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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心
“哦?”他敛起笑容快步冲她逼了过来,深邃的眉眼就这么清晰地袒露在宋玉眼前。
她紧张地“嗯”了一声,身体绷得僵直,吞吞吐吐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晏大人,想听什么?”
晏山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说了句:“宋老板,今日不唱戏,来说说你的计划,如何?”
宋玉一听愣了愣,但又马上反应过来,试探问了一句:“你想听?”
晏山青转身在书房长桌后面坐下,示意宋玉在自己对面落座。
“没想到宋老板会有此等慈悲的想法。”晏山青谈正事的时候眉头微皱,表情十分严肃,叫人看着就不敢胡说八道。
“不瞒晏大人,我虽然靠唱戏养活了自己,但如果没有进文家班,我也会被送进孤独园。”宋玉老老实实说。
听她这么说,对面坐着的男人眉头挤得更紧,嘴唇也抿了起来。
见他没有打断自己,宋玉继续说:“我开始跟梁大人说的时候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直到最近才把详细的计划写好,方才在梁大人那里一直没机会拿出来。”她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晏山青。
晏山青打开一看,那纸上写得密密麻麻却条清缕析,连孩子的喜好都列得清清楚楚,不禁抬眸看她一眼:“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宋玉狠狠点头,这确实是她自己想了一个多月才想出来,忍不住在自己眼角摸了摸,最近她的鱼尾纹都快出来了。
“那宋老板想怎么落实?”晏山青目光落在她正在交缠的手指上。
宋玉摩挲着手指,想了一会:“只要孤独园里的孩子愿意学,我就能把其他的事情搞定。”
晏山青沉吟片刻:“我有个想法,还请宋老板考虑。”
宋玉示意他直说。
“宋老板毕竟是花戏楼的名人,这名人一旦说出点什么话自然作用比普通人大得多。”晏山青顿了一下,“宋老板可以在花戏楼里设个广济箱,在恰当的时候让自己的戏迷给孩子们捐些钱财。”
要不说人家能考中状元呢?宋玉立刻对晏山青产生了一丝敬意。
“晏大人果然英明!”她忍不住拍了一下晏山青的马屁。
“这是个耗费巨大的事情,宋老板既然开始了就不要随便放弃。”不知道晏山青为何会说这么一句,但就算他不说宋玉也不放弃的。
她用力点点头:“我决定的事情不会随意改变的。”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晏山青用严肃的口气提醒她。
眼看该走了,宋玉还没起身就听见晏山青说要送她。
一时受宠若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也不好拒绝,因为晏山青帮了她,她怕这一拒绝人家又不帮他了,就点头同意了。
两人第二次同乘一辆马车,相视而坐。
宋玉心跳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动不动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看来和当官的坐一起还真容易产生压迫感!
“那个——”宋玉绞尽脑汁终于开口,结果一开口就是打听人家八卦,“晏大人,您可曾娶妻?”
晏山青却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直视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未曾。宋老板怎么突然对晏某人的私事感兴趣了?”
她好不尴尬地干笑两声:“没,就是想问问,毕竟晏大人你芝兰玉树、才高八斗,肯定不少名门闺秀对您青睐有加吧?”
“宋老板呢?”晏山青把话题扯到她身上来。
宋玉此刻只想抽自己的嘴巴子,怎么就挑这么个话题来,没打听着他的八卦,还把自己给问倒了。
“哈哈,我?我一唱戏的,在你们男人眼里不就是下九流吗?”宋玉笑了笑,话锋犀利。
“以宋老板的气性,谁敢在你面前这么说?”晏山青问得紧。
宋玉实在不想说这事儿,可被他这么一问,她还真想起来这么一个人。
去年,她刚从戏台上唱完花木兰下来,一个喝醉酒的年轻公子就闯进了她卸妆的房间,阿枫在后面拦都拦不住。宋玉见他这么横冲直撞地进来,眼皮也不抬,依然洗自己的脸,卸自己妆。那人一瞧,急了,出言不逊:“你个臭不要脸唱戏的,敢对老子无礼,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玉在心里冷笑,我管你是谁,就是皇帝来了,我也不怕你!
这时她才瞅了那人一眼,一身绫罗绸缎,这么华丽的衣裳,如果穿在一个彬彬有礼的人身上一定贵气逼人,可——宋玉摇了摇头,真是白瞎了一身好料子!
“这位公子是谁我管不着,我只知道这地界我说了算,还请公子从这里离开!”宋玉不想与他说这么多。
那年轻公子一听,气急败坏,大骂一声:“你个下九流!听好了,我爹是东京的官,你若是今晚跟我走,我就饶了你这一回!”
这时莺儿和赵清欢都过来了,瞧见那人,立刻小心翼翼地问:“刘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我来这儿就是给你们脸了!把这女的给我带走!”姓刘的公子叫身后几个随从去拉宋玉的胳膊。
宋玉冷哼一声:“不知刘公子的父亲在东京做什么官?”
“说出来我怕吓死你!”气焰如此嚣张,这是她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哦?难不成是丞相?我记得晏公子的父亲是东京的丞相,我怎么没听过还有一位刘相?”宋玉一提起晏公子,那刘姓公子的脖子忽然缩了一下。
“晏相?”原本气势汹汹的人忽然气焰消了大半。
“我不知道什么丞相,只知道晏公子,他是晏相唯一的儿子,他说去东京参加科举考试,等高中了让我给他再唱一段戏,庆祝庆祝呢!”宋玉那时其实不知道那刘公子是什么来头,但左不过他爹也做不了宰相,便故意拿晏山青来吓吓他。
她还真就成功地把那刘公子给吓跑了。
宋玉听晏山青这么一问,噗嗤笑了出来,当时她可没有那么大胆子,冒险义正言辞,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晏山青。
“晏公子是在取笑我?”宋玉想起当年跟晏山青说过的话,脸不由红了一半。
“我可不敢,怕宋老板又教训我。”这人怎么过了几年,嘴变得油滑了?是她的错觉吗?
宋玉被他的话逗笑,很快就放松下来:“晏公子何时回东京?”
一提起东京,晏山青的脸色似乎沉了些,但还是说:“中旬吧。”
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宋玉头一回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太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
“哦,那到时我来给晏公子践行。”宋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听他不久便要离开这里,心里忽然有些落寞。
晏山青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马车就到宋玉的住处,这是她和文媚娘、莺儿三人共住的宅院:桃苑,里头有不少桃树,春天来的时候,满院子的桃花开,美极。
“晏公子请留步,我到家了。”宋玉没有请他进去的打算。
晏山青抬眼看见门匾上的两个大字,抬了抬眉毛:“还真符合宋老板的气质。”
宋玉就当是夸奖,微微一笑:“宅如其主嘛。”
晏山青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踌躇着说一句:“宋老板,我记得当年我临走时,你说如果再见,你会使用你的那个条件。”
被这么一提醒,宋玉愣了一下,这晏山青这么磨磨蹭蹭不走,只为了要她行使自己的权利?别说,这人还挺有契约精神!
“啊?条件啊,我想想。”宋玉用拳头抵住下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仰起头说,“嘿嘿,晏公子,我还没想好呢,这样吧,等下回再说吧。”
好吧,这晏公子似乎也没急着要履行承诺,听见她这么一说,大步上了马车,好像怕她反悔似的。
宋玉愣了半天,直到马车消失在拐角,她才抬脚进了门。
结果,刚进门,就听见俩刺耳的尖叫声,吓得她差点摔倒,捂着胸口,看着俩始作俑者:“你们在这干嘛呢?”
文媚娘神秘兮兮地盯着她,媚眼里透着一股八卦劲儿:“哎呀,我的宋老板,方才那是谁呀?”
“没,没谁!”宋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了一句,“难不成还是谁送我回来啊?”
“哎,我都看到了!”莺儿真是越来越像她娘了。
“晏公子回来了。”宋玉快步往房间去。
文媚娘和莺儿追着她要问,一路跟着她到房间。
“他是回来做什么?”文媚娘当初可是给晏公子唱过戏的呀,虽然都是在戏台上,可好歹唱过。
宋玉说晏山青考中状元,马上还要走,但没说他帮自己的事,说不缘由,她不想让她们知道这件事。
文媚娘和莺儿在她屋里说到半夜才走,宋玉躺下的时候已是三更。
第二天一到花戏楼,宋玉就在门口设了个广济箱,上面写着:助童成长,造福社会。
当日,她唱的是一出《花木兰》,还加了一段木兰父母教育孩子的戏,这段戏惹得台下当父母的直落泪,没做父母的也心有戚戚焉,一个个暗暗发誓必定不能让孩子流离失所。
退场前,宋玉还说了几句话:“各位看官,花戏楼在外面设了广济箱,为的是帮助孤独园无父无母的孩子,希望有意愿的男女老少帮个忙,慷慨解囊。”
宋老板本就是这花戏楼第一等的名人,有些人认为一个唱戏的都这么有爱心,何况自己是有地位的陈州人呢;而另外一些人就不好说了,他们一方面认为宋玉身份低微,还想做道德模范,真是可笑至极,另一方面就是眼红,分明不过一个唱戏的却受到陈州官县老爷的关注,还成了陈州名人。
赵清欢第一个出来捐的,她说:“我也是个孤儿,如果不是因为唱戏,当年也会进孤独园,我愿意尽绵薄之力。”
接着便是文媚娘、莺儿——名人效应,一众人蜂拥而上。
而令宋玉没想到的是,晏山青竟然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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