　　充当了好一会窥屏旁观者的姜盛默默地加入了群聊：[猫猫点头]
　　姜盛：其实都挺好的。

　　姜盛一冒泡，身为盛吹的张放立马就来劲了，连忙急吼吼地追问：那盛哥你毕业实习打算去哪里？毕业后是打算直接工作还是继续往下读啊？
　　——他盛哥可是他们法律学院这一届里最常折桂的综合年级第一，想要继续读研的话保研名额那必然有他一份。

　　许是由于正在放暑假、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的缘故，张放的语气相较于以往似乎听上去变得更加热情了一些。
　　隔着屏幕，光看文字都仿佛能够感受他的热情，他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仿佛就活灵活现地浮现在脑海与眼前。
　　当真不愧是姜盛在他们学校里的头号粉丝。

　　姜盛：毕业实习找个律所实习吧。
　　姜盛：目前看下来，在专业对口的工作里，我个人还是更喜欢做律师。
　　姜盛：毕业后规划的话再看吧，我也都可以。

　　倪浩：[赞]
　　张放：……我吃[柠檬]
　　赵郭装模作样地感叹：都优秀到咱盛哥这份儿上了，那可不是都可以吗！

　　倪浩：@姜盛说实话我是真的有些好奇，如果你打算毕业后直接去工作的话，会考虑回顺达公司做法务吗？
　　作为姜盛大学本科期间最亲近的朋友，他们都知道姜盛闲暇时会在顺达公司兼职做客服赚钱的事情。
　　即便是在不属于它主要经营业务范围和服务目标客户范围内的人类界，顺达公司也是个底蕴深厚的知名大公司，在寻常人类眼里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就职单位选项。
　　更不用说姜盛和顺达公司之间还有着这样那样深厚的缘分和渊源在，以致于“姜盛毕业后去顺道公司做法务”就显得非常的顺其自然、理所应当，没有任何不对劲或是毛病问题。

　　这个问题姜盛显然之前也是认真考虑过，所以回答得很干脆：应该不会考虑。
　　顺达公司固然好，但是它服务的目标客户基本上都是非寻常人类。
　　相对来说，姜盛还是更想要为普通人类提供服务，积极承担起自己作为天生鬼见者可能有能力做到的更好地沟通人类与非人类两界并维护两界和平相处与和谐发展的责任。

　　姜盛：[哭笑不得]
　　姜盛：你们太高看我了……
　　姜盛：顺达公司的法务可不是好做的。
　　姜盛：就算我想去，人家也未必要我啊[叹气]

　　顺达公司是知名大公司无疑，无论是在人类界，还是在非人类界。
　　知名大公司即意味着入职的高门槛，更遑论说顺达公司还有阳界集团的背景，里面更是卧虎藏龙，公司员工一个比一个还要厉害。
　　想要成功入职顺达公司做法务，实际上可远要比入职人间的大型律所抑或是人间的知名大公司要难进得多得多得多得多。

　　更何况人家公司本就是非人类界的，只是驻扎在人间界而已，公司的员工和顾客寿命都长着呢……人间界“百年老企业”的美名在人家这里不过就是个轻轻松松就能够跨过去的小门槛。
　　对于顺达公司来说，破格录用姜盛这么一个寿数短暂的人类做兼职客服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又怎么好再破格录取他来担任法务这么重要的职位？
　　这样的行为根本无消他人来评价，姜盛自己都不好意思，因为这在客观上说就是对顺达公司很不划算的。他若是真的凭借情分当上了，到时候跟着白赫他们出去谈事情，只怕是会没少给他们添麻烦和拖后腿。
　　非寻常人类之间谈事情，方式方法可要比普通人类之间要多得多——见面后先打一架、斗一波法，然后再大家坐下来悠哉游哉谈的，可不在少数。

　　而且顺达公司有他们常年合作的法律顾问团队，团队负责人正是在人类界和非人类界都赫赫有名的太平长安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解修宁。
　　真·常年合作的那种。
　　解修宁和他的非寻常人类伙伴们在太平长安律所里任职了一年又一年，期间人间几经变幻，为了不引人起疑，他们都各自更换过在人间的身份。
　　自己做自己爸妈爷奶什么的都是他们的基本操作。

　　姜盛自认他就算再优秀，也没本事和底气去和解修宁还有他的团队竞争。
　　那成功的概率还不如他毕业后直接去太平长安律所求职，看看能不能被哪位非寻常人类前辈看中，收做其手下的实习律师或是律师助理。

　　张放却始终对姜盛满含信心：盛哥你谦虚了，你试一试，说不定真可以呢！
　　作为宿舍里与姜盛关系最紧密、关系最好的朋友，他知道姜盛现在住在顺达公司的员工公寓，也知道姜盛和他的非寻常人类同事们关系非常和睦。
　　在张放看来，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姜盛完全可以再放手搏一搏，直接入职顺达公司做正式工，也算是和顺达公司“亲上加亲”，方才没有辜负老天爷有意给他们安排的这一段好缘分。

　　张放对姜盛的迷弟程度全宿舍都有目共睹。
　　赵郭为姜盛解围也解得很是熟练：你别光问我们啊，你自己呢？
　　赵郭：怎么个事儿啊小老弟，大半夜的突然在群里鬼哭狼嚎地狂发消息。

　　张放不服：我哪里有鬼哭狼嚎！
　　赵郭无语：这是重点吗小老弟……

　　张放还是不服：我也不是小老弟！！！
　　赵哥冷漠道：不，你就是。

　　按照年纪，张放确实是他们宿舍里的老幺。
　　事实上的出生年月就摆在这里，赵郭的这一声“小老弟”算是没叫错，倒也不是赵郭平白无故地毒舌他。
　　而且吧……张放被叫“小老弟”和倪浩“大不了回家收租”一样，都是他们宿舍内部彼此私下爱用的热门梗之一。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年纪排位的张放：……
　　彳亍。
　　客观问题，这他认。

　　张放：[抱紧自己]
　　他委屈巴巴地和兄弟们诉苦：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干嘛……
　　张放：就，很茫然。
　　张放：他们问我，我不知道，就如实和他们说了，然后就被我们家的学霸们给嫌弃了[哭唧唧]

　　张放：继续往上读书吧，我感觉我就不是那块料，对知识只有敬畏没有爱好，全靠家里人一路的鞭策扶持还有各种抱大腿[抹泪]
　　张放：而且我们学校这么牛逼，能考上本科生已经是烧高香了，本校的学硕我是想都不敢想……

　　原因无他，就是央京大学太牛逼了，法律学院太牛逼了，本校的土著同学们太牛逼了，想要考研进来的学生大多也都很牛逼。
　　竞争太激烈了，他这么个常年在学院专业课绩点及格线上空平稳飞行的选手，实在是没有本事和脸面加入这等神仙打架、各显神通的大场面。

　　赵郭：那就和我一样出来上班呗。
　　赵郭：上班也挺好的，早点自己养活自己嘛。要是有出息的话，也可以早点回报回报爸妈。
　　赵郭：你有想过去公司还是律所吗？

　　基于自身对张放的了解，赵郭很自觉地为他排除了考公这一选项。
　　就张放那在大学老师面前的小怂样，想也知道不用对他日后面对相关单位的领导怀有多大的指望。

　　张放：应该……去公司吧。
　　张放：我爸妈叫我直接回自家公司帮忙……[哭唧唧]

　　赵郭：？
　　倪浩：？
　　姜盛：……

　　赵郭：？？？？？？
　　赵郭这下是真被这傻狗子给气笑了：搞了半天你有家业要继承，那还在群里和我们瞎掰扯些什么啊张总？？

　　赵郭他们倒是知道张放家里是自己做生意的，但是并不了解具体情况，张放没主动详细介绍过，他们也就没问。
　　毕竟他们又不是看中了张放的家庭背景才和他交朋友的。
　　不过张放之前在和他们聊天的时候或多或少地提起过一些，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家做的不是很大的生意，他们这一家发展得不如开饭店搞餐饮业的他大伯家好，他也远没有在大学本科时就有本事和朋友一起创业开设自媒体公司的自家堂姐张紫乔有出息。

　　赵郭对张放家里有家业要等他回去继承没什么意见，但是对张放今晚的说话方式很是无语。
　　无辜和茫然中透露着一股欠扁的凡尔赛气息。
　　这傻狗子——有时候真是一脸无辜地气得人牙痒痒，又不好真的出手揍他。

　　本想着向自家亲亲舍友们求个引导和安慰、结果却被某赵姓舍友给喷了一顿的张放弟弟很无辜：你们不是知道我家里是做小生意的么……
　　赵郭言辞犀利地直接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但是你没有和我们说过你们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张放一脸懵逼：……啊？我没说过吗？
　　赵郭：？你有说过吗？？？
　　倪浩：……这个我可以作证，确实没说过具体的。

　　张放：……
　　张放：我以为我说过呢……[傻笑]

　　赵郭：[刀]
　　赵郭：你大概是在梦里说过的吧[冷笑]

　　唯一知晓真相的姜盛看到了消息没有说话。
　　张放之前确实没有主动和他们说过关于他们家的具体信息，大家知道的相关信息仅限于：一，张放家是近阳市的，家里做些小生意。二，张放大伯是做餐饮开饭店的，御厨级别，真人和公司名称倒是网上都有。三，张放大伯的女儿，也就是张放时常挂在嘴边、不是亲姐胜似亲姐的亲亲堂姐张紫乔，是知名网络博主，还和朋友合作开了个自媒体公司，叫做奇敬传媒。
　　因为他和张放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关系也最密切、张放家里也对他没少加以照顾的缘故，他倒是知道些张放家里的具体情况，不过这些都是他通过张放平时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线索自己分析得出的，张放没有主动提起过。
　　后来在他表现出知情的时候，张放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的反应，而是直接以肯定的态度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敢情是张放之前一直都以为自己早前就和他们都坦白过了。
　　然而实际上都是他自己的脑补，他倒是没打算瞒着他的亲亲舍友们，只可惜他以为自己说过了，平时相处时也没遮掩，而他知趣懂事的舍友们见他在简单的提及过后没有再详细介绍，便当他无意告知他们详情，便也就体贴地没有再细问。

　　张放：[我错了]
　　张放：[猫猫道歉]
　　张放：[磕头]

　　好脾气的老大哥倪浩再次及时赶到，为心虚做错事的张放救场道：没事。
　　倪浩：你现在可以补告诉我们。

　　张放连忙就坡下驴，在群内坦白了自家公司的名称。
　　是一家在地方区域内颇为有名的老牌日化公司，最近几年更是因为公司经营策略积极响应了时代的发展趋势，发展势头一片大好，公司产业的辐射影响范围逐渐稳步扩张，前两年还因为淳朴厚道的企业文化在网络上火了一把。
　　不过由于经营的是可以被统称为“小物件”的日化产品，走的又是亲民路线，采取的是稳扎稳打、不贪图不冒进的传统家族企业的经营模式，利润远没有那些集团公司旗下的日化品牌那般高昂，更比不上其他那些“做大件儿”产业的公司和企业——
　　所以，张放和他家里人都习惯性地声称自家是“做小生意的”。

　　真·字面意义上的“小”生意。
　　产品小，利润较低，公司体量不大，品牌知名度尚可，但排行榜上无名。
　　张家人是真不觉得自家生意做得有多大，也没觉得自家和别人家有啥不一样，公司经营归公司经营，家里人行事风格都一贯谦虚低调，所以这么多年来都这么声称得情真意切、毫无压力。
　　张放更是觉得自己所说的没什么问题。

　　姜盛：……
　　赵郭：……
　　倪浩：……

　　没有意识到舍友们此刻无语至极的情绪，傻狗子张放还一心沉溺在自己无比纠结的情绪里：我爸妈建议我回家里做合规和法务，把公司底子做扎实了，下来就可以联合我姐试着把我们家生意给做得更大些。
　　张放：说是要试着搞个自家内部融通的产业链什么的。
　　张放：[头秃]
　　张放：兄弟们，你们觉得我能做好吗……
　　张放：说实话我真的好慌啊……
　　张放：不过有我姐在的话，哪怕我不那么靠谱，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虽然张放一如既往地对自己不是很自信，但是他一如既往地对他亲爱的堂姐张紫乔充满了信心。
　　所谓的姐弟间血脉压制不是假的，哪怕他们并不是亲姐弟——张紫乔也依然是张放在他们家里最亲近、最信赖、同时也是最敬畏的人。
　　从小到大，他们家紫乔大人都是他最大的底气。

　　赵郭顿了顿：已知你爸妈我们之前都见过，名字也大概都知道。
　　赵郭：那工商登记基本信息里担任你们家公司法定代表人兼执行董事、之前好像还上过电视的这位张六顺先生是……
　　张放老老实实地敲字回答：是我爷爷。

　　赵郭：那除了你爷爷以外的那几位股东……
　　张放继续如实回答：是我奶奶、我爸、我姑姑和我堂弟。

　　只不过他爸是一个重名率很高的大众名字，所以旁人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把他和公司股东名单里的那个人直接联系在一起并对上号。
　　他堂弟刚成年不久，名下的股份是在半年前他小叔也就是他堂弟的父亲因病去世后继承得来的，他不参与公司的经营和管理，就每年拿利润分红，算是家里对他未成年就面临丧父之痛的一种关心和照拂。
　　张放小叔叔因病去世的时候小堂弟还没成年，他小婶婶又是做医生的，按照规定不能享有公司股份——好在小堂弟距离成年也就是一步之遥，在家里料理完丧事丧仪、又全家聚在一起过了一个春节假期后不久，小堂弟就成年了。
　　于是张放家里就有意等了一等，等到小堂弟成年以后给办了股份继承的手续。

　　赵郭倦了：听我的，别纠结了。
　　赵郭：早点滚回去继承家业吧张总，别来折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赵郭：我也不想仇富的，请你别逼我[微笑]

　　贴心老大哥倪浩说的就比赵郭委婉多了：张放，我觉得你爸妈的建议挺好的。
　　倪浩：你们家是良心公司，是用户和市场所真心需要的日化品牌，作为一个消费者和旁观者来说，我们肯定是希望你们家公司能够保持初心、走得更远的。
　　言下之意和赵郭一样，显然是支持张放回家继承家业的。

　　赵郭：[苟富贵，勿相忘]
　　倪浩：[苟富贵，勿相忘]
　　姜盛：[苟富贵，勿相忘]
　　张放：……

　　赵郭：啥都别多说了，给哥们无偿赞助箱洗衣凝珠算是你瞒了我们这么久的补偿，正好我们家里洗衣凝珠要用完了，我觉得你们家的那款还挺好用的。
　　赵郭：邮寄地址你知道的，不过我等会儿可以再发一遍[微笑]

　　话虽这么说，但赵郭也并非得寸进尺，张放家日化品牌本就走的是亲民路线，一箱洗衣凝珠原价就没多少钱，更不用说在活动期间或是有优惠券了。
　　赵郭在开口之前就已经心里充分有底，一箱洗衣凝珠撑死也就他们宿舍之前舍友间互相请吃饭的价钱，他开口要一箱洗衣凝珠对于没有被家里断了生活费的张放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甚至根本不用和家里开口，直接用他自己的零花钱就能够眼都不带眨地轻松解决。

　　诚心认错的张放：妥，收件信息发来，马上安排[OK]
　　张放：@姜盛 @倪浩盛哥和浩哥也都给我发个收件信息，我给你们一起寄了。
　　张放：兄弟们，真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们家的洗衣凝珠、手洗液、洗手液和洗发水真的都蛮好用的！正好最近我们家搞了个洗护大礼包和老客新品尝新套装，我给你们都寄一份哈！欢迎提供宝贵意见和评价！

　　——刚才还在纠结要不要回自家公司上班呢，这会儿立马就安利君上线了。
　　瞧他那样子，哪里是真的茫然无措，分明是身心都已经默不作声地准备好了，慌张归慌张，焦虑归焦虑，该上场时完全可以正常上场。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倪浩和姜盛也没打算和张放推诿客气，同样当场就痛快地答应了。
　　倪浩：。[OK]
　　姜盛：[谢谢老板]
　　倪浩：[谢谢老板]
　　赵郭：[谢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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